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州,老洋人弯弓搭箭,杀人如饮水。
连巴宿那样的老江湖都为之惊叹。
但在师兄面前,他似乎永远都还是那个刚从村寨里走出,懵懵懂懂,不知世事的少年。
对师兄的敬畏早都刻入了骨子里。
此刻,被鹧鸪哨目光一扫,神色间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古符?”
鹧鸪哨眉头微皱。
那日听闻辰州大乱,陈玉楼才拜托两人前去争夺。
但这件事,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
而今,看着天象异变,再联想老洋人这番话,一个大胆的念头不禁在他脑海中浮现。
引雷符?!
不过,这念头才起,饶是他都不禁心神颤栗。
召引天雷。
这可是传说中仙人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诸位,都别站着看了。”
“麻烦不小。”
就在他沉吟间,一道平静中又略显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陈玉楼手握引雷珠,看似洒脱,尽显天人风采。
但无人比他更清楚此刻自身处境。
他娘的天雷啊。
怕是皮糙肉厚的周蛟前来,都不知道能不能扛住一道。
尤其,此刻他就深处高空,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到雷霆,那种恐怖,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形容的出。
“掌柜的,需要我们做什么?”
“陈兄,如何做,请尽管吩咐。”
陈玉楼也不耽误,迅速道,“鱼叔,带人护住庄子,让人待在家里,不要随意外出。”
“是,少爷。”
此时的鱼叔,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老迈昏聩,一张脸上满是凝重和忧虑之色。
陈家就他一根独苗。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下去了,他怎么跟老把头交代?
不过,他也知道此事严重,万分火急,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即便再过担心,此刻也是强忍着留下的冲动,领命后迅速转身离去。
几个老家伙也没犹豫,四下离去。
“道兄,你们为我护阵。”
“等下万一生变……”
陈玉楼话只说到一半,不过,在场众人又岂会听不明白。
他所说的生变。
可就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雷罚加身,别说寻常肉身,纵然是凝结妖丹的大妖也要灰飞烟灭。
“好,陈兄不必多说,杨某知道该如何做。”
“万不可分心!”
鹧鸪哨眉心紧皱,眼下,一行人中他实力境界最高。
自然是要担负起这个重担。
“多谢!”
闻言,陈玉楼不由吐了口气。
眼下遭遇,确实是生平最为凶险的一次。
就算是当日在献王墓,被尸洞追杀都不至于。
毕竟,尸洞就算再过恐怖,也能借助于青龙顿笔的格局破解。
但此刻……
雷暴还在不断汇聚。
他却仍旧是毫无头绪。
“昆仑、杨方,你二人与我一起,准备随时接应。”
鹧鸪哨目光扫过众人。
最终落在了昆仑和杨方身上。
一行人中,他俩身形最为出众,万一从空中跌落,也能及时护住。
“红姑,花灵、拐子兄弟守在城内。”
“老洋人,你与袁洪前辈,伺机而动。”
眨眼的功夫。
鹧鸪哨便将众人安排妥当。
“是!”
众人毫无异议,各自行动。
水退半截,荷叶尽枯的湖面上,光影交错,明暗不定,不时有雷火闪烁,如同一面镜子,静静观望着一切。
“走!”
鹧鸪哨抬头扫了眼头顶。
就这么一会功夫,重重乌云笼罩的范围,已经从陈家庄,缓缓蔓延到了外面的沃野良田,以及一望无际的青山。
一时间,他心头更是沉凝。
再不敢耽误。
招呼了声昆仑和杨方,三人沿着湖边迅速出庄。
半空中。
陈玉楼低头看着掌心中。
原本还灰蒙蒙一片的珠子,此刻光泽流转,已经显现出犹如血一般的殷红。
隐隐还能看见阴刻珠身之间的符文,不断变化,与天穹间游走的雷霆相互呼应。
“果真是引雷珠……”
看到此处,陈玉楼已经确信了十分。
只是,让他颇为古怪的是,自无意催动引雷珠,到漫天雷霆集结,已经过去了足足半刻钟。
但那些雷霆却迟迟不曾落下。
就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渐渐的,他也察觉到几分不对,眸子里的惊疑之色愈发浓烈。
“古符……”
忽然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手腕一翻,掌心内顿时多了一块青色玉石。
赫然就是那枚雷字古符。
几乎是玉符出现的刹那,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分别从玉符和雷珠中呈现。
一阴一阳。
一黑一白。
“雷者……阴阳薄动,是以天威。”
陈玉楼低声喃喃着。
这一刻,说文解字中对雷的描述,仿佛得到了具象化的展示。
“所以,古符是为阴,雷珠是为阳?”
望着头顶已经形如大潮的雷霆。
陈玉楼脑海里无数念头浮动。
最终一咬牙,眼底露出一抹决然。
不过,他行事向来谨慎,又岂会为了一个念头将大好性命葬送。
望了一眼不远外。
展翅停留在半空的罗浮。
从返祖觉醒,他还从未在罗浮身上见到过今日这样的凝重。
毕竟就算当日在抚仙湖上。
面对那头上千年的老蛟,它都毫无惧色,甚至战意如雷,试图上前厮杀一番。
但眼下面对的,终究不是天地生灵。
而是惶惶天雷。
而它在不曾真正返祖化为凤凰之前。
都只能算是妖类。
雷对妖物的克制,比起烈日之于轻雪更为可怕。
所以,此刻的它才会不安至此。
平日里的桀骜不驯,哪还有半点?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云层中的雷池,双翅展动,翎羽尽数张开。
见此情形,陈玉楼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他还以为,这世上没有罗浮畏惧的存在。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