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近乎无礼的催促,威斯克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但他最终还是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动作僵硬却依旧保持着某种诡异的优雅。
而他刚刚坐下,谢庸的声音又响起了。
“其实,我找你,也算是为哈维尔找个场子。”
威斯克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攥紧,指节发白。
他几乎要立刻站起来——他受够了这种反复的戏弄!
但谢庸的下一句话让他强行压下了怒火:“当初哈维尔找你是奉了我的建议——结果你嫌人家地位不高,直接把人拒绝了。”
“你拒绝了人家,人家就只能来找我去抱怨……”谢庸摊了摊手,一脸“我很无辜”的表情,“那我去找谁抱怨呢?不就来找你喽。”
“就因为这个?!”威斯克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愠怒。这理由荒唐到让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当然不止这个——”谢庸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杯子和一瓶琥珀色的阿马赛克酒,娴熟地斟上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星光下荡漾。
“听着,哈维尔是根据我的提议来找你,结果他吃了个闭门羹,损的却是我的面子。那我请你吃饭的话,我总不可能也被吃个闭门羹吧?”
他举起酒杯,目光透过蒸腾的热气看向威斯克,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你我碰个杯,这件事就结了。回去我找他说一说,下次你们再做生意还是从零开始,如何?”
不等威斯克回答,他继续抛出诱饵,仿佛早已看透一切:“我知道你很快就需要大量资金了,而哈维尔也快需要其他地方的生化武器供应商了。双方这个生意,还是有得做的,不是吗?”
“毕竟,”谢庸的脸上,泛起一股机灵的笑容,“谁的钱不是钱呢?”
听到“我知道你很快就需要大量资金了”的这句话,威斯克沉默了足足一秒。
资金需求是他的绝对机密,在刚刚大权在握后,HCF的运作、新病毒的研发、招募私军等无底洞都让他寻求着额外的资金来源。
但是——科恩是如何得知自己最近的想法?
艾达?
不可能,她不接触核心财务。
三联?
但彼此的合作还未深入至此。难道……真是他猜的?
是基于对安布雷拉崩溃后局势的判断?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但利益是真实的。
他最终举起了酒杯,与谢庸的杯子轻轻一碰。清脆的响声在百米高空显得格外清晰。
一饮而尽,但浓烈的酒液仿佛也无法温暖威斯克冰冷的血液。
他放下酒杯,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谢庸:“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需要大量的资金了。”这不是疑问,而是审问。
“拜托,安布雷拉都快要倒了!”谢庸用一种“这还用问”的嫌弃语气怼了回去,“只有不思进取的组织才会说自己不缺钱——因为他们不扩张。”
“而只要扩张,就一定要钱。你现在不就在扩张吗?我也在扩张,因此我也需要钱。”他把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仿佛这只是最基本的逻辑。
威斯克不再纠结于此,对方的狡猾超乎想象。
他切入正题,声音恢复冷峻:“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同样,你拿什么来换?”
这才是交易的核心。
“我只能告诉你我可以拿什么东西来换。”谢庸又开始涮肉,并且用手势催促威斯克赶紧吃,语气虽然悠闲,但话语内容却充满掌控力,“但你能给我什么,你得自己想,想你需要什么东西来配我的东西。”
他再次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
而听完谢庸的话,威斯克身体微微前倾,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要是我给你的东西,不足以对上你提供之物的价值呢?”
谢庸抬起头,露出一个堪称“诚恳”的笑容:“我不会当场发火的。”
言下之意,事后会不会发火,就看心情了。
很明显,这是赤裸裸的、基于绝对实力的威胁。
“贪婪的野猪!”威斯克低声咒骂,清晰地将评价送进对方耳中,他感到了巨大的被动。
“那我要是不需要你的货物呢?”威斯克做最后的挣扎,试图跳出对方的节奏。
“没事,你不想参与,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念头。”谢庸无所谓地摆摆手,又抿了一口酒,仿佛真的只是来交友的,“找你卖东西其实也不算我的主要目的,找三联才是——跟你,主要是想喝顿酒,吃顿饭。”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拉长了音调,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威斯克的计划中:“只不过……当你发现你的敌人,或者是你正要打击的敌人手上有我的东西的时候……你也千万不要怪我噢!”
“毕竟——”谢庸的声音是那么地温柔,但话语里可一点也不温暖,“我曾经好声好气地请你吃饭,并且找你商量过的。”
威斯克的拳头再一次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这不是恼怒,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他意识到,这不是请求,也不是普通的商业谈判,这是一场通知。
科恩拥有颠覆市场的力量,他来找自己,是给自己一个优先选择的机会,而非哀求。
拒绝,就意味着未来可能面对拥有这种力量的敌人。
“…那么,你最好要有在这个生化武器市场上确实独一份的东西。”威斯克压下翻腾的情绪,冷声问道,这是他最后的验证。
谢庸点了点头,动作沉稳有力:“事实是,我确实有。”
“是什么?”威斯克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已知的各种病毒,最终,一个最不可能却最符合逻辑的答案浮现出来,“难不成是你自己不成?”
