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皮利祭司不动声色，脸上勾起笑容。
“尊敬的乔卢拉长老，您有所不知。乌格尔长老，最近确实极为忙碌！他现在虽然在家，却丝毫没有精力，与您相会。”
“嗯”
闻言，奎奥祭司长老皱起眉头。他再次伸手入怀，低声问道。
“不知乌格尔长老，究竟在忙于何事？”
“.”
听到这个问题，西皮利祭司神情立时一肃。他的脸庞变得僵硬，犹如被门板夹了一般。只见他再次挥手，直接对武士们吩咐道。
“用战棍无锋的侧面，把他们赶走！”
事发突然，奎奥祭司长老还楞在原地，身上就挨了一下战棍。他疼的老脸直抽，几乎喘不上气来。这一回，轮到威齐祭司手忙脚乱，把长老拖了出来。而等他们离开门口，守卫宅院的神庙武士们，也就不再驱赶。
两人都中了几下狠的，一边疼的抽抽，一边面面相觑。
“奎奥长老，你刚才说了什么？那低级祭司，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年轻的威齐有些不解。他看了看匆忙走远的西皮利，似乎脚下带着风一般，两步就走进院中，消失不见。
“我只是问了下，乌格尔长老在做什么。”
奎奥长老咬着牙，忍着疼痛。他仔细想了半天，还是摸不着任何头脑，不知哪里犯了忌讳。
“奎奥长老，对方不愿意见面。那我们该怎么办？准备了这么久”
威齐再次压低声音，有些着急。两人谋划了许久，带着极为珍贵的神物，准备了引动人心的说辞，却连人的面都见不到，根本使不上劲！
“.现在，特拉斯卡拉人的南北重镇尽数陷落圣城乔卢拉，可是拖不起了！要不然，我们去找那个大祭司？”
“嗯？威齐，你个蠢货！”
奎奥长老瞪大眼睛，抬手就是一把掌，打在威齐脸上，把他打的一懵。
“我们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去找大祭司！那是自寻死路！我们可是要”
“.是，我犯傻了！”
威齐抿着嘴，恭敬的低头认错。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奎奥长老咬了咬牙，想了好一会，终于做出决断。
“乌格尔的路子既然走不通，那为今之计，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啊？还有一个人。”
威齐有些惊讶。
“奎奥长老，他是谁？”
“呵呵，他是谁？”
奎奥长老呵呵一笑，嘴角浮现笑容，低低的念叨道。
“一个同样看
着神权，也想要神权的人！.”
祭司长老府中，西皮利低着头，一路默然向前。沿途是名贵的花朵、清香的红木，还有砖石铺砌的便道。而道路两侧的屋舍中，摆满了精美的石雕玉雕，还有闪光的金器银器，简直富不可言。
西皮利面色不变，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再是富丽繁华、引人入胜，也都是大人物的财富，与他这个小人物无关。
很快，小人物就来到了大人物前，恭敬的垂首侍立，面露微笑等待。
“哎！这日子呀，真是煎熬！”
微胖的乌格尔躺在一处棉毯上，敞开祭司的袍服，脸上愁眉不展。
两名美貌的少女，正在用宽大的棕榈叶，给他徐徐地扇着风。而他左侧的红木板上，放着精致的甜点与果干，右侧的玉炉中，则燃烧着昂贵的神烟。好一会后，乌格尔才长呼口气，吸了口放松的神烟，漫不经心地问道。
“乔卢拉来的那两人，都送走了？”
“尊敬的祭司长老，他们都识趣地离开了。”
西皮利恭敬行礼。他悄然的摸了摸衣袖中的绿松石，脸上神情不变。
“嗯，走了就好，走了就好！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哪有心思，去管他们乔卢拉的死活！”
