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一说,何必着急嘛。”对方看见丁烈想发脾气,嘻嘻哈哈的笑了几声,刺溜就走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好像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名叫丁烈的人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但是当初在追查斗鸡眼时,我摸到过一条线索,说是斗鸡眼在几年前因为跟人喝酒赌钱,闹了些别扭,结果被人酒醉之下失手给杀掉了。
那个失手杀了斗鸡眼的人,就叫丁烈。
河滩的人比较多,人多嘴就杂,我混在里面,一边盯着丁烈,一边就听别的人议论一些事情。那个被丁烈啐了一口唾沫的人走远了之后,就跟同伴发牢骚。
“丁家现在都破落了,可你瞧丁老大那样子,还跟二大爷似的。”
“丁老大是出名的耿直脾气,你没事干了?去招惹他干啥?啐你一口都是轻的,没打你,你就偷着乐吧。”
“他打我试试。”那人很不服气,说道:“几年前和他结的梁子还没解开,要不是瞧着都是旁门的,我早就拿他开刀了!”
我以前对丁烈这个人没有太过在意,对他们丁家也没在意,要不是现在听人议论,也不知道丁家的过往。
丁烈所在的丁家,在很早以前,也是三十六旁门里数得着的顶尖家族。三十六旁门里很多家族都依仗着一门祖传的手艺扬名立万,而丁家靠的全是功夫和道术。好些年之前,丁家出过一个高人,本事隐然还在旁门头把之上,那些年,是丁家最风光的时候,丁家子弟在外面走动,不管是谁都得给三分薄面。不过到了后来,丁家的子弟就不再修行道术了,只练外功,门庭渐渐破落,声势大不如前,现在已经沦为三十六旁门里很普通的一支。
我知道丁烈就是当初失手杀了斗鸡眼的人,所以心里加了提放。但是跟了许久之后,从丁烈行事说话来看,他倒真不是那种无事生非又欺凌弱小的人,只不过脾气很直,很暴,两句话说不对就想跟人翻脸。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个好处,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真要是处好了,套问他的话也很方便,所以我继续跟了下去,直接从河口渡跟到了牙子镇。
牙子镇本来很小,但是涌进来一大堆旁门的人,立刻热闹了起来。我小心翼翼的在丁烈他们身后进入镇子,走了没多远,被丁烈啐了一口唾沫的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钻了出来。
这人不是单独出现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人,俩人和凭空变出来的一样,直接拦在了丁烈面前。
“何老六!你想找打?”丁烈看到这个人就心烦,瞪了瞪眼睛,又挥了挥手拳头。
“这镇子又不是你们丁家的,许你进来,不许我进来?”何老六嘿嘿一笑,也不发火,摇头晃脑的从丁烈身边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何老六身边那个又黑又瘦的中年人和丁烈擦肩而过的时候,嘭的撞了他一下,丁烈身材魁梧,撞了一下也不打紧,但丁烈就觉得对方在故意挑衅,卷卷袖子就想跟人理论。
“算了算了……”丁烈身边一个人伸手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哥,你不要惹事了。”
丁烈被人劝了之后,才悻悻作罢。
丁家破落了,而且他们家族和别的旁门家族不一样,平时不做黑活儿,也不做那些丧天良的买卖,家里的人每天练练功夫,没生意也不种地,日子过的着实窘迫,所以进了牙子镇以后,他们七个人就选了个又小又破的客店安身,只图个便宜。
为了听他们说话,我专门在他们隔壁挑了间屋子。客店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缮过了,两间房之间就隔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千疮百孔,都是窟窿,对面的人吸口气,我这边都能听得见。
我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听他们说话。丁家的几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但都是些零碎的闲话,没有一句在正路上。
连天赶路,不仅我累了,他们也累了,这几个人匆匆吃了些东西之后,各自躺下休息。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丁烈突然叫唤了一声,我赶紧贴着墙上的一个小洞朝那边望去。
“哥,你怎么了?”那个之前阻拦丁烈的人关切的问道:“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们只隔着一道墙,距离很近,一直到这时候,我才隐隐的察觉出来,这个人虽然穿着对襟的粗布褂子,腰里扎着板带,一副走江湖的衣着,但她应该是女扮男装的。
“该是……该是吃坏肚子了……”丁烈好像是肚子很不舒服,抱着小腹,眉头紧皱:“我上个茅厕去……”
客店只有一个茅厕,也是破烂不堪,丁烈匆匆忙忙的冲到茅厕里面,过了没一会儿,嘭的一声,他整个人好像在里面歪倒了,直接压塌了茅厕的一面墙。
