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不过脑子里瞬息间就完全明白了。这个拖走棺材的,必然就是瘦鬼。他带走了棺材,又传给棺材里的小女孩儿尸道。
虽然中年妇人讲的清清楚楚,可是我自己想了一会儿,脑子里一团糟。这个瘦鬼,到底是什么来路?难道是个善人?他教小女孩儿修尸道,而且还给我黑金桃木牌,好像成天没事做,就在大河里晃来晃去的,碰到机会就要积德行善。
我绞尽脑汁的想,然而这种事情,平白无故怎么可能想出其中的缘由,真正的答案,恐怕只有瘦鬼自己才知道。
不过,中年妇人的话也提醒了我,现在河滩很乱,不仅仅是大河本身乱,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人,争斗不休,如果再要远行,的确是得小心行事了。
“小兄弟,现在我跟老婆子碰面了,我们夫妻两个去找个村子,骗一些阳寿回来,你就不要跟着吃挂落。”
“你知道该去哪个村子骗阳寿?”
“不知道啊……”
“你肯定不知道。”中年妇人反正抓着机会就要埋汰老药:“百草村方圆百十里内,什么地方新搬来了年轻女人,漂亮骚狐狸,你是门儿清,除此之外,你还能知道点什么?不要脸的老骚货!”
“你就少说两句又咋了?”老药估计是让欺负惯了,也不还嘴,扭脸对我说道:“江湖险恶,你一路多保重。多蒙你帮忙,临走了也没啥送你的,这样吧……”
老药说着话,伸手拿了我丢下来的刀子,把指尖刺破了,他的血里都是药劲儿,血一滴落,又变成了黄豆大小的殷红的药丸。
“要不了这许多,上次给我的还没有用,别挤了……”
“客气啥。”老药不由分说,一口气又挤出来几十颗药丸。这都是身上的鲜血凝萃,几十颗药丸看着不多,其实已经浪费了老药不少血:“我要这么多血也没用,吃啥补啥,等回头我喝上两碗猪血汤就补回来了。”
“你喝两碗虎血吧。”中年妇人瞥了老药一眼:“喝的龙精虎猛,老当益壮,以后再交了桃花运,也有精神去应付应付……”
“我这张老脸今儿个算是叫你丢完了。”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天渐渐亮了,他俩都他俩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天天跟老药一起呆着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就要分别了,我又有些不舍,老家伙其实挺不错的。
离开了这个破村,老药和他老婆走了,我一直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盘算着我该到哪儿去。
身上虽然有钱,可我不能再乘船或者坐马车,走的太快,中间可能会错过和庞独他们相遇的机会。河滩最近很乱,我本来不想靠河岸太近,但是琢磨一下,如果河滩一直有异样,那么庞独肯定会留意的,所以,我把身上的衣服故意弄的又脏又破,头发也乱糟糟的像鸡窝,打扮的叫花子一样,接近河滩,顺着朝南边慢慢的走。
如此这般走了有三四天,一无所获,河滩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为了赶路,我也来不及专门去找地方借宿,连着几天都在野地里找个地方随便凑合一宿。
又走了一天,我估算了一下,这几天不知不觉又走了大概能有百十里地,我就不敢再往南走,想着到了明天之后,调转方向朝北边去。
天儿渐渐冷了,睡在夜晚的河滩,寒风嗖嗖的刮,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捡了一点枯树枝,点燃之后取暖。
一静下来,自己就管不住自己,开始胡思乱想,脑子转来转去,也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愣愣的一发呆,篝火就快要熄灭了,我拿了柴火朝火堆里面加,刚一加进去,突然就听到呼呼的风声里好像夹杂了些许的轻响。
我立即警觉了,然而还没等我站起身,头顶唰的一下落下来一张网,直接把我罩的严严实实。
我头一个反应就是挣扎,但这种平时用来捕鱼的网细密柔韧,被卷进去就很难挣脱。
在我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的时候,左右两边各蹿出了一个人。我的脑袋顿时胀大了一圈,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本以为这段河道荒僻之极,而且又呆在避风隐蔽的地方,所以没有留神,但漆黑的夜晚,篝火就是最扎眼的目标,这两个人多半是被篝火引来的。
两个人穿着一身黑衣,举手投足就像是练家子,我挣扎的更剧烈了,唯恐这两个是旁门的人。
这两个不速之客不由分说,拿开渔网,直接把我绑了个结结实实。绑了我之后,俩人像是抬木头似的,一人一头,把我扛到肩膀上,转身就朝不远处的河滩跑去。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被绑的粽子一样,根本挣脱不动。
这俩人不搭理我,一口气跑到了河边。直到这时候,我才看见河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靠了一条小船。
“得手了?”船上的人看到这俩人跑了回来,随即点亮一盏气死风灯。
“得手了,是个小叫花子,在那边烤火取暖。”扛着我的汉子一用力,直接把我丢上了船:“算他倒霉。”
第一百三十章 血祭大鼓
我暂且还不知道船上这些人的身份,但被丢上船的一瞬间,再听那汉子的话,我的预感就很不妙,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的手脚全都被绑着,只有一张嘴巴还能说话,在船上扭动了几下:“放开我!”
