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地、彻底地松弛下来,感觉后背的内衣都有些被冷汗濡湿了。
她走到房间角落的小酒吧,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加任何修饰的冰镇马提尼,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
她举起酒杯,透过半透明的液体看着窗外巴黎那璀璨而虚假的夜景,金黄色的酒液映照着远处埃菲尔铁塔的光晕。
她轻轻抿了一口,冰冷而略带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和清醒。
关于科恩可能支付给她的那笔数额不详、但估计至少六位数美元的“辛苦费”和“封口费”,她最终在汇报中,一个字也没有向摩根提起。
对于摩根·兰斯代尔这位上司,她有着百分百的尊敬,甚至是一丝畏惧,但是——
‘这可是老娘拿命拼来的辛苦钱!是我应得的!’
她对着玻璃窗上自己那模糊而精致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野心、物欲与劫后余生般庆幸的满意笑容,优雅地遥敬了一下,随即将杯中那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
窗外,光鲜亮丽的都市霓虹之下,看不见的暗流,已然开始加速涌动。
第785章 致命的笑话
巴黎的夜色,如同一块巨大而浸透了墨汁的天鹅绒,将整座城市的喧嚣与浮华温柔地包裹起来。
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安全屋内,只有显示器的冷光,幽幽地映照着艾达·王那张姣好却冷若冰霜的面庞。
当加密线路接通的那一刻,屏幕那端浮现出的男人,即使隔着数字信号的洪流,也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阿尔伯特·威斯克,他一头的金发一丝不苟,深黑的墨镜更是隔绝了所有试图窥探他内心的目光,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峰。
“威斯克先生。”艾达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汇报,“有一条来自‘欧格林’的动向,我认为需要第一时间让您知晓。”
欧格林,指的正是比利o科恩——这是他当年在浣熊市事件时期某种略带戏谑的自称。
“说。”威斯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音节,高效得令人心悸。
“‘欧格林’目前正在通过FBC的官方渠道,积极尝试接触三联公司(Tricell)。他的核心目的是出售某种自研的‘生物样本’,态度异常坚决,似乎是极度缺乏资金和稳定的产业渠道。”
屏幕那端沉默了零点几秒,那是足以让寻常特工冷汗直流的、无形的压力。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威斯克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打量实验小白鼠般的玩味。
艾达早已习惯了这种试探,她的回答如同教科书般精准:“基于过往所有接触的评估,当‘欧格林’主动寻求某物时,若中途遭遇阻碍,其采取的反制手段往往……非常规且极具破坏性。我判断,此次接触很可能不会平静收场,其引发的连锁反应,或许会干扰到我们现有或未来的任何商业布局。”
她巧妙地将谢庸定义为一个不可控的“风险变量”,而非针对威斯克个人,完美地避开了知晓他与三联公司深层关系的雷区——毕竟,理论上她永远不可能主动知道威斯克正在幕后争取三联的支持。
“哦?‘欧格林’的胡闹,什么时候也需要我来操心了?”威斯克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没有弧度的冷笑,“还是说,艾达,你已经开始替他担忧了?”
威斯克很清楚比利o科恩经常找艾达做生意——这甚至也算是他默许的,毕竟他能第一时间知道这头莽兽会干什么?
但是,如果艾达觉得背靠这头莽兽就可以背叛自己,甚至企图通过莽兽来保命的话……那真是想多了!
这,也算是一次致命的忠诚度测试。
艾达的心跳频率没有丝毫改变,她的语气依旧保持着专业与疏离:“我担忧的是不可预测性本身。他的‘破坏性’并非针对特定目标,而是会无差别地席卷路径上的一切。进行风险预警,是我的职责。”
威斯克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旋即切入更核心的问题:“那么,这位急需用钱的‘毁灭化身’,打算如何敲开三联的大门?通过你吗?”墨镜后的目光,想必已锐利如刀,试图剖开艾达的每一层伪装。
艾达立刻划清界限,展现绝对的透明与服从:“他最初有此意向,并许诺了丰厚的佣金。但我明确拒绝了直接参与。”
她稍作停顿,强调结果,“我建议他,外围调查效率低下且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不如利用他FBC特聘顾问的身份,通过官方渠道进行‘引荐’更为高效。据我所知,兰斯代尔已经同意以他的名义,向埃克塞拉·吉奥内女士递话。”
她轻巧地将“皮球”踢给了FBC,既表明了自己未越界,又暗示这可能会给威斯克的计划带来麻烦。
威斯克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叩击声,他在快速权衡。
艾达的忠诚似乎无可指摘,但FBC的介入确实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你做得对。混乱需要被控制在最小范围。”威斯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还有什么事?”
