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听您的！众神庇佑！…”
月亮西去，月光如水，映在墨西哥湾的沙滩上，也在一处处凹陷的沙坑与水泊中闪动。一些细小的银鱼，就在狭小的水泊中游走，寻找着逃脱的机会。而当汹涌的潮水涌来，吞没岸边的白沙，又有多少狡猾的鱼儿，能够顺利的游走呢？…
大海没有回答，它沉默的掀起波涛，并不在乎答案。月亮也没有开口，它在等着太阳，带来新的曙光，照亮全新的海滨之地。
第827章 海滨诸部，屯田的难题
炽热的太阳升起又落下，在广阔的海滨之地，留下一日的火红与光晕。而当天色渐暮，昼夜的温度差、海陆的气压差，就掀起海边的大风，直吹得人衣袍猎猎，羽冠飞扬。
“埃卡特，这风中水气很盛…海滨之地的雨季，比高原更早，很快就会到了！”
修洛特戴着羽冠，穿着一身白袍，站在土坯河畔的那座小丘上。他眼眸深邃，眺望着大河两岸，看着舟船来往，大队的民兵们负重前行…
年轻的王者注视着东方的天际，好一会后，才幽幽开口。
“最新的信报…黑狼托尔泰克攻陷了郊狼城，前后俘获三四万郊狼部族。但新任郊狼酋长垂死反抗，在隐蛇城祭司的怂恿下，烧了城中存粮，也烧了半座城邦…黑狼抽杀了五千人，处死了所有反抗的贵酋、祭司与武士，带着俘获的部落民，撤回了锥屋城…”
听到这，侍卫长埃卡特眉头一扬，垂下眼眸。他知道这封刚到的信报，但比起信报中的内容，比起数千人的生死，他更关注殿下的反应…
“家主，海滨低地气候温暖，雨季来的早，春耕也就比高原更早。眼下已是四月底，正是春耕的时候。黑狼军团长撤回锥屋城，专心安排春耕，务实大军根基…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王国大军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嗯！经历了这么多，黑狼他也终于成长起来了！这一次，他能选择后撤，不冒险东进，耐心在锥屋城屯田…我很宽慰！等我西归后，总算能放心把托托纳克海滨，交给他来经营！…”
听见埃卡特的劝说，修洛特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他的侍卫长就是有这样的本领，无论说话还是做事，不仅能切中要点，还能让他心情舒畅。不过，修洛特的笑容只是持续了片刻。当更多的思虑涌来，他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埃卡特，黑狼要在锥屋城屯田，向我要粮要人。那一带有五万多投降的海滨部族，怎么也要开垦三十万亩田地，再加上维持的上万军团…一万人的军粮，五万人的口粮，三十万亩的种粮，大部分都要从后方转运！直到半年后南瓜收获，前线才能松一口气…”
“我们还要负责金湾城一带的屯田，又是十余万部族的口粮、五十多万亩田地的种粮…后方斩蛇城中运来的粮食，还够吗？”
“主神见证，粮食是足够的！金湾城开城投降，库存的粮食都完好交出，足够十二万人省着吃半年！只要不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动员，不出动万人规模的军团，再从后方输送十万人半年的口粮…撑到秋收，问题不大！”
侍卫长埃卡特面带笑容，轻声开口。
“家主，攥起拳头，向后收手，是为了更有力的挥击出去！眼下您亲自坐镇金湾城，监督各部的春耕
，无人敢于懈怠。只要今年的春耕抓好了，等到秋收之后，各部的人心也会随之稳固。半年的时间，东方造船司应该也造出了上百艘运输的双体船，来维系后方的粮道…到了那个时候，粮食充足，各部归心，水师维系粮道，就是大军继续东进的时候！”
“不错！金湾城投降后交出的粮食，对王国大军确实至关重要。在这一点上，蛇母酋长米娅瓦是有功的…”
