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人肯定不会到大河滩来,想来想去,我感觉到,那个满脸漆黑的黑脸人,很可能来自古苗。十年前,古苗来大河滩的三十来个人被打散了,领头的老古苗人也死在了瘦鬼手中,剩下的人也有继续潜伏到河滩的可能。
九黎,古苗,同出一源,某些巫蛊术法,就肯定有相似之处。可是我来不及再想下去了,昏暗的小巷里,一时间就被虫子沙沙的爬行声充斥着,而且越来越近。
我抽出了身上的打鬼鞭,闻声辨位,几鞭子把爬近的毒虫打的稀烂。我全力招架避让,心里开始懊恼,觉得西边的瞎子是不是又给我设了个套儿,等我自己往里钻。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却被我自己否定了。我有一种预感,我在这儿遇见瞎子,纯属意外和偶然,瞎子不可能想到我会来到小镇。想要害我的,另有其人。
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想害我,闯荡河滩十几年了,认识的朋友不少,结下的仇家也不少,不看到背后的主谋,就猜不出害我的人是谁。
手里的打鬼鞭练了十几年,就算蒙上眼睛,也能精准无误的抽打目标,我靠着一条鞭子,防守的密不透风,前后两只虫巢里蜂拥而出的虫子如同潮水,但暂时近不了我的身。
咔……
这时候,两只虫巢仿佛微微有些崩裂,一堆一堆的虫子成群结队的又涌动了出来。地面上缓缓飘浮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黑气在慢慢上浮,我吃过很多解毒的灵药,不怎么害怕剧毒,可是这时候情况不明,能不受伤就绝不受伤。我开始朝着后面移动,想要挪到离虫巢近些的地方,把虫巢打碎,闯出一条出去的路。
潮水般的虫子阻挡不住我的脚步,我边战边退,很快就退到了身后的虫巢跟前。两人来高的虫巢,崩裂了一条一巴掌宽的缝隙,我不假思索,一脚就对准缝隙的下方踹了过去。
脚的力道比胳膊大了许多,我相信,哪怕是一块石头,被我一脚踹上去,也会崩裂。
果不其然,这一脚踢中虫巢的时候,整个虫巢轰然倒塌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从崩塌的虫巢上方跃过去,一条让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虫子,从虫巢中游离出来,身躯一卷,险些把我给卷到其中。
我自然而然的后退了几步,当我重新站稳的时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面前这条虫子太大了,大的有些离谱,我甚至已经分辨不清楚,这条虫子只是我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呼!!!
虫子黑漆漆的,身躯扫平了崩塌的虫巢,朝我逼近过来。如此巨大的虫子,用打鬼鞭肯定是不行的,我立刻收起鞭子,从腰里抽出了短刀。
唰!!!
虫子没腿没脚,却好像一条升腾起来的黑龙,凌空直扑过来。一般人要是遇见这样的场景,估计已经吓昏过去了,只不过我从十几岁就开始跟各种各样的敌人生死搏斗,经验算是很丰富的,当这条虫子凌空扑来的同时,也是灭杀它的好机会。
我猛然一低头,一拧腰,举起了手中的短刀,短刀噗的插到了虫子的身躯中,随着虫子从头顶凌空而过,短刀像是开膛破肚一般,直接划开了虫子的肚皮。
我心想着,这种开膛破肚的重伤,任谁也支撑不住,虫子要是落地之后,估计就没多大的余力了。
然而,就在虫子的腹部被划开的一刹那,从稀里哗啦掉落的脏腑中,陡然探出了一只手。我就算经验再丰富,也绝然料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只手快如闪电,在我的肩膀上重重的抓了一把。我感觉,肩膀像是被一只铁钩子给钩住了似的,回身一退,这只手硬生生的从我肩头抓掉了一块肉。
我的眼前一黑,差点因为剧痛昏厥过去。可是,肩头被抓掉一块肉,只疼了一下,紧接着,伤口就立即开始发麻发木,顿时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心头一凛,匆忙侧脸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口流着鲜血,可是皮肉之下,却隐隐渗进去一丝一丝如同头发般的黑线。
那只手上,染着剧毒,抓伤我肩膀的同时,剧毒也侵入了伤口中。
这可能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猛烈的毒,半边身子瞬间就麻木不堪,我没有别的选择,急速的运转涅槃化道,等小腹中金光充盈的时候,让涅槃的力量顺着半边身子流淌下去。
涅槃的力量,举世无敌,虽然这十年间,我的涅槃化道没有多少进境,不过仅凭现在的境界,就已经足够。金芒所到之处,侵入体内的黑线一丝一缕的被逼了出来,混在血液中,从伤口流淌而下。
这一切描述起来繁复不堪,其实只在一瞬间,当体内的毒被逼出伤口的时候,那条虫子已经落地,我看的不怎么清楚,但是巨大的虫子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之后,从虫子被划开的肚皮里,慢慢的爬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
老太婆又黑又瘦,一看见她,我心头的预感似乎就得到了证实。这个老太婆不是河滩人的衣着打扮,肯定来自古苗。
“能解我的毒,你可不是一般人呐……”老太婆拄着拐棍,站在虫子前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用一口我几乎听不懂的汉话说道:“可你别觉得,能解我下的毒,就万事大吉了……”
“古苗人?”我咬紧牙关,用短刀把伤口附近的血肉刮掉,又飞快的拿出伤药,全洒了上去。
“有眼力,竟然知道我来自古苗。”老太婆顿了顿手里的拐棍,像是自报家门一般,对我说道:“你肯定知道九黎的蛇母,难道就不知道古苗的虫母吗?”
