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根发条钥匙拔出,紧缩的山铜发条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释放,储存在山铜内的法力变成巨量的动能。
锻造精铁击发杆发出了刺耳的哀鸣,它的边缘在铳管中滑出了无数的火星子,推着石子和铁砂向前方奔去。
“飕——”
平衡孔中的气浪将周围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其后击发杆推动弹丸时的雷鸣便紧随而至。
铁砂风暴笼罩了这片区域,周围的树木则被流弹震得来回晃动。
在散弹之下,一名骑士的锁子甲眨眼的功夫便彻底被打烂。
铆接铁环叮叮当当地从马背上滚下崩飞,散落一地,粘着粘稠的鲜血。
带着铁锈的铁砂,浸了马粪的石弹,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身体,钻破他厚实的皮肤,在结实的血肉中不断前进。
那名骑士僵直着从马上倾倒下来,他的胸口被打出了十数个血洞,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由于超凡骑士们的肉体超越常人,铁砂大多无法穿透他们的躯体,只能停留在内脏、肌肉和骨骼间不断摩擦。
直到这个时候,惨嚎才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上响起。
“啊——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咕噜咕噜——”
恶棍们有些捂着大开的脑洞,有些则捂着豁达的心胸,鲜血裹着碎肉血块在地面上流淌。
不过到底是散弹,瞄得不太准,动能衰减还是有些大,这一波只是打死打伤了小一半的人。
剩余的铁砂和石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嘎吱嘎吱。”
魔鬼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烂鼻涕骑士半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兄弟们冲啊,他们躲在两侧坡地的灌木丛里!”
这些恶棍到底是有几分不要命的凶悍气,眼见同伴的惨状,居然真有那么七八个轻伤或无伤的抄起狼牙棒,便朝着两侧坡地冲去。
可他们刚跑几步,却又缓缓停了下来。
从两侧的坡地上,一根根长矛刺破黑暗,握着长矛的则是同样身穿黑衣的士兵。
在双排如林长枪的背后,是一杆杆黑洞洞的发条铳,圣铳手们满头大汗,夹着铳把,继续拧动发条匙。
明晃晃的矛尖和黑洞洞的铳管晃得人眼晕,恶棍们马上被晃得晕倒在地,有些人甚至是晕跪在地。
“砰!”
不管恶棍们如何,整齐的雷鸣又一次响起,还站着的恶棍就不剩多少了。
两轮齐发之后,长矛兵便开始阔步向前,将地上受伤的恶棍们一一戳死,并朝着剩余的恶棍冲锋而去。
刚刚喊“兄弟们冲”的烂鼻涕却是趁此机会,一跃而起,跳上了马匹,朝着前路冲去。
“哎!我还没上马呢?我还没上马呢!”翻身跳起,布尔维尔夫绝望地大叫道。
烂鼻涕骑士风一般从他的身旁冲过。
“哎——”布尔维尔夫的叫声却在看到前路时戛然而止。
在烂鼻涕骑士冲锋的前路上,是面容平淡的霍恩,他正握着一杆发条铳。
和别人不同,霍恩手中的发条铳长达两米,不仅要支架,还要一名士兵在前方扶着铳管才行。
这是雷克多与让娜特地为他打造的专属发条铳——坎尼狄大抬杆。
由于霍恩海量的法力,他是不需要上什么山铜合金发条,他用的是全山铜发条,发条盒甚至比普通发条盒大两倍不止。
加质又加量。
见霍恩自不量力地拦在自己面前,烂鼻涕骑士立刻狞笑着催快了马速,手中的骑士剑则高高扬起。
笑了一下,霍恩拔出了扳手大小的发条匙。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气压孔中剧烈的尖啸声仿佛是女妖在尖嚎,击发杆在铳管内奔驰的声音,就好像是雷神的车轮。
哪怕是附近的圣铳手和长枪兵都捂住了耳朵。
人可以捂住耳朵,但战马可没有手啊。
“你这个……”
枪子出膛,黑影扫过,血雾弥散在空气中,骑士浑身一震,仰面向后。
烂鼻涕座下的战马发出悲鸣,将背上的烂鼻涕骑士给甩了下来,自己同样滑倒在地。
再看地上烂鼻涕骑士,他只剩下半个脑袋还安在脖子上,从上巴到天灵盖,已经化成一团碎肉,散乱地挂在树枝上。
他的眼球划破天际,在地面上弹动着,滚到了一身屎尿气的布尔维尔夫面前。
布尔维尔夫原本跪趴在地上,见到眼球,吓得向后仰倒,却踩中了自己的屎尿,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老主教。”清脆的脚步声中,皮靴重重落下,踩爆了那颗眼球,霍恩浅笑道,“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捏?”
第141章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教会,一个在圣座城,一个在人心里
“公爵想和我合作一起反抗教会?这不像是个合作的态度吧?你抓人,还抓我的人?”
