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从未沾染过酒水的乌娜,都是破天荒拿了一壶。
突厥部作为曾经的草原王者。
饮酒几乎早都刻入了骨髓当中。
只不过,自小她就被父亲当做下一代巫师培养,担心过早饮酒会损伤心神,故而才会一直不许她喝酒。
加上过去十多年里,她一直自困地下,更是没有饮酒机会。
只不过。
这趟古城之行,不但如愿寻到了传说中的神木。
更是见到了母亲尸骨。
心中情绪,根本不是简单只言片语就能压住,如今一壶马奶酒,正好能一舒心口难以释放的郁气。
除此外。
还有花灵。
捧着一袋马奶酒,小口小口的抿着。
远处摇曳的火光下,映照得她那张清秀漂亮的脸庞通红一片,看上去清纯中透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妩媚。
她自小因为要学药理。
最是忌讳烟酒之物。
毕竟酒水不仅伤身,更是会严重破坏嗅觉。
所以她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老洋人也是如此。
只有大师兄鹧鸪哨,偶尔心情实在烦闷,无人倾述时,才会打上一角半两烈酒,等他们两个睡着,对着夜色独酌几口。
但今天不一样。
鬼咒消除。
他们扎格拉玛一族期盼了几千年的事终于成真。
就算她从不会饮酒,也特地要了一份。
“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灵妹子,浅尝辄止。”
见她一张脸滚烫,连雪白的脖颈上都染上了一层绯红,旁边的红姑娘不禁摇头笑着劝道。
话虽这么说。
但她手提着一袋马奶酒。
犹如饮水。
能以女儿身在常胜山混迹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来的。
加上她出身月亮门,家里世世代代都是跑江湖的戏班子。
有一手祖传酿酒的好手艺。
往前数几年。
一入秋,她还会专程去深山,采大药、猎山君,取骨与蛇胆、草药,酿出几坛子虎骨酒。
到了寒冬如狱的季节。
几个人围炉而坐。
打上半两一角酒水饮下。
即便再冷,都是暖意入骨。
擅长酿酒的人,哪一个不是好酒量?
加上这些年,独身一人远在湘西,心中郁闷难以发泄,红姑娘总会喝上几口。
所以才会看到眼下这一幕。
英姿飒爽,红裙醉美人。
“是好辣……”
听到这话,花灵偷偷吐了吐舌头,眼下的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烧灼感在胸口蔓延,心跳加速,脑子晕晕乎乎。
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喝。
为什么陈大哥,无论赶路还是想事情时,总喜欢小酌几口。
还有大师兄。
好多次,她都看到他独自一人提着酒壶。
本来还想着酒水是不是闻着辛辣,实际上味道不错,但眼下喝过她才明白,比起它散发的味道,入喉那一刻,才是真的刺骨。
“红姐姐,那为什么你们还要喝?”
抱着酒袋子。
花灵像个小姑娘坐在地上。
目光扫过四周,众人言笑晏晏,推杯换盏,脸上挂着笑容,丝毫不像难受痛苦的样子,她心头的好奇也愈发浓重。
“可能是……”
“一醉解千愁吧。”
红姑娘提着马奶酒的手微微一顿。
随即摇摇头,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笑意掩盖着复杂。
“哦。”
花灵似懂非懂。
将木塞重新盖上。
双手抱着膝盖,就那么看着四周。
远处篝火越烧越旺,火星子如孔明灯般随风而起,喝多了的伙计们开始猜拳打闹,嘈杂中透着兴奋。
而身侧两位师兄、陈大哥、昆仑还有杨方几人。
比起那边的哄闹就要安静不少。
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
尤其是大师兄。
花灵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在他身上见过如此放松的时候了。
就像是一朝卸下了肩上千斤重担。
眉宇间也再没有往日的愁容。
说到开心处。
也会和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连说带比划。
谁不曾是孩子?
他们还有师兄撑伞,遇到凶险从来都是挡在前方,但师兄出山时,上一代搬山道人已经是风烛残年。
鬼咒爆发。
担心自己随时都会撑不住。
所以对师兄无比的严厉。
只求他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挑起扎格拉玛、搬山一脉的重担。
但到了自己和老洋人师兄时。
他却是尽可能,将所有的事情担在身上。
今日过后……
这一切应该再不会出现了吧。
想着想着,两道泪水不自禁的从她脸颊上滑落。
就算是他们自己,也想不到,加在身上几千年的鬼咒,竟然真有破除的一日。
不知多久。
她恍然回过神来。
才发现红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起身。
双手轻轻环着自己的肩膀,柔声抚慰道。
“好了,没事,今夜过后都是曙光。”
花灵仰起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展颜一笑。
犹如一朵绽放的花蕾。
只有经历过方才知道。
今日一切。
得来何等不易。
对常人而言,触手可及的东西,于他们而言,曾经却是遥不可及的梦。
但今日过后。
他们也能拥有了。
此刻身后古城静静地矗立在沙丘和黑山下。
夜色静谧,气氛说不出的安逸。
这样的情景,她不知幻想过多少次,如今,终于变成了现实。
而这一切……
花灵抬眸,偷偷看了眼不远外,那道袖长笔挺,即便席地而坐,也遮掩不住出尘气质的身影。
眼前一阵模糊。
无数画面在脑海深处闪过。
一直拉到了瓶山下。
若不是陈大哥,今时今日,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师兄妹三人,应该还在南疆十万大山里攀山涉水。
不是他。
修道入境更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