乌格尔伸出手，捡了块果干，丢到嘴里，尝了尝，却是又酸又苦。
“呸！呸呸！呸呸呸！”
西皮利眉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他一看祭司长老的神情，就知道，发火就在眼前。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乌格尔勃然大怒，指着地上的果渣，就怒声骂道。
“你这又酸又苦的果渣，半点滋味也无，看哪个蠢货来吃你！.嗯？”
乌格尔正骂着，突然话语一顿。他脸上忽然又露出喜色，忍不住蹲下身来，把果渣捡在手里，好生抚摸。
“不对，不对！我错怪你了！果渣好啊，果渣好！果渣没人吃，还有时间学习哇！.哈哈！”
听到这些话，西皮利眼皮直跳，恨不得堵住耳朵，做一个真正的聋子。此刻，他无比虔诚，在心中高声祈祷。
“.炽烈的阳光啊，愿您早日离去！不朽的夕阳啊，请不要再拖延了！.愿主神庇佑！”
第519章 果渣不甜，朽木不朽
五月是雨季的开头，气候变幻不定，如神灵般不可捉摸。刚才还是阴云笼罩，顷刻间又是晴空万里。西斜的太阳落入眼中，只照得人心头发晕。
“哈哈！甜果子被人吃、被鸟吃，早晚没个好下场！.酸果子呢，鸟都不吃。哪怕做成果干，也没人想吃。就是吃进去，也会吐出来，变成又酸又苦的果渣！.这果渣好啊，我情愿做个果渣！”
乌格尔敞着袍服，浑身冒汗，一会发怒，一会欢喜。他口中念叨个不停，简直如疯如癫，半点没个祭司长老的样子。好在，他虽然情绪起伏，嘴上却是牢靠，不该说的事，硬是半点没漏。
半晌后，微胖的祭司长老喘着气，又仰头倒在了棉毯上。他发泄了一番，心里的压力总算是缓了一缓，不再如黑云般压顶。随后，他摆了摆手，侍女就送来一杯温温的蜜茶水，柔荑轻触，小心地喂到长老的嘴里。甘甜的滋味在他口中回荡，再缓缓滑入喉咙，还带着花茶的清香，让他精神一振。
“呼！这日头还早，尚且不急。”
乌格尔满足地晃了晃脑袋，仰头看了看天色。日近黄昏，夕阳映出瑰丽的晚霞，又在大神庙下拉出壮阔的剪影。火红与深沉在天地间交织，美的惊心动魄，宛如不朽的流光。
这样的景色，落在祭司长老的眼中，让他不禁失神。而细细看来，又像是危险的预兆。他喃喃自语，一时竟有些悲怆。
“真美啊！像火烧，又像深渊！我就在这天火与地渊之间，若是走错一步.”
“咳！尊敬的祭司长老，乔卢拉的使者这次来拜见的时候，还带了些贵重的礼物。”
西皮利轻咳一声，赶紧出声请示。再让祭司长老这样说下去，不知道会蹦出什么话来。他还想平平安安的熬几年资历，然后跳出都城的漩涡，外放出去，做一个快活的地区主祭。
“长老，这些贵重礼物，该怎么处理？”
“嗯？贵重礼物？”
乌格尔的眼睛顿时一亮，翻身坐起。听到这个，他可就不累了。
“是什么？”
“一件托尔特克人的古老玉器，几颗天蓝色的极品绿松石，还有两袋经过调配的顶级神烟。”
“啊！古老玉器，极品绿松石，顶级神烟！”
乌格尔瞪大了眼睛，脸露喜色。这些可都是他喜欢的，也是市场上根本买不到的。
“呼！乔卢拉祭司们，出手可真是阔绰。这还只是上门礼，真要求我办事，那可不得”
想到这，乌格尔有些心痒难耐。他迟疑不定，想着要不要和对方见一见。
乔卢拉的使者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看东征势大，联盟打到家门口了，想要来给乔卢拉求求情嘛。他作为掌管庶务的祭司长老，难道还不能在大祭司团里，顺便提上两嘴？到时候不论事情成不成，东
西收下就收下了，又不带退的。
“嗯乔卢拉祭司们，住在哪里？”
“啊？尊敬的祭司长老，他们住在宫殿区的东南角，一处普通的贵族宅院。”
“怎么住的这么远？”
乌格尔眉头一扬。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就开口吩咐。
“派个使者，让他们.”
