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持大方阵的阵形,他们不得不以每分钟大约30米到35米的速度前进。
按照杰什卡的说法,在旧军队中这都算走得飞快,起码他们没有每隔十步就停下来整队。
按照《圣典》,救世军常步每分钟40米,快步每分钟50米。
这两个速度看起来非常缓慢,比正常走路都慢,但在普遍不善于奔跑的帝国旧军队中已经是冠绝群雄。
更何况救世军还有实战中总结的两种步法,每分钟80米的冲锋步和每分钟130米的跑步。
此时这些伊贝军的大方阵距离他们还有60-80米的距离,就是起码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估算了一下己方的变阵速度,威克多便下定了决心。
“科勒曼,准备好,咱们用齐射冲锋。”
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可一旦成功,那么接下来的一天内,中军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们都将处于失能的状态。
突兀的脚步声响起,泽拉肯猛地抬头,斜射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但马上,他又不顾阳光将眼睛睁大。
“变阵,这個时候?”
他们双方可是只有七八十码(六七十米)的距离啊,这个时候变阵是想要做什么?
在伊贝军大方阵的前排士兵的眼中,他们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场景。
对面的指挥官被热昏了头,忽然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开始混乱。
一排排的士兵左转右转,迈着或快或慢的步伐在草地上穿来穿去。
几名五十人队的队长手持翎枪,一个横在第一排士兵的胸前,一个抵在最后一排士兵的背后。
喝骂与口令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在啪啪地扇耳光。
“快,他们乱了,我们赶紧冲上去。”
卫兵们大喜过望,将原先稳稳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个频率。
“走快些,得趁在他们结束混乱前!”一名披甲军士队长一脚踢在了磨蹭的卫兵屁股上,将拖拖拉拉的卫兵们踢得嗷嗷叫嗷嗷叫。
随着步伐越来越轻松,阵形越来越混乱,眼前的叛军却越来越清晰。
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他们不经意的工夫,原先的变阵和脚步声停止了。
不知何时起,那些手持长铁管的士兵,站到了长枪兵们的前面。
他们将沉重的铁管架在枪架之上,铁管黑黢黢的口子,让卫兵们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冲,继续冲上去。”背对着救世军,一位高个子的披甲军士还在叫嚣,“别怕,继续走,主教老爷出了价,真短毛一个脑袋一金镑……”
“砰!”
可他的下半截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捂住了后脖颈,鲜血如瀑布一般流下,在灰绿色的兜帽中积出了一滩血池。
紧接着,这些士兵就听到了此生无数次噩梦梦回时,整齐如一人般的祈祷声——“赞美圣风”。
第365章 黑山之战(九)
空气通过平衡孔时的刺耳爆鸣声中,铅子如飞蝗,从他们身边眼前嗖嗖地飞过。
炙烈的圣风密集地降临在这些士兵们的胸腹间。
鲜红色的血雾接连从前排的军阵中扬起,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战阵中传来。
“妈妈,我死了!”
“别挡着,别挡……”
“是魔鬼之风,修士快念经啊。”
铅子从身侧飞过,泽拉肯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的声音在铳声中如阉人般的尖细:“噫!修士,快用你们无敌的神术想想办法啊!”
修士团的首领并没有回复他,泽拉肯扭头一看。
却见修士团的领头修士额头中央冒出了个血洞,面带微笑安详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一看就知道死得很香甜。
剩余的修士们则是满头大汗地翻找着《福音书》:“不应该啊,都是对的啊,时令、地点都是对的,为什么不起作用呢?”
“你问我啊?”泽拉肯见前排的士兵们倒下,顾不得其他揪住了修士的脖领,“快,压制他们的法术啊。”
“可是就是没用啊,我们什么都试了?”那修士急得都快哭了,“不起作用啊。”
“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要么就是圣父显灵,要么那根本就不是法术。”
“不是法术,怎么可能?”泽拉肯手一松,那修士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分明是用炼金材料打造的!”
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出现在泽拉肯脑海中,不是法术,难不成圣风真的是神术?
独立于教会的神术体系?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泽拉肯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快,用神术,别让卫兵们溃退。”
“可他们的心脏承受不住间隔这么短的第二次神术,会导致大规模猝死的。”
“猝死就猝死,那是他们的光荣,快用!”
…………
“圣铳第一师第三旅,向左转,快步走!”
