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门嘎吱作响，女孩用肩膀顶开了石门，她已经顾不上贵族的仪态，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吃了一顿早饭，消瘦的身躯根本不支持她这样折腾自己，汗水已经遍布她的额头，她扶着膝盖喘气，班尼特想去扶她，她却甩开了那双善意的手。
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她依旧是那只孤傲的骄鹤，前面的台阶就通向她最终的归宿，她要自己去走，去看，去问个明白。
海伦. 菲尔德，那是南方田野迁到拉兹兰的蔷薇，哪怕死在这北境的强风狂雪，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怜悯，更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人眼里的污秽。
那扇石门士兵推开都无比的费力，更别说来自南方水乡的海伦，班尼特看着前面提着裙子，一步一喘气的海伦，心里更多的是默然，少女的决心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可惜等待她的将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冰水，
走廊的尽头，默文就等在那里，女孩的灵魂像陨星一样自燃分解，他如何能感应不到，可惜他没有收徒的意思，而且女孩的心态也不能让她成为法师。
女孩终于见到了那双惨白的眼睛，她没有犹豫，噗通一声跪在了台阶上。
“海伦. 菲尔德，前来拜师。”
法师的眼里有些遗憾，多好的法师苗子啊。
“不行。”
海伦猛的抬起头，眼里满是决然。
“为什么？”
“你不够资格。”
班尼特就在海伦的后面，他早就知道了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只是默文的话多少有些伤人。
他走到默文的身边，想要为海伦说几句好话，却被法师眼神制止。
没有再争辩什么。
昂首挺胸，没有遗憾。
海伦离开了。
班尼特走到老师身边，老师身上充满了腐败的气息，这气息有些熟悉，但他没有多想。
“老师，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吗？”
默文撇了班尼特一眼，转身说道：“那是你的弟子，别来找我。”
班尼特松了一口气，事情不是没有转机。
转身走下了这高高的台阶。
外面的海伦已经上了马车，班尼特进去的时候她正在补妆，蓝色的眼眸流光溢彩，神采奕奕的样子多少让班尼特有些发愣，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漂亮吗？”
这一问打断了班尼特的疑惑，他看着那抹辽阔的蔚蓝，鬼迷心窍的回了一句：“人间绝色。”
海伦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略带调皮的说道：“今晚我要喝王都的红酒，可以吗，我的老师~。”
这一声老师多少带点，班尼特的骨头都酥了，再也没有了怀疑，一脸得意的说道：“行，我让仆人今天准备点好的，加上艾梅，咱们一起喝点。”
海伦点了点头，那侧脸的梨涡带着一丝媚意，班尼特多少有些发痴。
就在班尼特定眼猛瞧的时候，她忽然猛的转头，吓了班尼特的一跳，眨了眨媚眼，朝班尼特吐了吐舌头。
班尼特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笑着摇了摇头，看起了自己的龙皮书。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海伦在悄悄观察着他。
马车终于回到了庄园，海伦率先跳下马车，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正要下车的班尼特说道：“一会我们去枫叶林看落日吧，我给你弹琴。”
班尼特再次楞了一下，连忙说道：“好啊，我去叫艾梅，干脆一会晚饭就在花园吃。”
再次听到艾梅的名字，海伦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淡，转瞬又恢复了笑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将海伦送到房间，班尼特转身离开，少女却拉住了少年的衣袖：“进来坐坐吧。”
今天的海伦多少有些奇怪，班尼特看着那双春意盎然的月牙，心里有些发憷，甩开袖子，连忙说道：“不用了，你换身衣服，我去叫艾梅。”
“今天不进，以后可就没机会进了。”
这说法有些奇怪，班尼特心里乱的一批，那里能想那么多。
“不、不、不，我就不进了，再见。”
看着班尼特落荒而逃的背影，海伦的笑容里满是羡慕，可能她一辈子都没人能如此惦念，不过她没有褪去笑容，反而哼着歌拿出一件白色裙子，再次补起了装。
不一会，班尼特就带着艾梅来到了房间，海伦好像已经等待多时，两人还没敲门，她就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间。
艾梅看着那扬起的温润红唇，多少也有些懵逼，转头看向班尼特，这个呆子就只是耸肩表示无奈。
艾梅可不是班尼特那个迟钝的家伙，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枫叶的海洋里，一位红发白裙的女子斜坐在石台上，腿搭着腿，曼妙的身材展露无疑，裸露的小腿在夕阳下微微发着光，手指飞舞，诗琴在她的怀里悠扬婉转，这片红海这一刻有了自己的活力，它在围着礁石上的身影流转，将那份美丽托起，呼应着她的召唤。
女仆们将食物端来，今天的晚餐确实丰盛，每一道都是艾梅精心挑选，搭配王都的红酒，玫瑰领的金酒，一切都显得如此惬意，海伦的笑声也很开朗，艾梅眼里的担忧却更多了。
海伦在餐前吵着要喝王都的红酒，可到杯子里她却没喝几口，有时会看着那杯红酒发呆，她说她没有觉得这个酒好喝，只是王都的一位朋友特别喜欢。
艾梅是一口没喝。
倒是班尼特喝了不少酒，搂着艾梅说什么罗翔、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之类的话，艾梅也听不懂，干脆让仆人将他抬了回去。
没了班尼特，两个女人也没有了兴致，正好太阳彻底也彻底落下，海伦看着桌上的残局，微笑着向艾梅道别：“再见了，幸运的艾梅。”
艾梅愣了一下，摆手回道：“再见，你也会有自己的幸运的。”
