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芙最近这几天一直在画起重机的设计图,最快两天就能搭建原型进行试验了。
想到这,霍恩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到了一座土丘上,而土丘下,则是一排冒着黑烟的崭新泥砖房。
这是霍恩临时设立的砂浆工坊区。
在泥砖房外面的工棚中,身穿夹袄和短披风的劳工坐在小马扎上,弓着腰在水缸中忙碌着。
他们戴着皮手套,拿着小刀,辛辛苦苦地将史莱姆解剖,然后取出有用的部分,最终提取出史莱姆汁。
这些史莱姆汁将会运送到他们身后的砂浆工坊,由圣眷炼金术士们提炼成一桶桶砂浆粉末。
几辆板车停靠在路边,轮子陷入了泥坑中,板车上架着砂浆桶,桶上盖着盖子,外面还铺了一层帆布。
那些劳工们嘴中骂骂咧咧,一个在前面拉,两个在后面推废了好大劲才把板车推出。
这不是霍恩吝啬不愿意用马车,而是他这边的战马有余,但挽马明显不足。
霍恩到秋暮岛来,将贞德堡库什公爵的马外加骑士们的马一扫而空,二百四十匹战马收入囊中。
战马其实是不适合拉车的,甚至效率和成本还不如让人来拉。
每到这种时候,霍恩都想着要是能有发条机车该多好,不用多长,短短的也很可爱。
从工业区到小镇不到两里的距离,用那种小矿车连着发条车头一路拉过去,不比人力来拉要好多了。
只可惜缺了最重要的制造星铸齿轮的方式,能够让霍恩去使用的星铸齿轮只有不到六十个。
且不知道为什么,司秤隐修会的那名吸血鬼,就是希洛芙的阿妈在制造星铸齿轮时,最小的都有1米多的直径。
对于一些比较小的机械,这种齿轮根本无法作为动力源。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回头让若安党那边多留意留意。”霍恩伸了个懒腰继续向前行进。
如今秋暮岛上三项主要的炼金工业,第一是泥煤,第二是砂浆,第三是山铜。
目前山铜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同时也是跟新军最直接相关的问题。
主要的原因就是耗费的精铁太多了,居然需要14磅精铁。
尽管帕斯里克说可以用法力来弥补精铁的浪费,但直到现在这老小子还没把具体的配方计算出来。
霍恩今天早上去找他,他还在红温嘴硬说什么“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时间的问题”“人生难免有遗憾。”的胡诌。
相比于帕斯里克的拖拉,同样有关新军编练的《加拉尔操典》已经完成大半了。
尽管哈库托和杰什卡因为最有效的动作吵得简直要中野决裂,但磕磕绊绊间还是把这本全图操典给画了出来。
昨天已经将人口调查的登记员和抄写员征募完毕,今天应该已经培训完,那么明天就可以进行人口调查。
在人口调查的途中,还得进一步进行十户百户编组,正好因苏拉公寓已经修筑完成,差不多可以入住一个百户了。
霍恩数着指头总结起来,目前尚未进行的是行军编练,所需的前提条件是:完成人口调查、完成房屋安置、完成操典编撰、完成发条枪改进、完成山铜制造法改进。
这几个前提条件的前提条件,霍恩基本都已做完,只剩它们了。
编练新军并没有霍恩想象的那么轻松快捷啊,这都快十二月了,连新兵的征募都还没有开始呢。
霍恩停住了脚步,他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看去,好像目光能穿透群山。
来得及吗?