在发射完后,第一排的士兵齐步左转或右转,横队变纵队走到了长枪手的侧面,再次变为横队。
一轮接着一轮,大方阵前排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血液在地面流淌。
要不是有赐福的加持下,估计他们早就维持不住阵形逃跑了。
直到三轮发射完毕,连续不断的爆鸣和铅弹破空声停住了,战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那些抱着头缩在地上或干脆卧倒的卫兵们爬起身,抬起头,望向圣风吹来的方向。
当三排圣铳手从两侧退去后,如同退潮后的礁石,长枪手横阵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长枪被阳光裹得滚烫,赤松木的枪杆架在手肘上,遥遥指向了眼前的步兵大方阵。
他们之间只剩30米的距离。
“嘟嘟嘟——”
心悸的沉默中,代表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六百名长枪手右腿重重跺地,排成50X12的横阵便以冲锋步朝着眼前的大方阵冲去。
“一!一!一!”
这是长枪兵前进时的口令,由于步速较快,军官会省略二,只需要在喊一后稍顿一下就行。
训练脚步时的口令与衣物甲胄摩擦的“嚓嚓”声混在了一起,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律。
整齐而急促的嚓嚓声越来越近,在血雾和倒下同伴的恐惧中,这些士兵还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与队友的距离。
毕竟在他们下意识地感觉中,双方至少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才交战。
可双层两排整整一百把长枪靠近后,那些作为小队指挥官的披甲军士才勃然变色。
这种速度是他前所未见的,那叛军的长枪上一秒还在模糊的远方,低头抬头的功夫,明晃晃得都快要伸到眼前。
在这双层两排的长枪之后,还竖着如密集的钢铁丛林。
“怎么这么快?重组队形,快重组队形!”一名站在前排指挥的披甲军士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道。
不少卫兵们更是变了脸色,他们死命试图堵住缺口或者逃跑,互相推搡挤压着,让原先还算规整的大方阵左摇右摆起来。
在连续不断地冲击之下,这些步兵们不逃跑就不错了,更别提把缺失的空位给补上。
近了,更近了。
“为了胜利。”跑在第一线的维克多咬着牙下达命令,“跑步冲锋!”
原先还在匀速奔跑的长枪手们忽然再次加速,此刻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的不到十米。
“农夫!”一名披甲军士发出了一声响亮而狰狞的问候,便如往常一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斧。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眼前的农夫叛军并没有被战斧所吓倒。
上百杆长枪的枪尖旋转着,100名长枪手同时右脚重重落地,将长枪猛地前伸。
阳光晒得发烫的枪头突破了锁子甲,刺入了柔软的胸口,那披甲军士感觉自己简直被烙铁给刺穿了身体。
接着第二排的长枪如毒蛇般突出,猛地扎在了他的喉咙中。
那披甲军士后退了两步,眼睛不可置信地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捂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喉咙,仿佛要说什么,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粗壮的身体重重倒下,溅起了一滩血水。
第一排的卫兵们刚刚被排铳打击过,有些人还趴在地上,有些人则试图从后面补位,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啊——”
“我投降,我投降。”
“咳咳咳——”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你是谁啊?”一脚把那個跪在地上高喊跪地不杀的卫兵踢倒,战争修士小马洛克皱着眉,“你自己喊什么跪地不杀?”
长枪如波浪般来回翻滚刺击,多米诺骨牌一样,前排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鲜血从口鼻和血洞中流出,伴随着哀嚎声在地上滚落。
阵形中代表赐福的光球不断飞起,修士们完全不顾及卫兵们心脏承受程度,强行把这些赐福丢到他们的身上。
哪怕是这样,仍然无法阻挡步兵们的颓势。
“还能抗住吗?我马上叫尼德萨尔大人过来。”泽拉肯朝那些披甲军士们吼道。
可这些披甲军士哪儿有心情搭理他,他们正在全力组织队形抵抗。
“撤吧,下令撤吧,再不撤,咱们都得交待在这。”
“泽拉肯大人,咱们还是快点撤吧。”
“起码带三个人头吧,最起码带一个人头。”泽拉肯朝着那些披甲军士喊道。
“我们哪儿有时间割人头啊,赶紧走吧。”
“要不你们再顶一会儿,割一个人头……”
“你把我脑袋割了去,拿去上……咯——”那披甲军士话没说完,便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穿了身躯。
站在方阵的侧后方,被一群护卫围在中间,看着被六百名长枪手杀得连连后退的两千人大方阵,泽拉肯长叹了一口气。
他总算是认清了现实,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弓箭手射箭掩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