他想起了西蒙斯那边的传闻。
“誒?”谢庸似乎有点意外,随即笑道,“没想到你竟然猜到了我之前向西蒙斯出售了我自己——当然,指的是和我契合的那种怪异病毒的母本。”
“不可能!”威斯克失声否定,尽管努力维持冷静,但声调还是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丝,“这可是你的立身之本!随便给人研究,不怕他们找到克制你的秘密?”
这违背了他一切的行为准则。
“但我确实是交给了西蒙斯自己的病毒——只是是那种更初始版本的病毒母本。”谢庸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当然,经过我自己融合后的病毒另算——这确实是立身之基,不能卖。”
其实拒绝的主要原因还是让谢庸跟黑光病毒契合的最大功臣恰好是带着纳垢属性的亚空间能量——是亚空间能量,加上谢庸本身的高维特质让这种原定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但问题在于,你怎么查,是查不出谢庸的高维特质的,但是亚空间能量却是可以感知得到。
但这就属于混沌污染了,没必要给这个宇宙留下太多祸患了。
威斯克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原版病毒?!即使是再怎么难以攻关,但其价值也难以估量!因为这是超越T、G病毒的全新体系!
他立刻心动:“你如果只是想要卖给我原版的病毒……我答应,而且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目。”他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利用HCF的资源进行支付。
但谢庸摇了摇头,泼下一盆冷水:“如果我没有把这个病毒卖给西蒙斯,并且得到一个如此啼笑皆非的评价,我也愿意出售给你。”
“但是……”他放下筷子,表情带着一丝玩味,“西蒙斯在拿着我的病毒,给十个高价值实验体进行了实验性注射,并且实验结果为全部失败且不可控后,马上就对我这个卖家发出了差评。连他那种资源和条件都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你觉得你呢?”
“他是个官方的人,而且是个政客!”威斯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哪怕这人是家族的领袖,国家安全顾问西蒙斯,“科学家只是他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部分身份!时效,进展,安全,成本,舆论……这些才是他首要考虑的枷锁!而我没有这些束缚!”
他的自负和作为科学家的骄傲被激发了。
“确实。”谢庸点了点头,似乎认可这一点,“他没有你那样的执行力和专注度——可他却有你根本不可能有的设备、人员和几乎无限的官方资源!连他都做不到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难道你可以?”他再次反问,语气平和却致命。
威斯克沉默了。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他微微低头的动作显示他正在疯狂计算着研发成本、时间、失败风险……以及错过这个机会的代价。
最终,他抬起头,恢复了那种极致的淡漠,仿佛刚才的激动从未发生:“如果你不想卖母本……那你想卖什么?”他接受了现实,回到了谈判桌。
谢庸对他的快速调整毫不意外,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两个东西……或者说两个选项可以拿来沟通一下。”
他放下第一根手指:“第一个,如果母版的完全期病毒如果确实难以攻关——我还有一种‘幼株’可以提供。而它们的成品,你们也知道——”
“D士兵。”威斯克立刻接话,作为顶级玩家,他当然知道这个最近在黑市上声名鹊起的一次性“快消品”B.O.W.。
“没错。”谢庸点头,“这东西……我一旦卖出,就会建议买家短时间内用完——不然很担心有副作用。我甚至会‘监督’这个情况,确保没有任何D士兵在激烈战争后被保留过长的时间。”他强调了监督二字,暗示着某种控制力。
“因为毕竟使用的是幼株——幼株也会经过时间的成长,变成不可控的完全体。但如果,”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威斯克,“作为像你,或者‘家族’那样的顶级研究者,能够设计出抑制剂的话……也许,这种超级士兵可以长时间、多次数地进行有效利用。”
“那么,安布雷拉的暴君就不再是高级B.O.W.中的唯一顶配了。D士兵会成为其强有力的竞争者,价格方面也会上涨,成为真正的暴利生意,而不是快消品生意。”他描绘着一幅美好的商业蓝图。
威斯克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在清汤锅里涮了涮,然后慢慢地送入口中。
这个细微的动作意味着,他接受了这个提案作为可选项之一,并在思考其可行性。
D士兵的成本优势和量产可能性,对他而言极具吸引力,尤其是面对西蒙斯可能取得的进展时。
他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等待着第二个选项。
塔顶的气氛,从最初的剑拔弩张,终于真正进入了一场古怪却严肃的商业谈判节奏。
夜风吹过,火锅的香气开始从埃菲尔铁塔顶端传出来,荒诞而又无比真实。
第789章 病毒圣杯与野心家
巴黎的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缀满碎钻的深色丝绒,温柔地覆盖着这座光之城。
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轿车,正无声地滑过塞纳河畔的街道,宛如一头优雅而危险的猎豹,在光影交织的都市丛林间悄然穿梭。
然而,车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艾克塞拉·吉奥尼姿态优雅地交叠着双腿,纤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膝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并非枯燥的财报或合同,而是埃菲尔铁塔各处的实时监控画面——尽管那个最高的观景平台依旧是一片致命的盲区,但所有通往那里的路径,都已在她无声的掌控之下。
