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全靠她们柔弱的肩膀撑起。
至于男人……一过十来岁,就要背上族中千年重任,外出寻找雮尘珠。
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年。
偶尔也能回来一趟,小住几天,然后再次离开。
但是更多的人,则是从踏出孔雀山的那一刻,就再没有回来的机会。
他也是如此。
十岁那年就跟在了上一代搬山道人身边。
苦学搬山传承。
两千年的搬山门,有着诸多方技流传。
搬山填海、分甲掘丘,甚至降妖伏魔、镇尸驱邪一类的法门。
鹧鸪哨天赋极高。
以至于让上一代搬山道人都不禁感慨,若不是生在了扎格拉玛一族,他的成就必然能够超越历代搬山门人。
只可惜。
他们这一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
跟在上一代搬山道人身边。
足足五年时间。
直到师傅鬼咒爆发,吐血而死,他将师傅的骨灰带回。
那也是他离开后,第一次回到村里。
但短短五年时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曾经在树下念叨着族史的几个老人,都已经故去。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
所谓的老人,年纪并不大,也就四十来岁,只不过年轻时四处寻珠,一身旧伤隐疾,导致鬼咒提前爆发。
往往一过四十。
就已经满头白发,垂垂老矣。
比起以往,村子更为荒凉,甚至小一辈的孩子少之又少。
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女人。
很多熟悉的面孔也再见不到了。
鹧鸪哨那时,便发下大誓,此生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枚雮尘珠。
只是……
天不遂人愿啊。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一事无成。
甚至整个族中,已经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三人。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他心头浮现。
不知觉中。
豆大的泪珠,从鹧鸪哨眼睛里夺眶而出,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压抑了多年的痛楚。
在这一刻,终究还是尽数爆发。
老洋人亦是如此。
他年纪不大,身上的担子却同样沉重万分。
尤其是看着师兄一天天老去。
他虽然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但却并不代表就是草木。
落在身后的他,早已是泪流满面。
似乎感受到三人的痛苦。
竹篓里的两头甲兽,来回翻动,传出呜呜的响动,仿佛是在哭诉。
三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黑夜里。
任由山风呼啸,将脸上的泪水吹干,不知道多久后,鹧鸪哨才叹了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生机色彩。
“走吧。”
“去后山烧柱香。”
默默穿行在熟悉又陌生的村落里。
熟悉的身影都已经消逝,又能从每一处的找到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不多时。
三人便离开村子,进了一座溶洞。
四周的灯火早已经熄灭。
借着头顶洒落的月光,隐隐还能一座样式古怪的建筑。
那就是扎格拉玛的祖祠。
也是每一代族人的归宿。
他们终究有一日,也会来到这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送他们的尸骨来此久眠。
老洋人取出火镰。
将四周洞壁上那些早就冰冷的灯火重新点燃。
等到火光四起,才让这座沉寂了不知道多久的祖祠,有了一点温度。
鹧鸪哨不敢迟疑。
稍稍整理了下浆洗发白的道袍,上前轻轻推开那扇门。
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抬头望去,无数以计的牌位摆在其中,因为无人看管,许多都已经落满了灰尘。
看到这一幕。
鹧鸪哨心如刀割。
那些名字中,有他的父母,有师傅,也有熟悉的族叔。
“取香吧……”
明明就一座门槛之隔,对他来说,却仿佛一道天堑。
沉默了好久,鹧鸪哨才嘶哑的开口道。
“是,师兄。”
老洋人沉默的点了点头。
走到一旁,拿起一捆潮湿的香,好不容易点燃后,才递到师兄手里。
鹧鸪哨静步往前,将香一一插入炉中。
渐渐的。
清冷的祖祠里,袅袅青烟弥漫而起。
在那薄薄的烟雾中。
他抬起头,仿佛望见了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或严肃,或慈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
观云楼中。
陈玉楼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对那些珍馐美食,兴致乏乏,反而是那一壶新酒,味道不错。
绵而不烈,馥郁醇厚。
坐在桌子边自斟自饮,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昆仑狼吞虎咽。
看的出来,这小子是真饿了。
平日饭量虽然也不小。
但远没到眼下这等惊人的地步。
陈玉楼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着酒,脑子里则是漫无边际的想着事情。
从瓶山归来。
已经有差不多十来天。
按时间计算,鹧鸪哨师兄妹三人,应该也回到了族地。
以他一诺千金的性格,怕是也不会住上太久,就会再次出发,赶来陈家庄与自己汇合。
到时候去往遮龙山。
他其实原本是想说隔几个月再去,但他也明白,鹧鸪哨已经等不起了。
寻珠对他而言,是使命,更是宿命。
早点出发也好。
毕竟光是一路上就会花费不少功夫。
自己也得抓紧时间修行,将内炼境界彻底稳固,最好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若是能够将意识炼化为神识。
达到炼气关第四境。
到时候进入献王墓的把握无疑又会增大几分。
另外,陵谱、纸甲,两门观山的异术也得尽快参透。
倒是神行法,经过他这段时日夜以继日的修行,可谓进步神速。
咚——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
昆仑咚的一声放下碗筷,冲他咧嘴一笑。
“吃饱了?”
“走吧,也该试试开窍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