“哥?”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听到响动,又看见丁烈从茅厕里面翻倒出来,立刻就带人跑了过去。
丁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躺在地上艰难的打了个滚儿,用胳膊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但是还没等他站起,他的脖子骤然一扭,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条几乎有半尺来长的虫子。
第五百五十一章 有意接近
丁烈吐出一条虫子之后,赶过来的丁家人全都吓呆了。我之前在盘龙主峰下的地洞也见过老药不停的吐着虫子,自然知道那种感觉。
丁烈好像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条半尺来长的虫子一吐出来,他的嘴巴还是没有合上,脖子一动,紧跟着又吐出一只和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这只蜘蛛虽然不大,可是身躯上五彩斑斓,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物。
“这!这是怎么弄的!?”周围的丁家人瞠目结舌,都想把丁烈先给扶起来。这帮人只会拳脚功夫,别的事情一窍不通,等把丁烈扶起来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丁烈还是止不住,嘴巴始终没有合拢过,不停的朝外吐虫子,有蜘蛛,有蜈蚣,还有癞蛤蟆。
“前半晌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有人急匆匆的说道:“这不是吃坏了肚子,咱们都吃的一样的干粮啊。”
看着丁烈现在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跟他擦肩而过的黑瘦男人。因为对方一点都不起眼,所以我也没有在意,就觉得可能是那个何老六的朋友,但是现在回想一下,那个黑瘦男人,有些可疑。
我对巫毒之术不懂,只是接触过一些精通巫毒的人,所以略知一点皮毛。丁烈现在多半是中蛊了,而且是五毒蛊。大河滩没有善于用蛊的人,若他真是中蛊,估计是九黎人动的手。由此,我就猜测着,那个何老六和九黎人认识,为了拿丁烈泄愤,才施以报复。
我这边想着,那几个人就想要抬着丁烈去找大夫。我心知肚明,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丁烈。
我的心里动了动,这倒是个跟丁家人接近的机会,青罗老太婆当时离开大河滩的时候,给过我一些药,因为我跟九黎人一直没有发生冲突,所以这些药都没有用得上。
“还愣着干啥!”有个丁家人直接一弯腰,说道:“把大哥放我身上,咱们找大夫去!”
“他中蛊了,找大夫是没用的。”我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这帮人正心急火燎的,也不可能分心去仔细分辨我的来历,所以从自己的房门迈了出去,对他们说道:“找大夫只会耽误他。”
“你?”几个人刚要迈动脚步,听见我说话,不约而同的回过头:“你是什么人?”
“我姓楚,药神庙的。”我不可能直接说出自己的姓名,所以又拿药神庙出来顶雷:“楚年高,是我叔伯哥哥。”
三十六旁门里面有名有号的家族,人们都知道,和我想的一样,这几个丁家人正心急火燎,根本就没有怀疑我的话。
“这位大哥。”那个女扮男装的丁家人直接就跑到我跟前,轻轻皱着眉头说道:“你既然能瞧出来我哥是中了蛊,那你肯定能救他对不对?”
“我没把握,只能给他些药试一试。”
“那就麻烦大哥了,求你给些药。”这个人很惦记丁烈,一边说话,一边就把自己的钱袋掏了出来:“我们出门出的匆忙,没带多少钱,这点钱是个心意,给大哥意思意思……”
“不用这个。”我推开对方递来的钱:“我也恰好住在这儿,听见响动出来瞧瞧,我不是大夫,不收钱的。”
说着话的功夫,我暗中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她果然是女扮男装的,个头不算很高,但身段曼妙,五官长的很精致,脸上虽然故意涂了些灰,可是脸盘轮廓却还能瞧的出来。
我走到丁烈跟前,低头看了看,又翻开他的眼皮子,这一眼看去,果然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几点不易觉察的黑点。这是中蛊的标示,青罗老太婆是如今九黎用蛊手段最高的人之一,她闲聊时传授的经验是总不会错的。
我立刻从身上翻出青罗老太婆留下的一小瓶药,弄了点药粉出来,又从地上捡了两只丁烈吐出来的虫子,拿虫血调入药粉,硬给丁烈喂了下去。这种解药,其实和之前胡灵用的办法大同小异,只不过胡灵用的鹤顶红能毒死虫子,也能毒死人,而青罗老太婆的药只对蛊虫有效。
等丁烈吃了药之后,我心里也很忐忑,因为第一次用这个药,究竟有没有效果,多久才有效果,我自己也没把握,要是用了药又无效,丁家人没准会拿我撒气。
不过青罗老太婆的药是不会错的,吃下去有一刻钟,丁烈就不吐了,只是显得乏力。
“差不多了。”我跟旁边的人交代道:“你出去找个药店,抓一点巴豆和麻黄回来,喂他吃了,再扶他上两趟茅厕,把肚子里的母虫拉出来就没事了。”
“是是是。”丁家人很听话,麻溜的就跑出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