闻言，修洛特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沉声说道。
“粮食充足，各部归心，水师维系粮道…埃卡特，你说的每一句，可都在要点上啊！…”
“粮食要充足，就得看今年的春耕。海滨的四月，春耕已经可以开始了！各支安置的部族，都准备好了吗？”
“嗯…家主，金湾城周围四十里，八万托托纳克部族，都被彻底梳理了一遍。在王国祭司与武士们的指挥下，他们的春耕，全部按照屯田的营队，安排妥当了…”
“周围四十里？八万部族？”
听到这，修洛特眉头一蹙。他知晓侍卫长的未尽之意，严厉追问。
“十多万部族，只能保证八万人的春耕？金湾城周围四十里？那四十里之外呢？”
“呃…家主，王国大军镇压在此，哪怕四十里之外的托托纳克部族，也都会遵从您的王令！他们肯定会按时春耕，也需要王国提供的种粮、口粮。只是更多的管理，更细致的掌控…我们随军的祭司团，已经用到了极致，确实是不够的…”
侍卫长埃卡特小心翼翼，恭敬的回答到。
“眼下的情形，对各部屯田的管理，是每四百人设立一支小旗队，安排十名以上的王国本部或者归降的托托纳克武士管辖。每十只小旗队组成四千人的大旗，安排十名以上的主神祭司与助祭，掌控教化人心…”
“这样管理八万人屯田，就是二百支旗队，安置两千多武士，两百多祭司…一路东征，经过信仰考验，可靠的降军武士还有很多。但是，通晓计算、能够指挥耕种的祭司、助祭，确实是不够了…”
“所以金湾城一带，在这完全掌控的八万人之外，剩下的三四万海滨部族，王国仅仅派遣了管辖的武士，粗粗设立了旗队。这些部族会遵从王令，按时耕种，但他们耕种的效果，就很难说了…毕竟，海滨诸部的耕种水平，一向比高原诸部要差…”
听到侍卫长的解释，修洛特揉了揉眉心，沉吟不语。眼下的问题，其实就是一个：王国管理屯田的人手，严重不足！
大军征服托托纳克之地，把各支部族完全拆散，设立一支支旗队，彻底纳入掌控，那是需要许许多多底层的管理人员的。而把各支旗队安排妥当，大规模的进行屯田，更需要众多通晓数学与农业的人才。现在，基层的
管理人员，还可以用投降的武士来充当，但通晓数学与农业的祭司，是真的不够了！
说到底，屯田的收获虽然极大，但其实是一项组织度很高，管理要求也很高的军政事务。组织度很高，意味着需要纪律军队的参与，而管理要求很高，便需要掌握文化的人才。
“我能在帕茨夸罗湖区屯田，依靠的是精锐的联盟军团，大批的年轻祭司…还有最关键的，和特拉斯卡拉集权王国中，贤者贾蒂里一系，那些新兴官吏群体的妥协与接纳！…”
夕阳落下，明月从海上升起。修洛特注视着遥远的海滨，看着瑰丽的天幕渐渐昏暗，许许多多的回忆也涌上心头。十年治理王国下来，他对于政治权力的运转，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他也越来越能看清，那些社会表象背后的真实。
“我能在特拉斯卡拉之地屯田，靠的是联盟残酷的杀戮，确保了各部的服从。而从联盟各邦，还有王国神威大学而来的年轻祭司们，则成为了屯田管理的骨干…当然，还有武士长伯塔德，带着一批识字识数的亲卫，日夜不息的忙碌…”
“而此刻，王国东征托托纳克之地，前后不过两万人的本部，却要征服千里漫长的海滨！如果让各部维持原样，仅仅让他们臣服顺从，那还可以凭借强大的武力做到。可是，我要将各部完全打散，设立一支支旗队，彻底纳入掌控，甚至组织屯田…凭借这些纪律不足的降军武士，还有数量不够的随军祭司，又如何能做到？”
想到这里，修洛特顿了顿。他神情肃穆，在心中询问自己。
“建立深入的统治，依靠的是人，是可靠的、有能力的基层骨干！我既然要深入统治托托纳克海滨，彻底收拢人心，掌控数十万海滨部族…那么，这些掌握文化，负责底层管理的人，究竟要从哪里来？…”