第六百九十二章 意外真凶
这个自称古苗虫母的老太婆,肯定是一个养虫用毒的高手。看着她那张黑漆漆又皱巴巴的脸,我的肩膀就剧痛攻心,虫母浑身是毒,绝不能再让她沾身,否则的话又要用涅槃的力量来强行逼毒,削去一块血肉。
“古苗虫母,名头很响吗?我从来没有听过。”我摇了摇头,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同时还严防四周有她的同伙:“九黎的虚空虫巢,比你高明的多了。”
“虚空虫巢算什么!”虫母这么大的年龄了,却受不得激将法,冷笑了一声:“今天叫你见识见识,谁才是蛊虫的祖宗!”
哗……
虫母转身趴到了那条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巨虫身前,她也真下得去手,在烂糟糟的虫腹里一摸,摸出了一个和小碗一样的东西,抬手就丢到了半空。
小小一只碗,却好像遮挡了夜间所有的光明,我的眼睛一花,只觉得这只方寸小碗瞬间就变得如同一个黑洞一般。
小碗幻化的黑洞缓缓的旋转,紧跟着,从黑洞里呼啦啦的飞出一群长着翅膀的虫子。
这些虫子,都是常言所称的“五毒”,但每只虫子身上都有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毒虫有翅,遮天蔽日,整条小巷的上空都被飞舞的虫子给占满了。我不得不凝神以对,拿着自己的外衣,左扑右打。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就感觉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毒虫太多了,而且凌空飞舞,防不胜防,我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躲避。如果这个时候再有强敌偷袭,我估计很难应付。
为今之计,就只能先硬冲出这条小巷再说。
我劈头盖脸的在前面一通乱挥,把飞来飞去的虫子打掉一大片,然后急速的朝身后已经崩塌的虫巢退去。
“毁了我的虫巢,还想跑?”虫母眯了眯眼睛,在一片飞舞的毒虫中尾随了过来。
我不理会那么多,只顾着先退开,但是当我一脚跨上已经崩塌的虫巢的时候,身体一侧骤然又浮生出一片浓浓的杀机。
嘭!!!
我一直都在暗中提放,这股杀机出现的无比之快,却还在我的掌控中,我腾出一只手,嘭的一拳砸了出去。拳头又准又狠,那个无影无踪的黑脸人从黑暗中翻滚出来,这一拳和前次一样,正中他的胸口,伤上加伤,黑脸人不堪重负,眉头一皱,又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唰!!!
我这边还没收回拳头,虫母已经到了眼前,她的左手一直都缩在袖子里,直到此刻才展露出来。虫母的左手肯定受过重伤,手掌已经被砍掉了,断腕处接了一只锋利的铁爪,五根爪钩乌黑乌黑的,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臭气。我不敢让铁爪沾身,举起被外衣包裹住的手,反手把虫母的铁爪给拍了回去。
我对抗虫母的时候,旁边的黑脸人也没闲着,他接连两次都被我识破隐身之处,挨了两拳,心里对我恨得要死,咬紧牙关和虫母一左一右的夹击。说实话,这两个古苗人真的是高手,单打独斗,我不惧他们,但对方联手,我就有些吃力。
我没有硬扛对方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反而借着这股大力,轻飘飘的跃过了崩塌的虫巢。我虽然没有回头,却知道只要跃过虫巢,就能从小巷的另一端冲出去。
当我的双脚刚刚落地的那一瞬间,背后响起了一阵几乎察觉不出的破空声,这阵破空声轻微之极,显然有人偷袭。偷袭者眼光很准,出手又很毒辣,趁着我前力不借后力的机会,发动了致命一击。
我能感觉的出,这致命一击,是冲着我的后心来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很难完全躲避过去。危急之中,我拼尽全力,身子凌空一翻。
我的身子翻转了一下,总算是躲过了后心要害,但再次落地的时候,我的胳膊一疼,似乎是被一根尖刺给刺中了。不过,就这么一翻一转的功夫,我已经得到了反击的机会,不顾胳膊的疼痛,反手一刀,直接劈向身后的偷袭者。
偷袭者或许觉得这一击十拿九稳,却没料到我用尽全力还是躲过一劫。当我手里的刀子将要劈落的那一刻,我的目光突然就停滞了,手里的刀也不由自主的顿在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