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17节

  数十个用藤条和树皮编制的篮子浸泡在溪水中,十来个青壮正围着几个陶锅忙碌。

  他们用破洞的亚麻纱布,将冒着滚滚热气的薯根从锅中捞起,投入到一旁的冷水中。

  而锅中那蓝汪汪的水,则倾倒到小溪里去。

  “怎么样了?”杰什卡将藤筐放到地上,走到了陶罐前,探头观瞧。

  “这是一天前最后一批的薯根了,等煮完这一锅,留两个人守着,咱们就能回去了。”

  杰什卡点点头,坐到了一边的青石上。

  从一旁的麻布中拿起一个处理好的薯根,掰下一块,杰什卡却没敢动嘴。

  他曾经亲眼见到有人吃这种有害作物活活痛死的。

  对于四处流浪的流民们来说,薯根不能吃,算是一条刻骨铭心的守则。

  霍恩说的方法是真的吗?

  既然已经知道霍恩的“圣孙”是假的,杰什卡就免不得多怀疑。

  他甚至怀疑霍恩是不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毒死,方便自己逃跑。

  不过,有那名对村民们心怀怨恨的“圣女”在,这位圣孙子好像没必要这样麻烦。

  想来想去,杰什卡还是摸不清霍恩的想法,这异想天开的点子究竟是想干嘛?

  千百年来都没有人找出薯根的食用方法,你一个假圣人,便知道了?

  就算着薯根真能吃,谁愿意去为他去试毒呢?

  “杰什卡老大……”

  一名背着满满一筐薯根的青年走到杰什卡的身边,刚开口,便被一旁的同伴敲了脑壳。

  “说了多少遍了,工作的时候要称十户。”

  杰什卡摆摆手:“下不为例,我们走吧。”

  可突然,那青年神色一变,他指着那被杰什卡掰开的薯根:“十户长,这不会是你吃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掰开来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残余的毒素。”杰什卡没怎么在意,只是随意回答道。

  他背起满载薯根的藤筐,走到了最前列,带着青壮们往回走,可猛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再扭头看向这群原先的流民同伴,尽管他们还在有说有笑,可杰什卡明显感觉到了违和。

  他们发觉自己有可能吃了薯根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忧他中毒,而是害怕他吃了原本该归入圣库的粮食?

  强行将心中的迷茫与恐惧压制下去,杰什卡没有多说什么,与身后的十户的伙伴们,一起缓缓前行。

  林间的道路幽冷而漫长,杰什卡低着头依旧在思考着出路。

  可能是觉得太冷清,冷不丁地,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突然唱起歌来。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自己的口粮自己种,我多劳动就多收获……”

  这是霍恩前几天教的小曲,由于曲调简单且歌词朗朗上口,迅速得到了红磨坊村村民的喜爱。

  霍恩把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一块,以他的那几个孤儿亲卫为首,组成了一个合唱团,天天都是唱这首歌。

  不管是流民还是公簿农,乃至武装农,就没有不会唱的。

  虽然仍然感觉前途未卜,可杰什卡听着这小曲,口中不由自主地一起跟着哼唱起来。

  “噢噢噢——”

  走出森林,还没等靠近营地,杰什卡便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公簿农。

  他脸色红润,嘴角还有的胡须上还有薯根的碎屑。

  高高地举着手中的薯根,他满脸的自豪。

  在那薯根之上,能清晰地看到啃咬的痕迹以及几行清晰的牙印。

  薯根居然真的能吃?

  瞳孔紧缩,杰什卡再一次感觉到了不真实感。

  这些年来,多少人尝试找到食用薯根的方法都没有成功。

  甚至教会都说这是来自火狱的作物,永远无法食用,是魔鬼拿来侵占土地地力的。

  多少次,他的流民同伴在薯根前活生生饿死,可现在,杰什卡突然感觉自己的经验与劝阻是那么地可笑。

  难道,他真是圣人?

  杰什卡的身后同样传来了欢庆的笑声,薯根饭的甜香味已经飘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望着站在蛇头石上面带微笑的霍恩,杰什卡恍惚间,好像真的在他的头顶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ps:猜猜圣父拜恩和吸血兔子分别在致敬哪两部电影作品?

  提示:由同一个团队制作。

第20章 孩儿军

  勒内的妈死了。

  时间,就在十天以前,可勒内却没有半分感觉,因为独属于他的母爱,早已不见。

  他满身的鞭痕与缺了一个角的耳朵,便是证明。

  将清晨的冷水泼在脸上,勒内抠掉了眼角的眼屎,用手帕擦干净脸。

  提着木桶,他抬起头,看向灰云密布的天空。

  几只哨鸫正低低在灰青的山间穿行,发出如口哨一般尖锐的叫声。

  自从薯根净化法被发明之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

  原先瓢泼的雨,是一天比一天小,甚至于昨天整整一天都不再下雨。

  不过勒内听村子里的老农们说,现在还只是暂时的情况,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天,会有一场大暴雨。