海风呼呼吹过，衣袂猎猎作响。王者沉默良久，陷入长久的思索。旁边的侍卫长埃卡特低眉顺目，垂首不语。他知晓王者的困扰，也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只是，他更知道，这样的大事，他决不能开口，得让王者自己来决断。
“走吧！天都黑了…”
良久之后，修洛特抬起头来。他眼眸深邃，带着淡淡的血丝，目光冰冷如刀。
“我有点饿，想回去吃鱼，吃最美味的海湾红魽。”
“是，家主！”
“埃卡特，吃完鱼，我还要喝酒。”
“啊？”
“我要一边喝酒，一边看美人跳舞！…你来安排，和上次一样。”
“是！家主！”
月亮升起来了，海风也变大了。数百武士沉默肃杀，护卫着高举的王旗，向着金湾城外的大营而去。而在那里，美味、美酒与美人，都在温顺的等待着，一场尽情的放纵。
第828章 短尾猫的偷腥
月上梢头，海风吹来遥远的气息。当夜幕降临，丛林中的夜行动物，就开始了探寻与捕食。
一只幼小的短尾猫悄无声息，顺着风中淡淡的鱼腥味，来到丛林的边缘。它迟疑了很久，因为前方有很多令它恐惧的篝火，和许多走来走去的两脚兽。但最终，它还是继续向前，顺着鱼腥的香气，来到一处没有火光的营帐。它悄悄的走到营帐边，又被低沉的咆哮所惊吓，原地跳起后退。
营帐中的低吼声断断续续，隐约还有着哭声和鸣叫，像是美洲虎咬住小鹿一般。短尾猫困惑的听了片刻，再次悄悄上前。它扒开帐篷的底缝，探头一看，就再次伏地不动，潜伏无声。它看见一只强壮的“大猫”，不断扑咬着“小鹿”，甚至把对方压在身下。那“小鹿”在不断挣扎，发出悲咽的呜鸣，反抗着想要逃走，却又总被抓住了长腿，逃出一截又拖了回来。
“喵喵？…”
短尾猫眨了眨眼睛，又嗅了嗅小巧的猫鼻。它闻到了强烈的鱼腥味，似乎就来自于眼前的两只野兽。但这样庞大危险、激烈厮杀的野兽，是它无法捕捉的。随后，它鼻子转动，很快又寻到了另两处腥味的来源，一只空了的陶碗，和一团湿漉漉的棉布。
“咔咔…”
幼小的短尾猫发出了渴望的声音，又立刻闭嘴无声。它耐心等待，听着营帐中的声音渐渐急促，直到一声吓猫一跳的“虎吼”过后，两只搏杀的野兽终于精疲力竭，交叠的伏在一起，只剩下急促的喘息了。
“咔咔…”
短尾猫发出短促的捕猎声音。它抓准时机，“嗖”的一下，跳到装过鱼油的陶碗旁边，“叮当”的叼了一口，没有成功。它虎牙一疼，紧张的再次一跳，一口咬住那团棉布。然后，它头也不回的窜出帐篷，只从腹腔处，留下一声威慑的低沉猫吼…
“呜呜！这是我的了，不许抢！…”
“呃？！”
修洛特浑身一震，猛地坐起身来，显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他眼神凌厉的望去，然后神情一愕，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刚才那是…一只猫？”
“呼呼，是的…殿下，是一只短尾猫。呼呼…在托托纳克丛林中，很常见…”
米娅瓦无力地伏在草席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从脚踝到脖颈，都泛着花瓣一样的淡红。春日的温暖让她浑身是汗，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水蛇，湿漉漉的，又柔软无骨，偏偏还带着香味，令人心中痒痒。
“…真是红颜若水…”
修洛特看了一会，眼神又有了些变化。看到王者淡红的危险眼神，米娅瓦心中一颤，求饶似的抱住了男人的手。
“呼呼…殿下，在托托纳克神话中，短尾猫可是风神的使者。能够遇到它，可是一件吉兆呢！”
“吉兆…”
修洛特沉吟
了一下，想起今天的来意。他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刚才那只小猫，把你的短衣当成吃的叼走了…可真是一只笨猫啊！”
“嘻嘻！殿下，短尾猫儿可不笨。它只是像您一样，闻到了鱼腥味，抵抗不了罢了…”
