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活死人不言语,也不知道究竟相信不相信我们的话,我的心一直都在砰砰的狂跳。
这个时候,活死人看了我们一眼,缓缓的转过身,朝着河边走去。我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以活死人这样的做派,他应该不会也没有必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我没有动,看着活死人一步一步的走向河边,那口石棺,还在河里,其实,我很想问问他,在哪儿找到这口石棺的,可我不敢,好容易把这个杀星给盼走了,我再开口去问石棺的事儿,没准又会把他给引回来。
活死人这一次走的是真的慢了,当我望着他的背影的时候,突然觉得,他仿佛很孤独,如同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孤独到了现在。
活死人走到河边,一跃入水,游向了石棺。当他游到石棺旁边的时候,锁河大阵轰然崩散,河水恢复了流速,活死人翻身爬上石棺,眨眼之间,逆流而上。石棺在水里比船都快,尽管是逆流,但很短时间里,已经走的远了。
“我的娘啊……”老药拍拍自己的心口,说道:“这把我吓死了……”
“咱们先走。”我觉得,河滩附近的旁门人有可能还在朝这边赶,如果再有人赶来,发现了我和老药,估计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
我们俩人跑到远离河滩的一条小路上,走出去好几里,才放缓了脚步。
“咱们去哪儿?”
“给你找个地方,想办法凑齐了阳寿,你回百草村去等你儿子。”我想了想,自己还是得去寻找庞独,不能一直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浪费时间,我隐约能感觉到,河滩已经乱了,不仅大河频频异动,而且出现了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
我琢磨着,这一片河滩附近百余里内的旁门家族,都在之前的河滩大战中受损,非常时期,要是这时候我和老药跑到他们那边装神弄鬼,没准会被拆穿,所以我刻意的避开这一段河道,想跑的远一些,找个更稳妥的地方。
我只怕离河岸太近,会碰上赶来的旁门人,所以一直留在远离河岸的小路走。徒步行进肯定慢,走到天色快黑了,周围也没有村子,估计我们俩人得露宿荒野,熬过这一夜。
噌!!!
我们正在寻找可以露宿的地方,冷不防从旁边蹿出了两团小小的影子。突然蹿出来的影子把我吓了一大跳,不过定睛一看,虚惊一场,那两团影子,是两只黄皮子。
黄皮子不大,而且是那种普通的黄皮子,大概有一尺来长。两只黄皮子蹿但我们前头一两丈远的地方,人立而起,冲着我们呲牙咧嘴,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凶悍。
“老药,咋回事?”我看见只是两只寻常的黄皮子,就放下心,扭头问道:“这不是你家亲戚吗?怎么冲你呲牙咧嘴的,你是不是偷过人家的鸡。”
“你可拉倒吧。”老药赶紧摇头:“黄皮子满河滩都是,全是我家的亲戚?”
