黄河伏妖传 第233节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大吃一惊。这条龙鱼吐出的是它的内丹,像它这样的大妖,从修行的第一天起,吃尽了苦头,最终才结出内丹,这是跟它性命一般重要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吐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龙鱼对这尊大鼎的来历很清楚,而且它也知道,此时此刻,要么吐出内丹,要么就留下性命,左右衡量,吐出内丹至少还能保住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因此,龙鱼才交出内丹,换了自己一条命。

龙鱼一沉水就不见了,应该是仓皇逃离,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始终被卷在漩涡里游不开。

嗡……

大鼎这时候又震颤了一下,它一动,整条河好像也被激荡的波涛汹涌,我承受不住这股冲击,身躯好像被铁锤重击,嗓子一痒,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轰……

大鼎的震动当真非同小可,漩涡顿时崩裂了,一股一股的水浪卷起足足几丈高,我就像一片漂泊在水面的树叶,随着水浪飞上半空,身子一转,等落下来的时候,恰好落在了这尊震动四方的鼎里。

大鼎是空的,一头栽到鼎中,脑袋好像都要被撞裂了,鲜血顺着额头的伤口朝下流淌。我头晕目眩,可是心里又惊恐莫名,面对这尊大鼎,不要说我,恐怕连大河滩最顶尖的高手,也要饮恨。

血流不止,我甚或连擦去血迹的机会都没有,想要先从大鼎里爬出来。但我刚刚站起身,眼前的一片金芒陡然化作了光幕,一点一点的鲜血在光幕中不停的流转。

光幕里凸显出一片交织的雷云,还有道道雷霆,雷光照耀天地,在这片银芒之间,时光仿佛在倒流,一下子回到了亘古之前。

那时候的中原大地,还没有大河,是一片一望无际的低山平原,雷雨下个不停,到处都是洪水,当天穹的雷鸣闪电全都彻底爆发出来的一刻,从极西之处,大地崩裂了一道巨大的缝隙。这道缝隙由西北蔓延向东南,中原大地的洪水,最后全部汇聚到这道缝隙了,变成了今天的滚滚大河。

河在流淌,时光也在流淌,大河出现之后,雷雨也消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河面上出现了两条小船,船上一共有七个人,七个只有一只手的人。

我昏昏沉沉的,可是望着这片光幕,七门久远的往事还是浮上心头。七门七家,每一家都有一个开山立派的老祖爷,庞独告诉过我,我们七门的老祖爷,都只有一只手。

从七门立派以来,七门人的职责就是巡河镇河,七个老祖爷都不例外,驾着小船,顺流而下。

七个老祖爷很快就在光幕里消失了,但画面依然在继续,河面上又出现了零零星星的船只,每条船上,都有几个人,追随着老祖爷们最早开始巡河的路线,穿梭于大河两岸。

这应该是老祖爷的后代,生为七门人,死为七门鬼,只要生在七门,那一辈子的命数,就算是注定了。

这些人很快也都顺流而下,消失无形,但他们消失了,七门的后代子孙还是重复着祖先所走的路,一代一代,交替不息,只要七门的人丁还没有断绝,那怕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担当。

光幕像是流云星辰一般,一瞬间就过去了百年千年,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七门的人,在这条路上奔走。老一辈的人死去,新一辈的人又踏征途。

我已经数不清了,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七门的人在光幕中一一穿过。说不上来过了多久,又是几条小船出现在河面,当我看到这几条小船的时候,目光骤然一滞。

我看到了最前面那条小船上,是庞独,他瘦瘦的身躯在大河面前仿佛不堪一击,但他的腰杆,永远都挺的笔直。

后面的船上,我看见了宋百义,看见了孙世勇,继而,我又看到了……看到了我自己。

我们这一辈的七门人,也从光幕中穿过,但是后面的船,还是没有停止,又有人随着我们走过的路,消失在了光幕的尽头。

轰……

这个时候,光幕中的大河,仿佛像沸腾了一样,狂涛怒浪,即便是我这种从小长在河边的人,也没有见过如此的阵势。哪怕在雨水最大的汛期里,大河都不会爆发泛滥成这个样子。

那种感觉,就仿佛大河流经的所有地方,甚至连同九州大地,都陷入了一片混乱和灾难中。

没有谁能躲得过这场大乱,只要身在九州,就无法逃脱。尽管我知道,光幕里所展现的,只是虚影,只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可我能感觉到,这一幕,肯定就是天崩彻底爆发时的样子。

大河泛滥,天崩地陷,所有的生灵将会在这场无边无尽的灾难中死去,能活下来的人,不知道会有几个。但即便他们能侥幸活下来,所面对的,还是哀鸿遍野,家园崩离。

我害怕了,从心底感觉到了恐惧,以前,我只听说天崩天崩,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天崩降临时,有多么可怕。

轰!!!

