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带了一大块布,把刀疤脸裹了起来,然后两个人抬着朝山外走。我等他们走了很远之后,才从藏身地出来,暗中跟随。
从山里到山外,只有那么一条小路,跟到山外时,我看见有两个古苗人正在等待。其中一个年龄约莫得有五六十岁,头上的头发白了一半儿。这个老古苗人是年龄最大的,看上去地位也高,其余的人对他恭敬有加。
裹着刀疤脸尸体的布就在老古苗人眼前被打开了,老古苗人比别的人镇定,看见刀疤脸的尸体之后,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等看完尸体,确定死去的就是刀疤脸之后,老古苗人一个人朝旁边走了能有十多步远,然后朝着西南的方向原地跪下。他一跪下,那些留在原地的古苗人也全都跪了下来。
老古苗人跪下之后,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上,就浮现了一丝信徒独有的虔诚,他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开合,不知道在轻声的嘀咕什么。旁边的人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敢抬。我躲在暗处,能听到随着风传来的老古苗人断断续续的轻语,可我听不懂古苗话,干瞪眼也没有办法。
就这么念叨了至少有一刻时间,老古苗人终于慢慢站起身,走回原处,对其余几个人说了些什么。几个古苗人立刻跑到旁边,选了个合适的地方挖坑。看着他们的架势,应该是要把刀疤脸的尸体埋葬起来。
坑很快就挖好了,但是挖好之后,这几个古苗人暂时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围着刀疤脸坐了一圈,跟和尚念经超度亡魂一样,低头不语。我越看越觉得奇怪,可是又不能乱动,只有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从半下午一直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明月当空,这帮不声不响的古苗人才开始动手,把刀疤脸的尸体抬到已经挖好的坑中,填土掩埋。
土填好了之后,老古苗人从身上摸出一个奇形怪状的葫芦。葫芦里装的是和水一样的东西,老古苗人就把一葫芦的水全都倒在了刚刚填好的坑上。这期间没有人说一个字,气氛紧张又神秘。
我一下就晕了,这些古苗人费了半天的时间,神叨叨的搞这些东西,难道还能让刀疤脸再活过来?如果真能让他活过来,那古苗人就不会担惊受怕,怕受到惩处。
几个古苗人都站在浇了水的土坑旁边,前后大概有一顿饭的功夫,从土坑的正中间,慢慢的长出了一颗大概有两尺高的树苗。树苗是黑色的,长到两尺的时候,速度一下子就变快了,宛若雨后的竹子拔节一样,噌噌的朝上蹿。
一个时辰之后,这棵黑色的树苗已经长的枝繁叶茂,两三丈高,大腿那么粗。夜风吹过去的时候,我能听见树叶哗啦啦的作响。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看见一个时辰就长出了一棵树,倒不觉得怎么奇怪,以前就见过白莲会的人施展过这种术法。但白莲会的人种出来的,好歹是棵普通的樱桃树,而古苗人种出来的这棵黑色的树,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难言的邪气。
呼!!!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一阵极为狂猛的风骤然吹过。风特别大,夹带着滚滚的尘沙,让人睁不开眼睛,几个古苗人都背对着风来的方向,遮住头脸。也就是这一刻,那棵黑树的枝叶猛烈的随风摇晃着,枝叶摇曳之间,我顿时就看见茂密的树叶里面,悬挂着三个人。
看到黑树上悬挂着的三个人,我大吃一惊。虽然距离还远,但凝聚目力望过去,就可以看到那三个人,依稀都是刀疤脸的模样,甚或连脸上的刀疤都一般无二。
一直到了这时候,我才陡然明白过来,这些古苗人挖坑埋了刀疤脸的尸体,并不是安葬他,而是借助某些不为人知的秘法,用他的尸体当种子种树。
“种”下去一具尸体,等黑树发芽长大,就“结”出来三具尸体。
第六百七十四章 渡口驱散
这阵狂猛的风很快就过去了,风一过,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老古苗人。老古苗人抬头朝树上看了看,又轻轻点点头。
几个古苗人立刻开始爬树,他们在古苗部落所在的深山中时常爬高上低,爬树如同吃饭喝水,娴熟到了极点。几个人相互配合,一具挨着一具,把黑树上“结”出来的三具尸体摘了下来。
三具尸体,都是刀疤脸的样子,直挺挺的站在地上。有人拿了衣服给他们披上,紧接着,老古苗人又拿出那只奇形怪状的葫芦,把里面残留的一点水滴到了三具尸体头顶上。
这一瞬间,三具尸体就好像被雷电劈了一样,身躯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老古苗人一言不发,默默的转身朝远处走,三具尸体就这么僵直的跟在后面,剩下的人也匆匆收拾了一番,紧随而去。
我不敢乱动,只能等对方走远一些之后再悄悄跟上。这些古苗人一走,那棵结出尸体的黑树,就急速的开始枯萎,从两三丈高缩到了仅仅三尺高,又是一阵山风吹过,三尺高的枯树立刻化成了一片粉尘,随风飘远。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有人从这里经过,也绝对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我心里有点发虚,古苗人的手段,比九黎人看上去更加诡秘。我能猜得出来,刀疤脸死去的事情,已经是定论,他绝对活不过来了,但黑树上结出来的三具尸体,和行尸走肉一样,用古苗秘术可以驱使。这和我们河凫子七门驱使镇河阴兵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双方寻找尸体和具体的驱使办法有所不同。