我哈哈一笑,和老药继续朝前走,两只黄皮子嗖的就跑的没影了。
本以为沿途不会遇到村子了,不过天黑透之前,竟然真让我们找到了一个。但这个村子是个空村,有时候汛期来的太猛,村子的人成群结队的逃荒,逃到南方,都觉得南方比大河滩要强的多,人就不回来了。这村子被去年的汛期大水冲的不像样子,房屋倒塌了十之七八,我们俩找了个勉强能避风的破屋,把院子的门板拆了当柴火,生了一堆火,又烤了些干粮吃。
吃饱肚子,弄点热水,俩人喝着聊天,几口热水下肚,破屋的外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我伸头朝外面看了看,借着月光,一眼就看见两只黄皮子,正在外面鬼头鬼脑的窥视。等我露头出去看的时候,两只黄皮子嗖的又跑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是有黄皮子。”我看看老药,心想着他就是只老黄皮子,有同类尾随,大概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年头啊,不管是人,还是黄皮子,日子都不好过啊。”老药叹息了一声,兵荒马乱,大河又年年决堤,洪水过来,村子都冲垮了,老百姓的肚子吃不饱,那些本来长在村子周围的黄皮子也时常饿肚子。
为了明天有精神赶路,我们俩就轮流望风。我靠着破屋的门,外面有什么动静,伸头就能看得到。
坐着坐着,有些犯困,我就把老药的旱烟拿来抽,烟一点燃,呛的我头晕,不过这一下倒是清醒了。
外头的月亮清亮清亮的,一看到洒落的月光,我的脑海里,立即又浮现出了落月的身影,心里骤然的一酸。
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很没出息,本来和落月就没有什么,何况,再过上几个月,她就要嫁到雷家去了,我又毫无来由的酸个什么劲儿。
可是不管怎么样,心头的怅然,挥之不去,我想起了以前庞独和我说过的话,他说,人这一辈子,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意,没有谁能顺风顺水的过一生。
哐当哐当……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破屋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锣的声音。那锣声不高,就好像是小孩儿玩耍用的那种小锣。
尽管是小锣,但在这样的黑夜里,锣声依然刺耳。我赶紧伸头朝外面看了看,一眼就看见破屋左边的那片残砖烂瓦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两根蜡烛。
两根蜡烛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又看了一眼,我就觉得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很滑稽,却又那么的诡异。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出诡戏
我看到了什么?
破屋子左边的残砖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好多黄皮子。如果仅仅是一群黄皮子,我也不会觉得有多古怪,然而,这群黄皮子好像都成了精一样,一个个身上竟然穿着花花绿绿如同唱戏一般的戏服,哐当哐当的敲着锣,在两根燃烧的蜡烛之间扭来扭去。
这一片凌乱的砖头中间似乎变成了一个小戏台,有一只不大的黄皮子,身上穿着绣金丝的蟒袍,脑袋如同在煤堆里拱过似的,小尖脸儿黢黑黢黑,人模狗样的坐在两块砖头上面。在它左右下首,各站着三只黄皮子,一水朱红的小袍子。
最下面,有一只仿佛跪在地上的黄皮子,这只黄皮子也不大,脑袋却像是在白面里头滚了一圈,白兮兮的脸,还不断的朝下噗噗的落粉渣。
除此之外,破砖头的另一边,有两只敲锣的黄皮子,哐当哐当越敲越有劲儿。
猛然看上去,这一群黄皮子,就好像在这里唱戏。
锣声杂乱,老药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凑过来看,我也不知道这帮黄皮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而且,平生头一次看见穿着衣服的黄皮子,我就懵了。
“老药。”我压着嗓门对老药说道:“瞧不出来,你们黄皮子一家出了不少人才。”
“这……这是搞什么嘛……”
哐当哐当哐当……
小锣不断的敲打,紧跟着,那只尖脸儿黢黑黢黑的黄皮子就开始叫,黄皮子的叫声夹杂着锣声,听起来说不出的别扭,也说不出的奇怪。
黑脸黄皮子越叫越焦躁,叫来叫去,那叫声竟然渐渐的变成了人声,甚至连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清楚楚。
“陈……陈世美……你知罪不……知罪不……”
我楞了一下,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陈世美……你知罪不……”
这一次,我肯定绝对没有听错,整个人都晕了。深更半夜,这一群黄皮子,好像在破砖烂瓦之间唱包龙图怒铡陈世美?我以前在河滩的镇子里,看过人家戏班子唱这出戏,但我做梦都没料到,一群黄皮子也在这里胡闹。
“老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扭脸问道:“不行的话,你去问问?这都是你本家。”
“还问啥!跑!”老药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包袱,拽着我就离开破屋,从屋子的另一边溜了出去。
“跑啥啊!”我甩开老药的手:“看见三十六旁门的人要跑,看见一群黄皮子也要跑,跑来跑去,一点骨气都没有。”
“你没看见!?”老药的老脸青红闪烁,指着那边的黄皮子说道:“现在包公正在审,等一会儿审完就该上铡刀了!”
“你傻了?”
“别说了!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