第210章 跟上圣孙的节奏
湍急的河水旁,大大小小的窄帆船和大头货船在港湾中拥挤地排列着。
碧青色的天空中,灰白的阳光平等地落在每个过往行人的肩膀和脑袋上。
被阳光怯去三分寒意的冬风,肆意地吹动着路边酒馆旁,刻着无点美人鱼的木招牌。
在晃动的标牌之间,是街道上方悬挂的绳索和节庆彩旗,这是为了迎接12月初的凛冬集市和12月末的冬临节。
如网一般交错的三角彩旗下,是三三两两过路的商人和平民。
穿着厚实皮草帽子的诺恩人,用布花点缀头发的法兰人,戴高帽的贵族,戴无边帽的劳工,人流如线,在街道组成的织机上穿行。
日头正烈,刺得人后背发烫发痒,刚把衣服脱下,寒风又起,逗得行人连连打喷嚏。
搬运工们却没有这烦恼,他们干了一上午的活,满身大汗,只穿着最简单的长袖亚麻衬衫,顶多再套一件粗呢背心。
休息的码头搬运工们聚集在栈道边上,他们席地而坐,捋起袖子,露出精壮发亮的肌肉,吃着用水泡软的黑面包。
一个年纪大些的劳工,岔开大腿坐在木桶上,身边围着数十名相近的搬运工,一边啃面包一边聚精会神地听老劳工昨晚在酒馆听到的故事。
这是他们午间休息唯一的娱乐活动。
“……知道那恶毒的乡堂主教杜尔达弗想要逃跑,于是圣孙霍恩提前埋伏在河边,当时杜尔达弗身边有三百名披甲军士,而圣孙霍恩身边仅有圣女一人。”
“圣孙之强大怎是那魔鬼可以抵挡了?圣孙浑身一震,圣洁之气一起,那披甲军士纳头便拜,却还有上百名魔鬼伪装者仍在负隅顽抗……”
“于是圣孙让圣女让娜去诛杀魔鬼伪装的士兵,自己则与现出魔鬼原型的杜尔达弗英勇搏斗,这个是圣父下凡神之眼血遮云挥洒英雄气,那个是魔鬼现身假主教黑暗剑引燃天魔焰……”
“战!”
“两人剑术绝伦,一招一式精妙到分毫,地动山摇间连路旁的大道都磨灭了……”
这边劳工们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却没注意到三個身穿灰色斗篷,还有兜帽遮住半张脸的商人正站在他们身边。
“这些故事传播很广啊。”凯瑟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米特涅则轻笑说道:“毕竟这是时下的大热话题,在第二天魔皇霍斯出现后,有关救世军和蓝血修道院的讨论几乎每天都能在酒馆中听到。”
茜茜则略有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为了给救世军正名,没想到他们越传越离谱。”
自从蓝血修道院事件被揭露以来,人们对于短毛或者说救世军的好奇达到了一种巅峰。
从前人们只是把救世军或短毛的存在当作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叛党,可现在这种情况改变了。
他们开始好奇救世军到底做了什么,对短毛们杀死公爵的传奇经历感到好奇。
就在这个关口,一本名叫《圣孙远征记》的短故事盛行开来,一开始只是个别吟游诗人对救世军行迹的总结。
到后来,在杂耍艺人、小丑、酒馆客人的层层加工下,变成了这本跌宕起伏,语言通俗有趣的故事集。
和猎魔人们出版的猎魔故事集不同,这种故事算是开辟了农民智斗教士骑士情节新蓝海。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故事集主角都是猎魔人、骑士和教士,平民在故事中往往只扮演低贱的仆从和愚蠢滑稽的笑料角色。
可在这本《圣孙远征记》中,反倒是骑士教士变成了丑角,而普通的农民和小市民变成了智慧而正义的那一方。
这下代入感拉满了。
凯瑟琳同样对那个传说中的圣孙倍感好奇,这种好奇产生于她得知霍恩杀公爵事迹和那“杀尽不平方太平”后的箴言。
这种好奇更是在茜茜带来了霍恩的信件后达到了顶峰。
那封信确实给凯瑟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甚至不可以说是深刻的印象,而可以说是打开了崭新世界的大门。
她有时候甚至于做梦都会梦到信中的内容。
“……在海外的低价粮食和海量贵金属通过贸易进入帝国市场后,随着人口增加,农产品与商品产量出现了局部的不平衡……”
“……这种经济变化我称之为‘价格革命’,而在价格革命的影响下,金银出现贬值,物价飞涨……”
“第一受损害的,就是收取货币地租的封建地主,物价飞涨,他们签订的又是定额地主,实际收入看似没有变化,却因货币贬值而减少,陷于贫困破产……