光幕中突然一闪,顿时打断了我的思路,怒涛翻滚的大河,还有笼罩日月的乌云,似乎在光幕闪动的时候全部平息了下来。

逐渐变缓的水波中,我看到了一只瓶子,白瓷瓶子,上面有一条彩釉的龙。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因祸得福

光幕中出现的这只白瓷龙瓶,仿佛瞬息之间就压住了将要泛滥和崩溃的大河,我看的很清楚,这只白瓷龙瓶一定就是我藏在陈家老屋的那只瓶子。

白瓷龙瓶在大河中缓缓的漂动,随着七门人所行走的路线,渐渐也消失于光幕的尽头。等白瓷龙瓶消失,光幕开始暗淡,但是我还是能看见,大河似乎趋于平静,就如同它静静流淌的千百年岁月,再没有什么灾难,再没有什么波折,大河两岸的万物生灵,都沿着自己命运的轨迹,繁衍生息。

这一幕毫无疑问的说明,光幕中的天崩没有了。七门人奋斗了成百上千年,却始终无法终止天崩。而这只白瓷龙瓶出现之后,再没有七门人沿着祖辈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恍恍惚惚中,我又似乎很清醒,我看得懂,白瓷龙瓶之后,之所以再没有出现七门的人,就是因为从那时候开始,天崩,已经被彻底的终结了。

白瓷龙瓶,是终结天崩的最紧要的一环。

龙船上的大龟,曾经把白瓷龙瓶的重要透露给我,而此刻的光幕,又一次让我感觉到,白瓷龙瓶,比什么都要紧。

沉思之间,光幕完全的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平日的情景。大鼎如山,在水中一动不动,我置身在大鼎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留下,还是该出去。

这绝对不是一尊普通的沉积在河底泥沙中的大鼎,它带着一种让我无法形容出来的威严,我的眼睛还沉浸在刚才浏览的光幕中,只不过刹那间,大鼎的金芒,仿佛勃发到了极致。那种感觉,仿佛大河中漂浮着一轮太阳。

轰……

大鼎的金芒渗透到了鼎身中,一片片山川河岳,万物生灵的花纹活灵活现,在金芒中颤动。金芒太强盛了,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下意识的捂着双眼,从指缝里透出一丝目光,注视着这片耀眼的金芒究竟为何出现。

我进入大鼎的时候,受了一点伤,鼎中点点滴滴的血迹洒落的到处都是。血迹在鼎里似乎是干涸了,但是大鼎的金芒暴涨的那一刻,所有洒落的血迹,就如同一颗颗滚动在荷叶上的露水,到处流转。

所有的血滴,不知不觉中全部汇聚到了一起,殷虹殷虹的血滴,沾染着大鼎的金芒,紫红中透着金光,在鼎身里来来回回的转动,我眼花缭乱,身子仿佛也动弹不得,只有眼睛不停的跟随着这滴鲜血,转来转去。

陡然间,我觉得眉心上方的祖窍一阵温热,好像有一股暖流顺着祖窍流了进去。祖窍是身体的一部分,但是修行的人都知道,祖窍是供魂魄出入庐舍的唯一的通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上翻,只能看见眼皮子上方,有红光一闪而没。

这股顺着祖窍流进来的暖流,瞬息中就充斥全身上下,不仅浸润着身躯血肉,好像连魂魄都得到了升华。这个时候,我心头的惶恐,未知,不安,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这短短的弹指刹那中,重生了一般。

我站在大鼎里,双脚如同生根了似的,站的比任何时候都稳,身躯里的暖意已经无存,但每一滴血中,似乎都澎湃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大鼎的金芒包裹着我流出来的鲜血,重新顺祖窍流回,我很怀疑,自己从大鼎身上得到了什么,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可这一辈子,我从来都没有感觉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强大过。

我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大鼎刺眼的金芒开始消散,直至消散的干干净净。这尊鼎,肯定是许久许久之前的古物,它的金芒一消失,一片斑斑驳驳的绿锈,急速的蔓延开来。

大鼎周围的漩涡,已经看不见了,而大鼎也在缓缓的下沉,当河水开始流入鼎身时,我翻身从鼎里跳了出来。

鼎彻底的沉入河中,浑浊的河水一下子淹没了它,我浮在水面,穷尽目力也看不到这尊鼎了。我开始朝岸边游,一边游一边想,我觉得,这尊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在光幕中闪现那样的情形,唯一的解释,就是大鼎和我们七门,肯定存在某种关联。

如果我不是七门的人,那么此时此刻,或许已经被大鼎震的粉身碎骨了。

这次波折,仿佛真的让我脱胎换骨了,身躯浸泡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却不觉得冷,就是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用之不尽,随手轻轻一划,就可以劈开水流波浪,没费多大功夫,我游回了岸边。

“小爷,我给你磕头……”老婆婆怀里抱着那个被我救上来的小女孩儿,一看见我回到岸边,噗通一声又重新跪了下来。

“别!别这样!”我赶紧把她扶起来,顺手拿起丢在岸边的包袱,把里面的干粮交给她,又拿了两块大洋,硬塞到老婆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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