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303节

  “啊!我刚买的新马车啊!”

  在毛石和砂浆新建的小池城城墙下,拥挤的车流如长龙排在厚重的杉木大门之后,门上的方钉还留有半年前被敕令连火烧的痕迹。

  那时的小池城就被敕令连狠狠打击了一波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胡安诺派和教会尚未撕破脸面,顾忌到修会的风评,孔岱亲王只是对城外的工匠和劳工进行了简单的掠夺。

  在处死了一批市议员并勒索了一波钱财后,便自行退去。

  而经由与郎桑德郡的砂浆与粮食贸易,小池城居然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荣。

  当草鞋和短靴从湿滑的石板地面踏过,只有地面墙面火烧的痕迹以及旗杆上被鲜血染黑的吊绳,才能看出曾经发生的血腥。

  只不过这短暂的繁荣,却再次迎来了出人意料的萧索。

  大街上满是戒严的士兵,时不时便有拿钱助战的骑士和雇佣兵以及武装农从侧门进入。

  在城门的正门前,竖起了三排拒马形成的关卡。

  数十名小池城的市议员、富商以及他们数百名的仆从拥挤在关卡前,既是愤怒又是无奈地将成箱成箱的钱币倾倒装粮食的木斗中。

  曾经用来放置金灿灿粮食的木斗,此刻却被金币和银币在木斗口子上堆出了一个金字塔形的尖。

  站在城门口的士兵们身披锁子甲或者皮甲,他们前一天或许还是某个店铺的店主或者工坊的小工匠。

  可此刻,他们却满怀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些富商寡头。

  他们都知道,这些富商寡头为了利益和教会勾勾搭搭,将整个小池城的利益出卖给教会。

  他们都知道,每年必须向教会缴纳的沉重的赎城税全都是拜这些市议员软弱所致。

  他们都知道,在贵族联军来临之际,反倒是这些罪魁祸首第一时间逃跑,甚至想把城防部署卖给贵族联军们。

  “搞不清黎塞留阁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让他们出城?”

  “要我说,应该先把他们全杀了才对,哼,叛徒!”

  一名正在清点出城税的富商安德卢克猛然抬头,满脸涨红,似乎是想要对这两個小人物喝骂一番。

  但可惜的是,在两名士兵挑衅的目光中,他还是强忍住了骂出声的欲望。

  毕竟现在是出城的要紧时候,不要节外生枝。

  如大多数消息灵通的富商们一样,安德卢克早就知道了穆萨克伯爵正率领着卡夏郡教会派的贵族联军,朝着小池城进发。

  最多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联军就到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在今晚之前逃走。

  穆萨克伯爵是老骑士了,当初在西兰群岛和吸血鬼海盗打血仗的狠角色,更是被称为无封号的封号骑士。

  至于伯爵率领的贵族联军,更是有足足三千强兵,甚至有数百骑士。

  面对这样的阵容,放在半年前,小池城说不定还有机会守一守。

  可在敕令连破城之后,百业凋敝,人口流散,如今城里仅有一千多的兵力,而多数还是普通民兵。

  本来不该只有这些的,但之前支援急流市的那些精锐雇佣军,要么是躲在了荒野里,要么就是“受了伤”,发挥不出战斗力。

  这明摆着就是他们得知穆萨克伯爵要来后,怕了。

  小池城屡遭战火,城防残破不堪,人手更是不足,他们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至于那所谓的劳什子盟友救世军,那更是不可能了。

  他们光是赶过来都要七八天,就算赶来了又如何。

  这么远的行军距离,还都是步兵,八成会被穆萨克伯爵以逸待劳直接打垮,就像他们之前派出的伏兵一样。

  坚守是不可能坚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坚守的。

  就算坚守住小池城又如何?急流市一破,那些可怕的敕令连又要来了。

  每每想起半年前的可怖遭遇,这些富商们都会忍不住两股战战,夹紧了前面的尾巴。

  逃,必须得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你们就在这继续说吧,好好说。”安德卢克红着脸没说话,他身边的仆从倒急了,“等穆萨克大人到了,你们全都得死。”

  “哟,你还挺有骨气的。”那工匠出身的民兵竖起了手中的钩矛,“既然这么有骨气,留下来陪我们守城。”

  这一下可是把那男仆吓得够呛,他畏惧地缩着身子,可还是梗着脖子骂道:“我可是高级男仆!”

  “要的就是高级男仆。”将钩矛探到那仆从的肩膀上,民兵斜眼望着安德卢克,“怎么,你不服气?”

  “他是我的仆从,从十二岁起就一直跟着我,是老雇工了……”安德卢克挺直了腰板站在民兵的面前,高傲地冷眼看着他。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得减税,你们把他带走,就得减我的出城税!”安德卢克义正词严得好像他庇护了这名仆从一般。

  在仆从绝望而呆滞的眼神中,在扣除了相应的税额后,旧日的主人乐呵呵地把他的身契递给了民兵。

  “好了,现在,你是我们的了,高级男仆大人。”

  将马车上的钱财足足掏出来三分之一,安德卢克心疼地捂着胸口,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发誓,出城之后,永不返回,小池城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在众目睽睽中,发下了誓言,安德卢克感觉自己好像蜕了一层皮。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他终于从豁然打开的城门中走出。

  抬起头,他看向土灰色的城围子。

  在阴白的天空下,热风吹拂在墙头,一个身穿黑红色半肩教士袍的人影异常显眼。

  “等着吧!”安德卢克看着那人影,朝地面吐了一口浓痰。

  就是这位从郎桑德郡来的黎塞留主教,先是趁着信息差,拉着他们做弥撒,继而派兵封锁了城门。

  还是这位主教,散播他们将城防部署卖给贵族联军和敕令连的谣言,还说什么富商和市议员们准备逃跑。

  谣言!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他们只是转移家产,然后亲自护送罢了,哪有什么逃跑的事情。

  但这谣言在几位提前逃跑的幸运儿议员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真实。

  在那位马丁教士的撺掇下,全城的市民几乎都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接着这位阴险的黎塞留主教硬是开发了一个三天的出城税,税率高达30%。

  借此机会,留守城内的人逼迫他们缴纳大量的钱财,再用这些钱财去购买装备和雇佣士兵。

  只不过这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一千多民兵还能打败那些贵族联军吗?

