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追随于圣女大人，是我永远的荣耀与幸运。”
贝丝张了一下嘴唇，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
战场上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消退，还多了一些其他的味道，那是血液腐败和蛆虫活动的臭味。
一只棕色大脚踩在有些沙化的地上，惊起了阵阵蝇虫，诡异的是，这些飞虫，不会靠近大脚的主人。
兽人一般不会穿鞋，他们喜欢用脚去感受大地，这让他们感到踏实。
汉尼拔身高2.5米，在这世界的兽人里，他算不上高大。
但对于人类，他已经是庞然大物。
尤其是当他站到贝丝面前，那种原始野性的压迫感，让众人感到一阵胆寒，贝丝身后的骑士将手放到剑柄处，等待着贝丝的号令。
贝丝抬头才能看到汉尼拔的蓝色眼睛，她只到汉尼拔的胸口处，汉尼拔低头看着面前矮小的女子，心里也是有些感叹。
“兽人大酋长，汉尼拔.巴尔卡。”
“教会圣女，贝丝。”
汉尼拔向后退了几步，贝丝身后的骑士立刻拔剑，他们感受不到汉尼拔的气息，光这个，就已经让他们无法理解了。
汉尼拔没有在意骑士们的态度，他只是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直接坐到了地上。
贝丝回头看向骑士，直接说到：
“你们先向后退去吧。”
“大人，万一他偷袭？”
“不会的。”
“额……是。”
骑士们纷纷退到了后面，贝丝上前，缓缓坐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的王都还不算炎热，还有微微的风，但卷起的，除了腥臭味，便只剩下沙土和蝇虫。
但这些和两人仿佛都没什么关系，那些沙土和蝇虫，都没有沾染他们一分一毫。
贝丝摘下头盔，金色的眼睛看向了那高大的身影，赤裸的上身，壮硕的肌肉，满身的疤痕，一副狂野的做派，坐在那，却是那么的平静。
汉尼拔也看向了贝丝，精致的五官，金发金盔，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闪着圣洁的光辉，微笑的嘴角那么温暖，却让人感觉如此的遥远。
“贝丝……对吧。”
“对的，你的发音很标准。”
“教堂骑士，神的仆人，我的理解没错吧。”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我会把这句话当成赞美，但是你说，我却觉得是讽刺。”
汉尼拔舔了一下獠牙，笑了笑，将目光看向了贝丝身后的那群骑士，然后被他们怒目而视。
“你的士兵都很愤怒，好像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你带着兽人对人类进行了屠杀，难道不罪恶吗？”
“你们人类的每一块耕地，都是用兽人的血浇灌的，那就不是罪恶吗？”
“这就是你带兵发难的理由？”
“以前是，也不是，现在不是，也是。”
贝丝敲了一下腿上的盔甲，化凡和圣徒，两个力量出现的那一刻，仿佛就被命运纠缠在一起。
她无数次窥探命运，无论结果的千变万化，在中间，都必然与兽人的化凡有一战。
“兽人或许更希望你是单纯的为了复仇，那样的你很可怕，但也是个好的酋长，你狂热的战争，会让更多兽人活着。”
“对于现在的我，让兽人活过，才是一切。”
“那活着的呢？”
“活过了，才算活着。”
“是吗？”
贝丝想起了教会城市，里面的人活着吗？活着，他们活过吗？没有，他们是人，却不是人的人，是集体的人。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说活过。”
这是她给汉尼拔的答案。
汉尼拔点了点头：
“在大敌面前，得先活着，我不反驳这一点，只是贝丝，你只想让人活着，看着你身后的骑士，他们知道他们今天的命运吗？”
“有意义吗？”
“你背弃了骑士的信仰，贝丝。”
那把弓的手感很好，箭的质量也很棒，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美好的回忆，他们是活过的人，并且，他们还想继续活过。
只是未来要面对的，可不是兽人的小鱼小虾。
“我不后悔，未来不需要其他的声音，人类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实力，且永远坚定的掌权者，去面对未来的危机。”
汉尼拔将目光放回贝丝金色的眼睛，贝丝直面汉尼拔的蓝色眼睛，宛如面对汪洋大海，如山顶去看无止境的星空，没有边境，只有无止境的吞噬。
“贝丝，感受到了吗，你要去压制他们的思想，就像去遮盖漫天的星空，去填满虚无的大海，就凭你吗？”
贝丝起身拔剑，剑尖直指汉尼拔，汉尼拔看着贝丝的身影，宛若一颗金色的树，它的根须伸向大海，它的枝叶遮盖天空。
贝丝眯着眼睛，开口反驳道：
“你呢，你要承载他们的愿望，就像去拥抱无边的星海，去背起整个大海的重量，你又凭什么？”
第76章 那无边的蓝色海洋
汉尼拔笑了，他当然知道他承载不起，在他突破化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的命运。
那天在拉兹兰的化凡骑士，将是所有化凡命运的写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贝丝莫名有些烦躁，她不知道好笑的点在哪。