海伦笑着离开了花园，女仆们将桌子收起，艾梅还是有些担心海伦，吩咐莫琳今晚去守着海伦。
回到房间的海伦再次开始补妆，烛火下的红唇染血一般妖艳，她检查了裙子，将上面的土灰拍掉，将旁边的诗琴摆好，捡起地上的玫瑰重新摆到床上，抽出一朵白玫瑰别在胸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是她最后的反抗。
哼着歌，她走向了床边的凳子。
莫琳一直守在外面，听到椅子倒地的声音，立刻冲进了房间。
“少夫人上吊了。”
这下领主庄园彻底热闹了。
第62章 好戏
庄园一片鸡飞狗跳，女仆们七手八脚的将空中的海伦放下。
海伦的眼里满是绝望，但画面却是相当滑稽，绳子并没有将她直接杀死，而是让她一点一点窒息，女仆们救她的时候她已经半昏迷了，身体机能也开始崩溃。
首先崩溃的排泄系统，屎尿沾满了她精心准备的白色长裙，甚至让下面的女仆都遭了殃，她们抹着脸，气急败坏的咒骂着被救下的少女。
被救下的她依旧没有恢复正常，她的胃部反趋开始了，晚上吃的美食和酒喷了旁边的女仆一身，换来的又是一阵怒骂，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神智。
呆滞的看着忙前忙后的女仆们，海伦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欲望，现在这一切对于她比死都难受。
女仆们咒骂着将海伦推向浴室，粗暴的用刷子清洗她身上的污秽。
班尼特和艾梅赶来看到的是丢弃在门口臭气熏天的白裙子，哦不，是屎尿抹布。
艾梅进去查看情况，班尼特在外面吩咐女仆赶紧打扫屋子。
艾梅出来了，跟着她出来的还有一群女仆，她们抬着被裹在被子里五花大绑的海伦，像抬棺材一样将她搬进了艾梅曾经的房间。
嘭的一声，班尼特再次被关到了门外。
看着一群一群出来的女仆，他知道艾梅在和海伦说一些女人才能说的话，也不自讨没趣，吩咐小女仆朱蒂端一碗醒酒汤来，他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
等艾梅再次出来的时候，班尼特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了？”
眉毛皱成了一团，艾梅苦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
“她不开口说话，也对我说的没什么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叹了一口气。
“你进去看看她吧，好歹是她的老师。”
艾梅这么说，里面看来已经没什么无法见人的了，点了点头，班尼特推门进入了房间，艾梅没有跟进来，只是帮班尼特关上了房门。
海伦面容平静的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她现在被大字醒绑在床上，，左手绑着石膏，在她恢复正常之前，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方便女仆处理她的个人卫生。
拉出旁边的椅子，安静的坐在上面，海伦已经知道班尼特进来了，她没有反应，班尼特也不急。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对一个少女，这种经历和打击无论谁面对都是绝望占大多数。
只是想起那抹布一样的白裙和不久前海伦晚宴上的开朗，班尼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有嘲笑，也有苦笑，多的是无可奈何。
海伦听见笑声也终于有了反应，也许是自嘲，也许是伤心，眼泪和笑声一起涌出。
“呵呵，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最终她还是哭了出来。
等两人一起平静下来，班尼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的法师天赋很好。”
班尼特一直在感知着海伦的灵魂，她的灵魂不是一般人的蓝色，而是绝望且死寂的黑色，但经历了痛苦的灵魂之火没有熄灭，反而愈发的壮大了，她的天赋不是一般的好。
但拜师被两次拒绝的海伦怎么会相信一位真理法师的一面之词，尤其面前的还是前无来者的天才，她只当是男人无所谓的安慰。
但毕竟是已经开口，海伦现在只想发泄。
“呵呵，被别人挑剩下的天才？”
语气里的讥讽不知道是对班尼特的，还是对自己的。
“我不是挑中你了吗？”
“呵呵。”
“别这样，我也是天才，你是被一位天才挑中作为弟子，不是对你的认可吗？”
“别安慰我，我不是小孩子。”
班尼特听着这话里带刺的发言，苦笑着摇摇头。
“你就是小孩子，你才多大？”
海伦终于愤怒了，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大声吼道：
“你比我大吗，你懂我吗，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凭什么当我老师，你就是个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色胚子，我现在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来啊，今天下午你看我看的不是挺欢吗？你装什么好人？滚出去，滚！！！”
这些话多少有些过分，但班尼特也不恼，他知道她现在脑子不清楚，对自己也不了解，现在对她说什么都是白话，不如先让她知道想死是不可能的，再一点一点带她回正路。
摇头苦笑了一声，语气强硬的说道：
“我可以滚，不过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是你的老师，我不会就这样不管你的，女仆会24小时监视着你，你没有死的可能性，明天我会叫人把你放开，然后给你来讲课，讲完课再把你绑回去，直到你不想死为止。”
说完也没有等艾梅的反应，直接离开了房间，和预想的一样，海伦气急败坏的开始问候班尼特的祖宗十八代，不过谁会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
推开房门，等在外面的不只是艾梅，还有面容严肃的领主。
“领主。”
“嗯，里面什么情况？”
“依旧是哪个样子。”
领主的绿眸里满是寒霜，转动着戒指，幽幽道：“如果她不识相，那就由她去，不要让她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