  这暴雨来去匆匆,只有它下完,漫长的雨季才会结束,秋日的晴空才会到来。

  等下山的时候,还来得及将田地改种速熟的大麦,到11月末便能攒一些过冬的口粮。

  将木桶里的水倒掉,勒内直起身,望向了山下。

  当洪水渐渐退去,原先的红磨坊村终于露出了影子。

  与千河谷大多数的村庄相同,红磨坊村同样依附于河流,生长在河谷。

  但红磨坊村村民的河并不是贯穿千河谷的瑙安河,而是它的一条支流,蜂蜜河。

  在长条形的洼地中,沿着蜂蜜河,红磨坊村同样是长条形。

  流水中的水车倾倒着,被飞舞的蚊蝇包裹。

  在靠近圣杯山地势稍高的地方,在那高高的方白石围墙后面,便是巴奈特的乡村别墅。

  靛蓝琉璃瓦屋顶上的屮字架被风吹落,倒挂在檐边,随着浊风在摇晃,积水顺着屮字架一滴滴地落下。

  而在别墅下边,歪七扭八的,则是七八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篱笆用方白石的边角料和黑荆棘砌成,兽栏被冲倒,压在了石磨上。

  在这些小院边上,则是谷仓、车房和马厩。

  大路边则随处可以见到木桩和锯坑,原先的干草堆则被洪水卷走,只剩下一块颜色不一样的痕迹。

  再向西看去,蜂蜜河岸边是一条条长条形的份地,它们被爬着藤蔓与麻绳的栅栏围起。

  田间道路中,还有几棵老旧的橡树和断壁残垣的茅舍,那便是公簿农们居住的地方。

  土黄色的米果秆子蔫蔫地在水中漂浮,与污泥、石块还有树枝交缠在一起。

  勒内眯起了眼睛,被米果秆裹缠的物体中,甚至还有两具尸体。

  一具是人的,另一具则看不清,好像是牛马的,或者也是人的。

  弯弯曲曲的蜂蜜河蜿蜒向西,在那高高的山头背后,便是树篱乡教堂。

  那里的教堂每七天会召开一次安日学校,无偿地教授所有信徒文字与算术。

  当然,要学写字与算术肯定是要纸笔的,而教堂外有一家指定的纸笔铺子。

  司铎神甫杜尔达弗说这是因为那间铺子靠近教堂,所以沾染了圣洁的气息,这才有资格承载圣洁的知识。

  和老板是他情人的侄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里曾经是勒内最向往的地方。

  他不向往那明媚的教堂,他最向往的,是那里的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写出自己名字时的骄傲。

  但现在,他得到了同样的待遇——亲手写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个只比他大七岁的教父。

  “勒内!”呆呆地站在山坡上发愣,他甚至都忘了时间,直到让娜揪住了他的耳朵,他才如梦初醒般僵硬着转头。

  “哨声三响未归营,你被杜瓦隆传染了?”

  “让娜姐姐……”勒内试图唤醒与让娜的姐弟情。

  “叫我教官,去,自己去领五下戒尺。”让娜双目圆瞪,低吼道,“难道还要我请你吗?”

  勒内打了个寒颤,连忙提着空桶向营地跑去。

  推开猎人小屋的门,只见逼仄的空间中,一个身穿蓝黑短袍的青年,盘腿坐在火炕前,膝盖上放着木碗,还在给教子中唯一一个孤女米加扎头发。

  本应该由勒内拿来的分饭勺,则落到了小修士阿尔芒笨拙的手里。

  霍恩他们没有等勒内,而是严格按照时间表,将各自的薯根饭分好。

  “我原以为只有我能迟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迟到了!”一见到勒内,金发的杜瓦隆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连手掌心的红肿都不觉得痛了。

  用麻绳把米加乱糟糟的头发绑好,霍恩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勒内。

  他记得在这些孩子中,勒内是最聪明最守时的,今天居然迟到了,真是少见。

  “今天怎么迟到了?”

  “水退了,我看走神了,把哨鸫的叫声和哨声弄混了。”

  “水退了是个好消息啊。”霍恩哈哈笑道,他拍拍勒内的额头,“下次记好,可别再走神了。”

  抽出戒尺,霍恩想了想,放到一旁:“还是先吃饭吧,现在打,饭该凉了。”

  “伱总是护着他们。”才进门的让娜将斗篷挂到挂钩上,赌气地鼓起了嘴,“你想把勒内变成第二个杜瓦隆吗?”

  “我又咋啦?我昨天就没迟到。”杜瓦隆立刻叫屈道。

  给了杜瓦隆后脑勺一巴掌,让娜挤到了霍恩的身边,紧紧挨着霍恩的肩膀。

  坐到火炕旁,勒内端起木碗,碗中暗黄色的薯根糊糊与墨绿色的野菜叶子裹在一起,至于那坨浮在稠粥表面,绿油油的东西,则是酸模酱。

  这不是勒内第一次吃薯根饭,早没了先前的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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