霍恩是真没想到,这还真是库什公爵在搞鬼。
刚从湿纸盖脸中缓过来的布尔维尔夫神色明显有些颓靡。
换上了粗布衣裳,他不安地坐在小马扎上,怯怯地看着大马金刀坐着的霍恩。
“是真的,这就是公爵想与您合作……”
“来人,再拿几张纸来。”
“是真的,是真的,公爵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别满口胡话了,你是教会的人,是为了帮教会抓我吧?”
“我不是教会的人啊,是库什公爵大人帮我买通了座堂教士,我才能拿到圣职的,我只听公爵大人的啊。”布尔维尔夫连连摇头摆手。
“那你抓我的人是为了什么?杀我们的护卫是为了什么?”
“抓您的人,只是为了把您留在千河谷,杀护卫是那群混蛋自作主张,下手太重了啊。”
“把我留在千河谷?”霍恩用手指指着自己,“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这跟莫名其妙的征税有什么关系?”
布尔维尔夫主教看着满屋子的人,脸上浮现了犹豫的神色。
霍恩却有一种预感,这位主教接下来的回答,将会解开这两天以来的所有疑惑。
“不说是吧?把他裤子扒了,拿漏斗和史莱姆汁来!”
“我说,我说。”
愁眉苦脸地沉吟了许久,布尔维尔夫才轻声道:“胡安诺·约斯,已经死了。”
“什么?!”
10月27日胡安诺院长被烧死的消息,一开始还被当成是诸多的谣言之一。
可随着大量目击者的出现,这个谣言一下子就实锤了。
各地瞬间陷入了惶恐,原先躁动的农民由于恐惧又一次安分下来。
可大家都明白,这安分不会长久。
唯一能点燃这千河谷三巨头,赫玛石领、库什领和布拉戈修道院。
如今赫玛石女公爵一直没动静,布拉戈修道院群龙无首,前两者帝国和教会都不好动手。
唯一好动手且有能力站出来点燃火药桶的,便只有库什公爵达内了。
那么对于接近撕破脸皮的康斯坦斯大主教来说,库什公爵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公爵匆匆从外地跑回来,就是怕被教会扣押,外加这突然的征税,尽管公爵没直说,我感觉,战争,恐怕迫在眉睫。”
“但跟征税,这跟我这有什么……哦——”霍恩这下明白了。
什么合作关系啊,这分明是库什公爵想要让他霍恩做小明王啊。
把霍恩当作傀儡推上去,把库什公爵自己摘出去。
可这还是解释不通啊,有这个必要吗?
库什公爵是千河谷的旧王家族,靠着殖产兴业发了财,甚至能在外面养起一支常备军,就是所谓的秘密军队。
然而霍恩没钱,没士兵,空有名头,可这名头的法理,甚至还没库什公爵大。
霍恩之前在营地的流民做过抽样调查,询问流民们是愿意给圣孙当兵还是愿意给公爵当兵。
反正结果是让他很受伤的。
如果不是公爵的话,这些流民根本不可能听霍恩的话。
毕竟公爵的名声沉淀了二三十年,如果扩大到整个家族的话,能有近百年。
这也是为什么霍恩急切地寻求一块自己的地盘,他目前的势力看似强大,但却是空中楼阁。
“他没胆子发动起义,又害怕被教会迫害,就打着我名号起义是吗?成了,就把我弄死,输了,把我卖了,是这個意思吗?”
“您,您说得太直白了……”
这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霍恩想着让库什公爵当陈胜吴广,库什公爵想着让霍恩当小明王。
“我就纳了闷了,都到这地步了,起义是死,不起义也是死,就差最后一哆嗦了,怎么就不敢呢?”
霍恩还是无法理解,要换成他有公爵这实力,还会等到现在,直接去啤酒馆高喊“五十万第纳尔一块面包”了。
“您知道的,别看这些流民现在又闹又吵的,可他们心里,还是认教会做正统。”可能是猜到了霍恩心中的想法,布尔维尔夫无奈地笑道。
“阁下,您要是换成异教起义,没挂弥赛拉教的名头,恐怕现在都站不到这,您可能会生气,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爱说实话。”
换句话说就是,弥赛拉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的教皇执行坏了呗,换个教皇说不定就好了。
本来霍恩是想反驳一下的,但想想自己至今还要打着教皇的幌子骗人以及之前的遭遇,却又沉默了。
弱小的民族都有单纯的天性,期望着换个统治者就有好日子,期望着别人甚至一个救世主来帮助自己。
可霍恩知道,只有自己越强大,别人才会越来越帮助你。
靠换人有什么用?改过不了?屁股改不了,还能改脑袋?
布尔维尔夫苦笑着说道:“当年公爵的祖上,就被这样坑过,带着农夫去武装抗议。
结果教皇说是我错了,你们各退一步吧,农夫就欣然回家了,害的当时的库什公爵把老家真贞德堡都丢了。
这些农夫根本不坚定,老想着家里一亩三分地,怕牵连家人子女,怕牵连自己,怕被报复,怕上不了极乐山。
要是他们能坚定一点,千河谷早就回到库什家的手里了,还会等到现在。”
听到这话,霍恩突然一愣,一旁的阿尔芒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