  一想到自己的钱要被那些贵族联军给捞走,安德卢克为首的一众富商们就感觉到心脏刀割般的痛。

  可留在城里也是死,为了早点逃走,只能出此下策了。

  “伱们就留着等死吧,到时候,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是小池城尊贵的市议员!”

第394章 一上来就要丢城了吗?(二合一章节)

  “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

  马丁看着那些大包小包的富商市民们,不解地反问着阿尔芒。

  要知道,把这些富商的护卫们留下来,至少还能再增加一百多的兵力,而且都是精锐的剑盾兵。

  阿尔芒站在墙头,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走过的富商们:“留不住的,与其让他们在城里扯后腿,不如把他们驱逐出去。”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阿尔芒都想直接把他们全图图了。

  对于一小撮顽固分子,唯有暴力和肉体上的消灭,才能够彻底杜绝他们的罪行。

  从古拉格到贞德堡,阿尔芒不止一次地领略过这条真理。

  这些穿着丝绸和金丝织锦缎的富商市议员,每日端坐在市政厅的天鹅绒软垫座椅上,本该是最能代表小池城的存在。

  可他们宁愿逃走离开,舍弃城内的一切财产、店铺和工坊,都不愿意出钱去雇佣附近的武装农和骑士,或者留下来坚守。

  不仅仅是这一次,上一次掷入地窖也是一样,那些富商出身的市议员们坚定地选择站在主教这边。

  荡气回肠的掷入地窖事件,居然是小店员和泥瓦工推动的。

  这些富商只是在敕令连到来前逃跑,在敕令连离开后返回,靠着与教会媾和又一次登上市议员之位。

  到了如今,坚定地留下来保卫家乡,永不认输的,还是这批韧性十足的小池镇普通劳工和小市民。

  他们拿出了所剩不多的钱财去定制皮甲、头盔和日安棒,免费为其余的战友缝制皮袍和短靴。

  马丁还记得之前他劝说这些市议员留下来,得到的结果却是——

  “恕我直言,马丁阁下,小池城如今这样,我想不出能守住的可能。”

  “真把自己当主教了?你不过是布拉戈修道院的一条狗!”

  热腾腾带着水汽的风铺在马丁的脸上,吹得人心头湿闷,黏腻的汗水将衣服敷在身体的表面。

  “真是讽刺啊。”马丁忍不住感叹起来,“黎塞留阁下,霍恩冕下真的能及时赶到吗?”

  “我确定,我敢肯定。”阿尔芒看着阴云下的洛拿河,无数礁石般的河心洲划破了丝绸般的河水,露出了银白色的浪线。

  阴云下银灰色的原野破碎在波浪般起伏的山丘间,云团散碎奔流的方向,便是东边。

  那里是贞德堡的方向,他仿佛都已经听到了马蹄与脚步声落在地面的声音。

  “你回贞德堡吧,趁着贵族联军还没来。”马丁思虑良久,才艰难地张开黏糊的嘴巴,“这不是你们的敌人,这也不是你的家乡,留在这是我们胡安诺派的使命。”

  没有立刻回答马丁的话,阿尔芒只是低下了脑袋,抚摸身上的这件薄薄的黑红色僧侣服。

  第一次穿上这件教士袍子的时候,它是那么地宽松不合身。

  毕竟相比于柯塞那肥壮的身材,阿尔芒还是太瘦弱了。

  当初柯塞每天都会在阿尔芒碗里塞一块肥肉,试图让他胖起来,可柯塞还是那么瘦弱矮小。

  可老柯塞死去后,或许仇恨真的能让人长出血肉,这件衣服居然渐渐变得合身了起来。

  就好像人们对他的称呼,相比于曾经的阿尔芒,卡夏郡的人们更加习惯地称呼他的教名——黎塞留。

  这是他的叔父,为他洗礼的教父留给他的名字,那个粗俗了一辈子的老屠夫,给他起得最优雅的名字。

  “不,我不会走的。”阿尔芒的掌心划过袍子的表面,“那就是我的敌人,这也是我的使命。”

  马丁听到阿尔芒的话,不知怎地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组织城市卫队,联合军队出击,包括这次一系列的行动来集中全城的力量,大多都是阿尔芒在做。

  马丁最多起一个在精神上增益的作用。

  “准备一下,天暗了,就关城门……”马丁话没说完,视线便朝着天边看去。

  在原野和溪流的水网间,他看到安德卢克居然孤身一人,疯狂地奔跑着。

  他身边地护卫全都不见了,装满了钱财的马车更是无影无踪。

  像是一个野人或乞丐,他拼尽全力地在奔跑,仿佛正在从某种可怖野兽的嘴下逃生。

  就在马丁眯起眼睛的瞬间,安德卢克狼狈奔跑的动作猛地一僵,接着整个人的身躯都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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