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平流层的高度向下俯瞰,芸芸众生渺小如蚁。
那些在巢都底层挣扎求生的面孔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片蠕动模糊的色块。
到现在,谢庸总算能理解那些顶巢贵族的心态了——当你习惯了这种“神祇视角”,蝼蚁的死活,确实很难再牵动心弦。
难怪他们能把底层当燃料。
随着电梯平稳下降,窗外的景象骤然切换。
顶巢的诗意被上巢的赛博朋克风潮取代。走出专属电梯站,谢庸汇入了上巢的人流。
空气里充斥着飞行器引擎的嗡鸣、广告全息投影的喧哗、以及高档餐厅飘出的复杂香气。
设计优雅的公共花园点缀在钢铁森林之间,灯火通明的餐厅永远高朋满座,衣着光鲜的男女谈笑风生。远处购物中心人潮汹涌,疗养基地的顶层露台上,精心雕琢过身体的俊男靓女们肆意展露着健康的肌肤,在人工日光下散发着过剩的荷尔蒙气息。
谢庸一身相对朴素的深色便装在顶巢可能显得普通,在这里却并不寒酸,很快淹没在人潮里。
他试图横穿一条悬浮车流密集的主干道,却被几辆引擎盖上喷绘着华丽家族纹章的豪华飞梭组成的车龙堵住了去路。
车流缓慢蠕动,无形的焦躁在空气中弥漫。
谢庸皱了皱眉,放弃了等待,选择继续步行。上巢的繁华背后,是同样令人窒息的拥挤和效率的低下。
而通往中巢的巨型轨道电梯入口则更像一个吞吐人流的钢铁巨兽。
谢庸刚靠近入口的安检区,一名身着笔挺蓝色制服、神情严肃的守卫立刻拦住了他。
“请出示您的身份凭证,先生。”守卫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警惕,手按在腰间的震击棍上。
第667章 巢都的毒饵:约翰·窦的狩猎开端
证件?!
哈哈,他根本没有办证件,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涅克洛蒙达是多事之秋,赫尔莫尔家族掌权时期的证件根本不一定好使。
他在等聪明的人给他补证件。
于是,谢庸坦然摊手:“我刚从上面下来,还没来得及办理本地证件。”他指的是顶巢。
守卫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按上了通讯器:“那么先生,请您高举双手,放在我们能清楚看到的位置,配合我们进行身份核验……”
程序即将启动,麻烦就在眼前——但戏剧性的一幕也在悄然发生。
“等等!”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从谢庸身后响起。
谢庸没有回头,但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褐红色家族制服的中年男子小跑着上前。
他巧妙地挡在守卫和谢庸之间,微微躬身向守卫示意,随即迅速转身,面对谢庸,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尊贵的先生,”中年男子双手奉上两张薄薄的卡片,声音压得很低,“夫人认为您可能需要这个。另外,她建议您最好在中巢的‘哀伤之墙’成衣店换一身……嗯,更为朴素但防护性更佳的衣物。地址在上面。”他指了指其中一张卡片。
谢庸无所谓地接过了卡片。
第一张是身份凭证,上面的名字是约翰·窦(John Doe),居住地:上巢第7区,职业:“黑曜石安保集团”董事兼首席安全执行官。一个高级保镳的身份,既解释了谢庸的体格气质,又不会过分引人注目,还拥有一定的行动便利。
第二张是信用卡片,固定额度二十万吉尔德。在上巢或许不算顶级富豪,但在中巢,这绝对是一笔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的巨款。
“哈哈,”谢庸低笑一声,拍了拍这个显然是克雷多家仆人的肩膀,力道让对方微微趔趄了一下,“你的女主人,心思缜密,聪明得很。”
这份“礼物”很巧妙。克雷多夫人显然猜到了谢庸身份不凡,但选择了最安全的应对方式——无论知不知道都假装不知,只提供“恰好”符合一个高级保镖身份的便利。
如果这张身份卡上真敢印着“谢庸”或者任何有关于“审判庭”字样,那才真是愚蠢透顶,取死有道。
不过,这看似体贴的安排背后,也藏着巢都贵族特有的算计。
在大庭广众之下,由克雷多家的仆人亲手将身份和钱财交给一个“陌生人”?
这无疑是在向所有关注此事的眼睛宣告:这个叫“约翰·窦”的强力打手,是克雷多家族的人!他即将进入中巢,甚至底巢!