坐在她对面的杰西卡·席拉瓦德则显得放松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目光偶尔掠过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观光客。此刻,她明面上的身份是FBC高级顾问摩根·兰斯代尔的特使,奉命前来与三联公司这位炙手可热的新贵接洽。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之下,隐藏着一颗亟待借此良机,为自己攫取巨大利益的野心。
“所以,那份‘小礼物’已经安然无恙地送到贵公司总部了?”杰西卡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特工特有的、那种略带调侃的随意,“吉奥尼女士,您的能量真是屡次超乎我的想象。能让埃菲尔铁塔临时闭馆,还能将国家地标瞬间变成私人火锅餐厅……这可不是光靠金钱就能办到的小事。”
“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特权,以及对巴黎市政系统一点点微小的影响力罢了。”艾克塞拉轻描淡写地回应,仿佛只是安排了一次寻常的下午茶,“元老会对这份‘伴手礼’非常满意。一份完整的G病毒样本,足以让公司的研究进程节省数年时间。这份功劳,上面自然会记得。而你的协助,席拉瓦德女士,我同样铭记于心。”
她心下雪亮,为了满足那位名为比利·科恩的“巨人”匪夷所思的要求,她动用了多少家族与公司的人情网络。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那三管价值连城的G病毒原液,此刻正静静地安置在公司最隐秘的保险库中。而经由她手献上的这份“厚礼”,已为她赢得了数位关键元老的瞩目与赏识。
她主动让出G病毒,绝非愚蠢,而是深谙公司政治规则的极致精明。将烫手山芋转化为晋升阶梯,同时,她的目光早已越过G病毒,投向了更遥远、更庞大的未来。
艾克塞拉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杰西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潜藏的、如释重负的痕迹。聪明如她,立刻明白了艾克塞拉这番操作背后的深意——
“哇哦,”杰西卡夸张地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绝密的八卦,“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自己留下它呢。毕竟,那位‘巨人’先生,可是明确将此作为送给你的‘个人礼物’。”
艾克塞拉终于抬起眼眸,那双美丽的蓝色瞳孔里没有丝毫波动,惟有冰封般的算计:“然后呢?让自己成为公司内部所有派系,乃至外部所有情报机构眼中最醒目的活靶子?杰西卡,我们是商人,不是罗宾汉。最大的利益,永远来自于如何将资源放置在能产生最大价值的位置上,而非简单地锁进保险柜里。”
她轻轻拂过额前一丝不存在的碎发,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嘲弄:“更何况,他选择将G病毒当作一份可以随意赠予的‘礼物’,本身就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东西,快要过时了。紧握着即将贬值的货币,不如用它来换取更实在的东西,比如……元老会无条件的支持,和未来风险的‘兜底’。”
杰西卡无声地吹了个口哨,脸上写满了“受教了”的表情。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轻的女人,在权术与商业上的冷酷与老辣,远超常人想象。
“好吧,你有理,你是老板。”杰西卡耸了耸肩,巧妙地转换了话题,目光再次瞟向车窗外那高耸入云、此刻正隐匿于夜色中的塔尖,“所以,我们就在这儿漫无目的地绕圈子?等着塔顶那两位‘怪物’享用完他们的……呃,特色火锅?然后我们还得回去帮忙‘清理现场’?不得不说,这售后服务可真够贴心的。”
“服务,自然要做到极致周全。”艾克塞拉语调平淡,“那位比利·科恩先生或许不在乎明天《费加罗报》的头条是‘埃菲尔铁塔惊现神秘火锅宴’。他或许会清理现场,或许不会。但我们三联在乎。影响力必须被精确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才能转化为有效的威慑,而非沦为他人的笑柄。”
杰西卡正想回敬一句俏皮话,忽然,艾克塞拉放在一旁的手提包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被厚实布料隔绝了的咕嘟声,以及模糊不清的交谈人声。
两人同时一怔。
艾克塞拉迅速打开手提包,取出了那部属于谢庸的卫星电话。屏幕赫然亮着,显示通话仍在持续连接中!而通话计时,已经无声无息地走过了将近四十分钟!
“上帝……”艾克塞拉低呼一声,指尖下意识地就要按下挂断键。
这显然是谢庸的疏忽,但监听这种级别客户的私人谈话,尤其是与阿尔伯特·威斯克这等人物交谈,无疑是触犯了最大的忌讳,蕴含着难以估量的危险。
然而,她的手指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方骤然停滞了。
野心与好奇心如同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并扼杀了她的理智。
阿尔伯特·威斯克、比利·科恩。
这两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生化领域最顶尖的机密与毁灭性的力量。他们的对话,每一个字都价值连城!
杰西卡也立刻凑近过来,脸上所有的慵懒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特工本能被激发时的锐利与兴奋:“哇哦……这可比巴黎任何一场表演都刺激多了。怎么样,老板?千载难逢的机会,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