艾达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需要将那个绝不能明说的、带有嘲讽意味的“笑话”,转化成威斯克能听懂且无法当场发作的精准警告。
“最后一点,威斯克先生。”她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用词变得极其精妙,“‘欧格林’在向我提及此事时,用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戏谑口吻说过,如果他无法以‘供应商’的身份加入这场游戏,那么他不介意以‘竞争者’或‘破坏者’的身份登场。”
她微微前倾,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个客观情报:“他说,‘舞台上的表演若是太过单调乏味,观众总会渴望看到新的角色上场,带来更……刺激和精采的演出。’”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屏幕那头,是长达数秒的死寂。威斯克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但艾达几乎能感觉到,那墨镜之后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度冰冷,甚至……闪过一丝被触及逆鳞的暴怒。
“竞争者”?“破坏者”?这直接威胁到了他的核心计划和地位。
“舞台”?“表演”?这精准地影射了他此刻精心布局的行为模式。
“单调乏味”?“观众渴望新角色”?这无比刻薄地暗示了那个关于“争奇斗艳”和某种不体面依附关系的笑话核心!
威斯克何等聪明,他瞬间就听懂了这层极度侮辱性的潜台词。他的骄傲和自恋被狠狠地刺痛了。
但他不能发作,甚至不能追问——那等于承认自己听懂了这低级的羞辱。
他的怒火必须全部转向那个口无遮拦的谢庸。
终于,从那冰冷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带着极致的轻蔑与压抑的怒意:
“幼稚……而拙劣的挑衅。”
艾达心下明了,警告已准确送达,且未引火烧身。
“信息已全部传达完毕。我会继续关注事态,但不会主动介入,除非收到您的明确指令。”她再次强调了自己的从属地位,完美收官。
通讯被利落地切断,屏幕暗了下去。
安全屋内,艾达缓缓地靠向椅背,微不可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
与威斯克的每一次对话,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需要计算毫厘,需要绝对的冷静和非凡的勇气。
她知道,威斯克绝不会允许谢庸真的跑去三联公司“换掉”他这个“主演”。
他必然会采取行动——要么抢先接触并控制交易,要么严厉警告埃克塞拉,让她严阵以待。
而她,又一次成功地在两位“人形天灾”之间完成了危险的情报传递,保全了自己,并悄然影响着整个棋局的走向。
窗外的巴黎,依旧是一片灯火璀璨,但在光影照不到的沉沉暗处,一场因“欧格林”的生意而引发的汹涌暗流,已开始加速涌动。
而艾达·王,这位永远游走于刀锋之上的优雅舞者,已然为下一幕戏剧,铺好了属于她的舞台。
第786章 铁塔邀约
这几天,无所事事的谢庸,一直躺在“拿破仑花园”酒店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六百法郎一天的房费,让这间三星级的客房显得既舒适又体面。
窗外,是巴黎沉静而浓郁的夜色。
屋内,只有电视机屏幕在无声地闪烁,荧光幽幽地映照着他此刻那张属于“比利·科恩”的脸庞。
杰西卡报销的经费算是物尽其用了,而她提供的那部一次性手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像一枚蛰伏的、等待引爆的定时炸弹。
果然,一阵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毫不留情地划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谢庸那粗壮的手指精准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但他并没有先开口。
听筒里,率先传来的是一個年轻女性的声音,语调里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以及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
“请问,这里是比利·科恩先生的电话吗?”
“那得看,是谁打过来的。”谢庸的声音低沉,还刻意带上了一丝刚被吵醒般的慵懒沙哑。
“您不是委托了一位‘朋友’,非常急切地在寻找我们吗?”对面的女声轻笑了一声,但那语气却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先前的傲慢,巧妙地转向了一种故作遗憾的恭惟,“而现在,我们回应您了。”
“不得不说,您实在太沉得住气了,科恩先生。在这个时代,以您所拥有的力量,理应成为新世界的神灵。而我们三联(Tricell),一直都非常乐于为真正的神服务。”
“噢——原来是三联。”谢庸故作恍然大悟地拉长了语调,心中却是在为杰西卡·雪拉伍德那惊人的工作效率默默记上了一功。为了那十几万的外快,她看来确实是拼尽了全力。
“别把我说得太神了,我亲爱的小姐。”谢庸的声音里,故意染上了一点戏谑的花花腔,“我嘛,就是一个运气还不错,恰好能跟某些病毒稍微契合的普通男人而已,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
“倒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和你本人一样,充满了自信,而且如此动人。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艾克塞拉·吉奥尼。”对面的女声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来自“强者”的赞美,语气变得更加舒缓了一些,“神秘的科恩先生。”
“艾克塞拉小姐,我是个粗人,”谢庸话锋猛地一转,直奔主题而去,“那些复杂的化学式和生物链在我这儿,简直就跟天书一样。”
“但我现在很想知道,你们三联公司对于‘战争’的兴趣,究竟有多大?我指的,是那种能真正决定一场战争走向的……生化产品。”
“噢?”艾克塞拉的声音明显地提高了些许,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三联对此,永远抱有志在必得的、最高的兴致。您指的,是T病毒,还是……更为珍贵的其他某种病毒呢?”