这无异于提前给谢庸打上了克雷多家的标签,让他天然成为下巢那些支持赫尔莫尔家族的帮派势力的靶子。
“呵,巢都贵族,也就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了。”谢庸心中冷笑,将两张卡片随意揣进口袋,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他对此真的无所谓。
赫尔莫尔家族?一个统治了巢都7000年,靠着压榨和腐朽维持的毒瘤罢了。
如果不是卡尔·杰里科,这个赏金猎人是赫尔莫尔家族背后的杰隆提乌斯有点不清不楚的联系,而谢庸此行需要卡尔“配合”的话,看到赫尔莫尔家族倒霉,他只会拍手叫好!
想用他来清扫一下底巢的鬣狗?那尽管放马过来吧!
正好,他这具久未真正活动开的人类躯体,也需要一些“热身运动”。审判官的利刃,也该沾点新鲜的血锈了。
谢庸不再理会那个躬身退下的仆人,在守卫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通往中巢的轨道电梯闸口。
门在身后合拢,将上巢的喧嚣与算计暂时隔绝。
电梯开始下沉,带着一股陈旧金属摩擦的气味,预示着下方等待着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混乱、污浊,以及……即将到来的风暴。
轨道电梯的下降速度远比私人电梯慢得多,伴随着沉闷的噪音和轻微的震动。当闸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更为浓重、混杂着工业废气、劣质油脂、汗水和某种难以名状腐败物的气味猛烈地冲入鼻腔。
中巢的空气是粘稠的,仿佛能附着在皮肤上。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嗅觉的警告:高耸但布满锈迹和管道外露的建筑挤在一起,狭窄的街道上方是纵横交错的步行天桥和输送管道,遮蔽了大部分人造天光。只有巨大的广告牌和霓虹灯提供着主要照明,将人群的脸映照得光怪陆离。
行人更多,衣着更杂,神色也更匆忙、更警惕。悬浮车在这里是稀罕物,取而代之的是轰鸣的改装机车、拥挤的公共轨道车厢和依靠蒸汽或劣质燃料驱动的重型运载车。
谢庸按照卡片上的地址,在如同迷宫般复杂的街区中穿行。
最终,他在一条相对宽阔、但两侧堆满杂物和流浪汉的街道尽头,找到了那家名为“哀伤之墙”的成衣店。
招牌是一块磨损严重的金属板,上面用简陋的喷漆描绘着哭泣的墙壁图案,倒是很符合中巢的气质。
店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稍好,但也弥漫着一股陈年布料和防锈油的味道。一个身材矮胖、眼神精明的老裁缝正伏在案板上裁剪一块厚实的帆布。
看到谢庸进来,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谢庸健硕的身材上扫了一圈,没有惊讶,只是用沙哑的嗓音问:“要什么?挡刀的还是防弹的?或者……更特别点的?”
谢庸拿出那张信用卡片,在裁缝眼前晃了晃:“要一身‘约翰·窦’该穿的衣服。朴素,方便活动,防护力……能挡开几发小子弹就行。”他刻意强调了那个假名。
老裁缝看到信用卡上的额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约翰·窦?好名字。”
他嘟囔了一句,似乎对这个名字代表的身份心知肚明,“等着。”他转身在堆积如山的布料和半成品中翻找起来。
几分钟后,谢庸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复合材质工装夹克和长裤,内衬是类似防弹纤维的编织物,关节处有加固。
脚上是一双高帮的耐磨靴。衣服剪裁合体,活动不受限,材质厚重,确实能提供不错的物理防护和一定的能量偏转能力。
虽然样式依旧普通,但比他那身顶巢便装更适合中巢的环境,也更能融入背景。
谢庸对着店里一块模糊的镜子照了照,还算满意。他支付了费用,并且还额外多付了一点,让店老板为自己多换出点零钱。
结果刚走出“哀伤之墙”的店门,准备继续深入,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就打断了他的脚步。
“拦住他们!”
“克雷多的走狗抢了我们的配给!”
“为了杰隆提乌斯!为了生存!冲啊!”