突然，乌格尔脚下一定，张开的嘴又紧紧闭上。他低下头，稍稍抬起脚，注视着脚下被踩扁的果渣祭司长老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后，他才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果渣，果渣，又酸又苦才叫果渣，没人在意才叫果渣！都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候，你做啥出头果子，平白去引人注目？不行，乔卢拉的事，绝对不能沾。为了些许财物，不值得啊！”
西皮利等了一会，看着乌格尔犹如中了定身法一般。他嘴角抽动，小心的低头问道。
“长老，要派使者，请乔卢拉祭司们前来一见吗？”
“不！不见！统统不见！不要管他们，若是再来，一律统统赶走！”
乌格尔踱了两步，摇摇头，又转身躺在了地毯上。
“记住，把他们的礼物都收到仓库里。收好了，不要再向我通报了！”
“.遵命，长老。”
“呼！”
乌格尔吸了口神烟，长长的呼出一团烟雾。他知道自己耳根子软，眼皮浅。真要是见了面，对方说出什么动人的说辞啦，拿出什么传世的神物啊，再提出什么小小的请求呀，指不定，就会答应下来.所以啊，还是不见的好。
“眼下的头等大事，还是要哎！等这次熬过去，我干脆跳出都城，去地方的总教区，当一个宗主祭算了！”
乌格尔思绪转动，想了好一会，又摇了摇头。到了他这个等级，地方上适合的位置已经不多了。
墨西加总教区，是大祭司团直辖，自不用提。塔拉斯科总教区是修洛特在管，奥托米总教区则是奥尔特的地盘。奥尔特虽然要死了，却一直拖着不死。瓦斯特克总教区虽然空缺，但只有一个空名头，和梅茨蒂特兰一座小城邦。至于这次东征，打下特拉斯卡拉四邦之后，应该会设立的新总教区
“嗯？那还是要解决圣城乔卢拉的问题！麻烦，实在麻烦！”
想来想去，乌格尔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他自嘲一笑，叹息出声。
“哎！权力啊权力，到了这个位置，又哪里会有空缺的权力呢？我还是做一块烂木头，摆在都城的大祭司团里吧！.”
祭司长老仰起头，望着逐渐暗淡的晚霞。黑暗即将到来，朽木又能否不朽呢？莫名的，他想起了许久不曾记起的人影，还有一颗安静无言的头颅。
“朽木不可雕琢，朽木毫无威胁朽木还有时间，快活度日便好！”
长长的回忆涌入心头，让乌格尔的眼神变得发散。他怔怔的想了一会，突然又有些得意，重新生出了力气。
“时候差不多了！西皮利，准备些干净毛巾、带一把小扇.跟我走吧！”
“啊？长老，还是去.”
“嗯。勤加探望，好生伺候，总归是没错的。至于祭司团的那些庶务，又哪里有这个重要！”
“遵从您。”
很快，两人就准备完毕。乌格尔换上一身朴素的长袍，西皮利背了个小竹篓。竹篓里，则是些仆人伺候的器具，也不知是为谁而准备。
夕阳渐渐落下，阴影笼罩大地。最后的辉光照耀着行走的两人，直到他们消失在，那高耸而黑暗的宫殿中。
而在黑暗淹没的不远处，另一处古老的祭司府邸里。烛火在墙壁上闪耀，神灵在壁画上舞蹈。在烛火与壁画下，两人正相对而坐，都戴着祭司的羽冠，静默对视无言。
上首一人穿着华服，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下首一人披着黑袍，头发花白，神情沧桑。
好一会后，下首的老者才叹了口气，平静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