“第二受损害的,是城乡的雇佣劳工,由于超凡力量的存在,领主可以只在乎雇主的利益,颁布《劳工法》限制劳工的工资,使工资的增长幅度赶不上物价的上涨幅度……”
“同样地,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物质生活越发丰富,帝国上下不管是哪个阶层,都开始改变以往对现实的悲观态度,开始追求世俗……”
“在这层表象下,在阶层上,农民是最底端,在地域上,千河谷人是最底端……”
“……所有人都觉得千河谷人废了,完了,要永生永世抬不起头了,但是只有我告诉你,稳了……”
“……千河谷是教会强势统治中最薄弱的一环,它是最坏的,同样它是最有机会的,没有人比千河谷人更绝望……”
“……废除三等农民制度,让农民成为土地的主人,他们才有动力去进行土地改良……”
“……将多余的劳工流民吸纳入城市的手工业体系,通过关税保护和取消私人税卡,就能释放千河谷的商业潜力……
“……从谁那里能听到如此清晰的造反规划,跟上我的节奏……”
想到这信件中的字句,凯瑟琳莞尔一笑。
听说这位圣孙是自学成材,不知道这些有趣的字句和话语到底是他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和教堂那边谈得怎么样?”没有继续去听这些劳工在讲的故事,凯瑟琳缓缓向着急流市的碉楼走去。
米特涅低声道:“和那些低级僧侣和教士都谈妥了,只要三天后的计划顺利,我们就能架空急流市教区的主教,将整个急流市纳入手中。”
“城市卫队那边呢?”
“卡尔最近在操持,只有寥寥几个还在负隅顽抗。”
“说起来,卡尔还是不愿意我们与救世军合作吗?”茜茜挽了挽耳后的长发问道。
米特涅无奈地摊手:“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就是过不去库什公爵那个坎,毕竟他们三代人都是……”
“他哪还称得上库什人的公爵。”凯瑟琳不加掩饰地低声骂道,“当年他带着库什人到这,就是为了躲避库什人变成吸血鬼的葡萄酒,结果他倒好,把咱们变成了教会的葡萄酒。”
“唉。”米特涅轻叹一声,“不管他怎么想,在库什公爵死后,咱们的确是需要与救世军合作。”
毕竟急流市与贞德堡并不远,布拉戈修道院的雪莱城、凯瑟琳所在的急流市以及贞德堡三方正好能守望相助,互相支援。
本来凯瑟琳准备与达内公爵合作,就是因为这个地理条件。
但如今,假如救世军能够取代库什公爵的位置,占据贞德堡的话,双方合作倒是没什么问题。
没理会米特涅的轻叹,凯瑟琳转头看向茜茜:“你确定那个圣孙能在三月后出山起兵?”
“我以性命担保。”茜茜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线条第一次如此坚硬,“如果您跟我们一起走过血汗之路的话,就知道我的判断绝不会假。”
“好吧。”凯瑟琳点点头,“我会给他写一封信,你休息一下,过两天再去一趟贞德堡,偷偷把信传给他。”
“愿为您效劳。”
第211章 黑骑士大队
急流市的一家酒馆里,实木的柜台带着磨砂黑的颜色,它原先粗糙的桌面被食物洒出的油星子和衣袖磨出了包浆。
明明还没到饭点,酒馆中就已经坐着一个客人,老板却没赶人,他认识这个满脸疲惫的人,是急流市城市卫队的队长卡尔骑士。
卡尔骑士虽然是骑士,可他还是经常在这种平民们最爱来的苍蝇馆子吃饭,甚至喝醉后打架斗殴。
见到卡尔,老板干脆提前生起炉子,单独给这位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做饭。
将肉卷放在烤炉中烘烤,酒馆老板默然地将鸡蛋打在平底锅中,门口的招牌摇曳,又一名客人走入了酒馆。
这名穿着学士袍的青年眯眼微笑,背靠柜台坐在了卡尔的身边,仰起下巴,侧过脑袋,看着卡尔的侧脸,故作惊奇地说道:
“哎呀,好巧啊,卡尔,你也来吃饭?”
握着啤酒杯的把手,卡尔一言不发,他头都不用抬,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米特涅,你找我有什么事。”
米特涅右手搭在柜台上,朝老板打了个响指:“来一份煎香肠和酸菜豌豆汤,干酪蘑菇汤要三碗,哦不对,应该是两碗,再来一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