只见街道的另一端,一大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底层居民正挥舞着简陋的武器——铁管、撬棍、甚至砖头——冲击着一小队穿着克雷多家族标志性深红色色制服的私兵。
私兵们依托着一辆被掀翻的运载车作为掩体,用霰弹枪和警棍奋力抵抗。场面混乱而血腥,尖叫、怒吼和枪声混杂在一起。
这显然是底层对赫尔莫尔家族被阿兰萨斯家族篡夺而产生的一次爆发。
克雷多夫人所代表的克雷多家族就是把阿兰萨斯家族保驾护航到行星总督位置的。
谢庸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这“恰到好处”的暴动,恐怕也有克雷多家族或者别的什么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巢都的政治,从来都是血与火的游戏。
他无意卷入这种低级的冲突,只想绕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拐入另一条小巷时,一个满脸疯狂、手持沾血尖刀的暴徒似乎杀红了眼,将谢庸这个衣着相对体面的“上等人”也视作了目标,怪叫着从侧面猛扑过来,锋利的刀尖直刺谢庸的肋下!
找死!
谢庸眼神一寒。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左臂如同钢鞭般向后一抡!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声。那个偷袭的暴徒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手中的尖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已经彻底不动了。
谢庸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
他看都没看那具尸体,冰冷的目光扫过附近几个被这一幕吓呆的暴徒。那眼神中的漠然和杀意,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慑力。
那几个暴徒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瞬间僵在原地,然后惊恐地怪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条巷口,仿佛谢庸比那些克雷多家族私兵还要可怕百倍。
谢庸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混乱、危机四伏的中巢深处。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底巢,卡尔·杰里科的营生之处。
而“约翰·窦”这个身份带来的麻烦,估计才刚刚开始。
第668章 血路踏尽,方至“烈士之终”
涅克洛蒙达的底巢,并非地理意义上的“底层”,而是文明崩塌后的深渊。
它吞噬着来自上方的所有污秽——辐射废料、化学毒浆、金属残骸,以及被抛弃的生命。
这里空气粘稠,弥漫着锈蚀、腐烂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变异生物的腥甜。
微弱、扭曲的光源来自摇曳的瓦斯灯、泄露的管道电弧,或是变异菌类发出的诡异磷光,钩勒出扭曲管道、崩塌建筑和堆积如山的垃圾构成的、仿佛巨兽内脏般的迷宫。
谢庸,此刻已非欧格林的庞大身躯,但两米高的健硕体魄在常人眼中仍是巨物。
他身着简易但坚固的防弹织物,外面套着战术背带,上面挂满了弹匣。
脸上还戴上了一个蓝色半透明半覆盖式呼吸面罩——这玩意是质量效应宇宙的高级货色,戴上这玩意不仅可以隔离有毒气体,而且如果在完全无氧环境下也能坚持24小时,妥妥的高级货色了。
另外,它的防弹效果也不错——至少它能防住大口径实弹武器的射击。
最显眼的,则是他左手紧握的那面巨大的、边缘已经严重磨损的欧格林人专用板盾——此刻盾面焦黑一片,精美的蚀刻花纹早已被爆弹、激光和等离子烧灼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坑坑洼洼的金属基底,顽强地抵挡着来自黑暗的火力。
右手则握着那把MK VI撕裂枪,粗大的枪管还散发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热气。
这些是他从暗潮时期就收藏的欧格林人武器,但一直都没有机会用上,结果今天突然用全用上了。
他刚刚从一片被称为“工业胃囊”的区域冲杀下来,那里是轰鸣的血汗工厂和帮派私兵的屠宰场。
而现在,他踏入的是“消化道的末端”——真正的深渊地狱。
基因窃取者潜行于阴影,混沌的低语在废弃的管道中回荡,因辐射和毒素催生出的、形态难以名状的生化魔兽是这里的主宰。
当然,还有盘踞在此、将这片毒沼视为自家后花园的各大帮派。
然而,围攻谢庸的,并非那些可怖的异形或混沌造物,而是一群装备杂乱、面目狰狞的人类暴徒。
他们穿着破烂的拼接护甲,挥舞着自制的砍刀、锈蚀的链锯、以及少量相对精良的激光枪和实弹武器。没有明显的帮派标识,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但是你要说他们跟当地帮派没关系?打死谢庸都不信。
“该死的中巢成衣店…”谢庸心中暗骂,身形却在狭窄的通道中快速移动。
他并非直线冲锋,而是踏着一种奇特的九宫游步,巨大的板盾始终调整角度,护住身体和火力最密集的方向。
沉重的脚步在金属网格地面上踏出闷响,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盾牌上爆开的火花和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那是激光和实弹徒劳的倾泻。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