这种行尸走肉,已经没有生命,肯定不畏惧死亡,古苗人驱动他们,无往不利。难怪九黎几次想要征服古苗都被打了回来,有这种不畏死的怪尸,活人是很难取胜的。
等前面的那些古苗人走的只剩背影的时候,我才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隐隐的跟了上去。对方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一直都在夜色中行走。
古苗人的确能忍,也能吃苦,整整一个晚上,连一步都没有停。等天色快要亮的时候,他们已经隐隐走到了离河滩很近的地方,那个之前跟我照过面的古苗人估计认识路,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渡口跟前。
天色没有全亮,渡口只有一条小船,船上的船家还在睡觉。在上船之前,几个古苗人抽出了三个用黑布缝制的袋子,把三具尸体兜头给罩了起来。这举动就让我感觉到,这三具行尸走肉般的尸体只能在夜晚活动,是见不得阳光的。
他们把正在睡觉的船家给喊了起来,船家孤身一人,也不敢反抗,觉得这伙坐船的人怪里怪气的,又不好多说什么。一帮古苗人上了船,船在破晓时分驶离渡口,我在后面眼睁睁的饿看着,却没有任何办法。
就这样,几个古苗人被我跟丢了,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清楚对方要去哪儿,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是,预感告诉我,古苗人很快就会有动作。银青和金不敌筹措了大笔的黄金,可谁都不傻,这笔黄金不会一次全都给古苗人,至少会截留一半儿,等古苗该做的事情做了之后才给。为了尽早得到黄金,古苗人也会全力以赴。
抱着这个念头,我就继续在河滩周围转悠,时常关注着大河的动态,也时常和那些走水的船家聊天,从他们嘴里获取一些信息。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我辗转走了至少好几百里的路,把沿途的渡口,村镇全都走了一遍。可那些古苗人却仿佛消失了似的,不光古苗人,就连平时经常出没的旁门的人,也都钻沙一般的无影无踪。
这一天,我走到了之前就来过的枫林渡口,这算是个稍大些的渡口,周围村子里的村民借着渡口做小生意,吃的喝的都有,还可以借人家的小棚子休息。反正已经到了这儿,我就想着呆一晚上再走,顺便跟渡口的人聊聊天。
我在渡口买了一碗浆面,一边吃一边和老板说话,吃了一半儿,我正想跟老板打听打听这段日子渡口这里有没有什么怪事,冷不防从南边呼啦啦的跑过来了一群人。这群人领头的是两个骑马的,剩下的跟在后面,拢共有二十多个。我在河滩见的场面多了,一看到这些人,立刻就判断出,这是旁门的打手。
我到处想找旁门的人却没找到,不找他们的时候,却呼呼啦啦的冒出了二十多个。我不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反正自己的真面目被隐藏着,也不怕对方察觉,所以坐在棚子里没动。
“那边的几条船,赶紧走!”骑在马上的大汉五大三粗,一双手和簸箕似的,厚厚的一层茧子,一看就在外功上下了不少功夫,他拿着马鞭,朝渡口那边停靠的几条小船喊道:“给你们一刻时间,走的慢了,就把你们的船给拆了!”
跟着这个汉子来的那些人,分散到渡口旁边的几个棚子里面,把老板连同客人一起赶了出来。
“兄弟,兄弟。”做小买卖的老板赔着笑脸,跟人问道:“这是出啥事儿了?我这几个客人,饭都没有吃完,通融一下,让他们把饭吃了吧。”
“要吃饭还是要活命!”对方不理会老板,横眉竖眼的喝道:“这个渡口,我们要用两天,你们赶紧的,滚蛋!”
一帮人不由分说,把棚子里的人全都赶了出来,赶出来还不算完事,硬把人朝远处轰。渡口都是些平头百姓,惹不起这些恶霸,无可奈何的走了。我混在人群里,朝后面看了看,那些旁门的人把船只和人都赶走之后,也没有别的举动,坐在棚子里喝茶。
“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我问身边垂头丧气的老板:“以前有过这事儿么?”
“以前没有啊。”老板摇着头说道:“我们的渡口不大,也没什么油水,排教和旁门顾不上理会我们,平平安安这么久了,谁知道怎么就盯上这个渡口了呢?”
这些渡口的人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我就不再问他们,躲的远远的,观察那些旁门人。对方坐了一会儿,那个骑马的汉子招手叫过来几个人,对他们吩咐了几句。这几个人立刻迈着小碎步,朝距离渡口最近的村子跑去。
这几个人一动,我肯定得跟着。幸好在渡口做买卖的人,有好几个都是这个村里的,我跟着他们一路走回小村,那几个旁门的人后脚就跟着来了。
小村里也很少来外人,几个旁门的人一进村子,就开始挨家挨户的问,片刻之间,我弄清楚了他们的来意,他们是想到村子里买两头牛。
这几个旁门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开的价钱跟白抢都差不多,再加上种地的人拿耕牛当命根子,村里的人抵死都不肯卖牛。旁门人逼的急了,几个年轻毛楞的村民,就拿着铁锹叉子上来要拼命。
“算了算了,不要多事。”一个旁门的汉子拦住同伴,扭头跟村民说道:“耕牛你们不卖,我们也不强买,大家各退一步,你们商量一下,给我们出四只羊。”
村子里的老人还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旁门的人也稍稍加了些价钱,最后从村里带走了四只羊。
他们赶着羊朝渡口走,我躲在旁边琢磨了半天,总觉得这些人买了四只羊回去,总不会自己杀了吃肉,肯定还有别的用处。
第六百七十五章 木头笼子
我跟着几个赶着羊的旁门人,看着他们回到渡口。我的猜测被印证了,他们买了这几只羊,并没有杀掉,而是栓到渡口,还有人找了些草给羊吃。
我一直巴望着这些人做点什么,至少让我有个判断的余地。可这些人一直呆在棚子里喝茶聊天,始终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