“你在笑什么？”
“贝丝，我当然承载不起他们的愿望，但你呢？你看的到自己的命运吗？你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贝丝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微笑，她无数次窥探命运，她的结局，永远没有一个定数。
她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不愿去看一个肯定的结果，她只想相信，未来没有固定的结果。
身为圣女，她却是个无神论者，她也不相信神明，不相信什么骑士的美德，更不会去相信什么命运。
“无论什么样的命运，我都可以接受，我无法接受的，是你在这里，说我有一个肯定的命运。”
汉尼拔还想说什么，贝丝已经拔剑冲出，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两人没什么好说的，也永远不会说出一个结果。
只是汉尼拔却不打算这么算了，躲过贝丝的突袭，他便紧接着说道：
“贝丝，你身后的骑士，知道你是最大的逆神者吗？”
贝丝眼里有些阴冷，汉尼拔想让她死，她又何尝不是？
“怎么？你怕了？要用下三滥的手段了？”
说罢，她再次拿起那把玫瑰长剑，向汉尼拔劈砍而去，汉尼拔这次没躲，直接用手接住了那华丽的长剑。
贝丝看着那捏着剑刃的手，兽人的手大多粗糙，像田地里耕作的老农一样，满是风霜欺凌后的割痕。
而人类骑士的手，大多没有这样的皱纹，如果骑士将精力大多放在生活，他们的手也是一样。
兽人的战士只是兽人群体的一员，人类骑士则是人类的精英分子，兽人天生强壮，人类天生弱小。
贝丝将剑抽出，后跳着退到一旁。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虚伪的欺骗家，你根本没办法实现他们的愿望，只是借着他们的信念，获得力量的空想者罢了。”
汉尼拔没有反驳贝丝的话，作为一位绝对的强权者，她是不会理解汉尼拔的。
“将你的骑士们叫过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强权的力量。”
贝丝眯了一下眼睛，她不相信汉尼拔，但她知道，凭借兽人的几句话，根本无法动摇骑士们对她的绝对崇拜。
她招了招手，后面的骑士瞬间围在她的身旁。
汉尼拔嘴角再次上扬，他想知道，这和他完全不同的路，到底是怎么样的力量。
贝丝将头盔戴好，她仿佛变成了一棵树，身上开始冒出金色枝丫，慢慢长出叶子，而那些叶子，便是那些骑士。
当骑士与枝丫对接，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冒出金光，他们不需要理解贝丝，只要按照贝丝的话，他们就是贝丝，他们也将是圣徒。
枝丫化作金光消散，但骑士们依旧脱胎换骨，他们睁开眼睛，里面是冷漠，是慈悲，是超脱，是一片金色。
他们一起开口，和贝丝说着同一句话，像是同一个人。
“汉尼拔，你有些孤单啊。”
汉尼拔没有说话，在他的周围开始有异象浮现。
雪山上，一具具破碎的尸骨拼接，那是被战士们分食的兽人，他们缓缓立起，骨骼愈合，血肉重生，表情严肃，站在了汉尼拔的身后。
沼泽地，兽人从淤泥里爬起，痛苦的吐出嘴里和鼻腔里的淤泥，腐烂的身体开始恢复，他们看着汉尼拔，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拉兹兰那已经破碎的土地，一群兽人从泥土里爬出，他们是攻城战里死去的战士，现在，他们从新跟随他们的大酋长。
不止这些，一座被毁掉的山坡，人类城市的角落，绿幽幽的农田，甚至国王的大殿，法师塔，都有兽人不断涌出。
他们：
历代反抗的兽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不断牺牲的战士。
是兽人老人，是本该在部落的照顾下，安度晚年的智慧。
是兽人帐篷里的兽人妇女，战争下毫无反抗能力的无辜者。
是在荒野奔跑的兽人孩子，被人类无差别屠杀的生命。
贝丝和她的骑士们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兽人，眼里也有了一些震撼，化凡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活人，是来自于活过的人。
他们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一切，才是化凡的力量源泉。
那些兽人严肃的看着汉尼拔，看着那在兽人里算不上高大的身影，纷纷化作光点在汉尼拔的背后成为一片星星的海洋。
上万年的牺牲，数亿的兽人，他们组成的力量无边无际，不断翻涌，像是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
骑士的力量来自于信念，这样的信念，来自灵魂，来自每一位独特的灵魂。
这样的力量，天然唾弃魔力，是魔力才让他们的信念化为乌有，是魔力，才让这信念变得渺小。
现在他们聚集在一起，告诉世人，没有了魔力，才能让每一份渺小的信念，每一位独特的灵魂，在世界的角落开花。
……
法师塔里，班尼特震惊的看着那蓝色的星光海洋，每一个光点都独一无二，每一份愿望都无比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