米娅瓦妩媚的笑了笑，伸出手来，抚摸着男人冷硬的脸。
“殿下，都怪你！…弄了那么多滑腻的鱼油，还非要我穿着衣服…不过呀，反正也被撕烂了，穿不了了…嗯呀，下一次，您能温柔一点吗？…”
听到这，修洛特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女人的抚摸，心中渐渐平静。在身旁的尤物身上，他终于能毫无顾忌，如同蛮荒的野兽一般，尽情释放心中积蓄的压力与狂暴。而当一切结束，难得的放松便涌上心头，连一直沸腾的杀意，都明显淡了许多。
“太紧的弦，音色就会肃杀…埃卡特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修洛特垂目片刻，再睁开眼时，眼眸已经一片澄澈，不见了刚才的淡红。他一把推开女人的怀抱，直接站起身来，两下穿上短衣。接着，他把自己的外袍扔给女人，沉声开口。
“穿上！该谈正事了。”
“.遵从您，殿下！”
米娅瓦抿了抿嘴，心中暗骂了一句“无情”的男人。随后，她熟练的套上男人的袍子，又挽了挽自己的头发，对着黑耀石薄镜瞧了一眼，这才正坐在王者的对面。
“殿下…帐篷里有猫儿进来…我也没几件衣服…”
米娅瓦眼波流转，神情妩媚。她伏低身子，凑向饮酒不语的修洛特，小心的试探道。
“这里太过于偏僻…我能不能，跟着您…搬到主帐周围…”
“嗯？”
听到米娅瓦的话，修洛特抬起头来，眼神如鹰般锐利。他面无表情，注视了女人一会，才淡淡开口。
“米娅瓦，我曾经说过，你睿智的大脑，要比美妙的身体，更有价值…”
“上一次来，我留给过你一个问题：王国该如何统治归降的海滨武士与部落民，建立建立牢固的真正统治？”
“今天过来，我要听一听你的答案！”
闻言，蛇母酋长米娅瓦点了点头。她挺直脊梁，正襟危坐，收起所有魅惑的姿态。接着，她稍稍沉吟，就肯定的问道。
“殿下，如果我理解的不错的话…您所说的真正统治，是要掌控每一个部族的武士，掌控每一位酋长的继承，还要掌控每一位祭司的任免…军队、部落、神权，您都要掌握在手中，对吗？”
“不错！你说的很对！”
修洛特微微颔首，声音中满是强大的自信。
“王国要统治托托纳克之地，每一支部族的军权、政权与神权，都要掌控在王国的手中！而所有敢于违抗的部族，都只有灭亡的下场！”
听到王者自信的话语，米娅瓦浑身战栗，脸上也泛起了奇异的红晕。她贪婪的望着王者的脸，忍不住舔了舔红唇。片刻后，她才吃吃一笑，眼波流转间，妩媚说道。
“强大的殿下呀！我绝不怀疑您的伟力，也知晓王国军团的强大…但是，征服与统治，就像烧荒与种田，其实是前后两件事呢！…”
“焚烧的火焰，可以烧尽一切的枯木与杂草，清出肥沃的荒地。而在荒地上种植谷物，却需要勤奋的劳作，和精心的呵护…这一切，都离不开种庄稼的农夫呢…”
“殿下，您是无法抵御的烈火，可以烧尽托托纳克之地，毁灭一切旧有的丛林。但是呀，您有足够的农夫，在这片新生的田野上，仔细播种耕种吗？”
听到这个直击要害的灵魂诘问，修洛特瞬间神情一滞。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女人一会，为对方的敏锐而惊讶。片刻后，他饮尽杯中残酒，平静说道。
“米娅瓦，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今天是你的机会，你无需隐瞒，想到什么，想说什么，都可以直说！过了今天，你未必还有说的机会了…”
第829章 神圣的种子
低矮的帐篷中，燃起明亮的火盆。橘红的火光，温热着一罐清淡的果酒，也照亮了一片宽阔的木板地图。简笔的丛林与城邦，在部族传承的木板地图上展开，再配上古老的图形文字，用神话与传说，一同标注着辽阔的海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