她巧妙地试探着。作为威斯克的新晋合作伙伴之一,她深知这些安布雷拉遗产的真正价值。
“T病毒?G病毒?哈哈——除了纯粹的T-维诺妮卡病毒我给不起以外,”谢庸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屑,“其他的,我基本都给得起。但问题是,我并不想只是拾人牙慧。”
谢庸对于三联这种似乎只盯着安布雷拉遗产的迂腐心态嗤之以鼻:“这些东西,现在市面上,似乎已经有不少人在追着跑了吧?但我手里有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一种能够重新书写生命基因序列的武器——也许它不如G病毒那么精致,但它就像AK47一样,极其耐用,并且潜力巨大!”
“天大的富贵之门,此刻就向你们三联展开,但请问,你们……真的能接得住吗?”
电话的那一头,果不其然地,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艾克塞拉·吉奥尼,这位出身富贵、年仅二十岁便凭借家族关系与自身才华拿到了遗传工程学学士学位的天之骄女,未来将在三联内部掀起风浪的准女王……
此刻,却真切地陷入了两难。
她本人内心,对于超越安布雷拉、开创“新世界”充满了炽热的野心,但此刻的她,还远非三联生化武器部门那个能拍板的绝对舵手。
董事会里的那帮老古董,目前更倾向于稳妥地接收安布雷拉留下的T病毒市场遗产,而非贸然投资一种听起来还虚无缥缈的新型病毒。
谢庸的提议,显然已经超出了她当下能够独自决定的范畴。
而此时,在监听另一端的杰西卡,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了嘴,才没让那声抽气泄露出去。
‘T病毒……G病毒……’杰西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她在DSO受训时看过的那些绝密档案:浣熊市的尸山血海、威廉·柏金最终变成的那个庞大怪物、那些足以让一个小国陷入万劫不复的恐怖样本……
这些足以被列为全球最高禁忌的词汇,在这个自称“普通男人”的口中,却像是讨论晚餐菜单一样随意。
他不仅声称拥有它们,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那么,他手中那个所谓的‘生物AK-47’,又该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杰西卡感觉,自己过去所认知的关于‘危险’的一切定义,都在这个夜晚,被彻底颠覆了。
但言归正传,电话那头的沉默虽然短暂,却已经足以让谢庸在脑中,清晰地勾勒出艾克塞拉·吉奥尼此刻的神情。
那绝非一个真正掌权者的沉稳权衡,更像是一个看到了心仪限量版跑车、却发现自己零花钱远远不够的富家千金,正飞速思考着该如何说服家中长辈时,那种混合着强烈渴望、不甘与急切计算的情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女人的野心,远远大于她此刻在公司内部所能调动的实际资源。
“呵,”他轻笑了一声,仿佛做出了一个巨大的让步,“好吧,看来我的新玩具,暂时是找不到真正识货的优秀玩家了。那么,G病毒就G病毒吧——你们既然想要这个,而我呢,也正觉得我的G病毒收藏有点碍事,想腾点地方。这样,可以吗?”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瞬间打破了僵局。
艾克塞拉的声音立刻重新变得热情而轻快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太好了!科恩先生,您这绝对是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那么,您想什么时候,又打算在哪里见面呢?”
“见面的话……”谢庸刚刚在脑中思索着几个备用的安全屋地点,嘴角却突然咧开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玩味和“果然如此”意味的笑容。
这场电话谈判的另一个真正目标,终于……上钩了。
因为在他的感知深处,那源自黑光病毒的生物雷达,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无比熟悉、强大且正在高速接近的生物信号——
阿尔伯特·威斯克。
这条自以为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终于被惊动,并且……亲自出洞了。
他直接打断了艾克塞拉可能关于G病毒交易细节的追问,语气依旧慵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等等,我亲爱的艾克塞拉小姐。你们三联的技术实力,应该能够轻易定位到我这部手机现在的位置,我说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