“把他的嘴堵上,叫来叫去,叫的人心烦。”小船上撑船的人吩咐了一声,那两个把我绑过来的汉子立即从我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把我的嘴巴也堵严实了。
看着这些人的做派,我只怀疑他们是旁门的人,心里愈发的慌乱。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把我当成了流浪河滩的叫花子,没有搜我的身,一时片刻应该还拆不穿我的身份。
小船就在岸边缓缓的漂动,过了没一会儿,从上游的河面上,亮起了一片灯火光,显然是有大船开了过来。
“咱们的大船来了,过去。”
撑船的人立即调头朝着大船的方向开去,大船行驶到附近,小船也恰好迎上。
大船上面有不少人,放下了绳梯,小船的人顺着绳梯爬上去,等上了大船,我就好像一条麻袋,嘭的一下子被重重扔到了甲板上。浑身上下摔的生疼,可是连嘴巴也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我的眼睛还管用,被丢在甲板上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大船船头一面迎风舞动的大旗。
这条大船,叫做“钉船”,船上有各种各样的工具,以及绞盘,专门用来在河道里打捞东西。这年月是个乱世,平时的船只在河里行船,有可能被沙匪打劫,所以出来走水的时候,那些大势力都要在船头插上自己的旗,开道立威。我看着船头的旗帜,辨认出来,这是排教的船。
河滩的老话都说,大河滩上,三十六旁门陆路为王,排教则称霸水道,都是屈指可数的大势力。但一看见排教的旗帜,我的脑袋就乱的一锅粥,我和排教的人没打过什么交道,他们把我绑过来,是要干什么?
大船开的很慢,在船上呆了片刻,我就知道船为什么开的慢。大船的两侧,有人专门在盯着水面看,分辨着水势的变化,同时,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两个穿着鱼皮水靠的水鬼下水,在水下逗留片刻。
看样子,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时候,大船的船舱里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精悍结实,瞎了一只眼睛。他一走出来,甲板上的那些人都毕恭毕敬。
“大造,咱们在这里盯着,绝对错不了。”有人点头哈腰的跟独眼龙说话,语气恭谨。
一听这个人的话,我就知道了,这个独眼龙,是排教里地位很高的“大造”。
排教的最高首领叫做大排头,统领整个大河滩所有行船走水的排教人。不过,大排头是轻易不会露面的,平时都呆在排教的老窝排营里,遇到事情需要处理,就会有大造出面。所谓的“大造”,是一个职位,在排教中的地位仅次于大排头,等同于排教的第二号人物。
如果大造出面,那就说明,遇见的事情不是小事。
“人祭找到了没有?”独眼龙很有几分架子,左右看了看那些忙碌的属下,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
“已经找到了。”有人朝我这边指了指:“在那边绑着的。”
“问清楚身份,不要找那些有门有户的,以免以后惹上什么麻烦。”
“大造请放心,兄弟们都留着心呢,那是个叫花子,在河滩上烤火取暖,咱们恰好遇到了,就抓了回来,绝不会有什么麻烦,拿他祭鼓,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此刻,我的头一下就晕了。对方的话说的清清楚楚,他们抓我过来,是要当人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