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起重机塔架顶端的恐猛霍三位一体木雕,转臂上则挂着白色兽骨组成的屮字架。
木材配金属皮构件,甚至还用皮革包裹,而皮革上居然还有血红的炼金符号。
就这外形,霍恩有时候都怕它突然塌了。
这种独特的破烂与荒蛮交融的审美,让他第一次目睹的时候,震撼就不亚于霍哥人面像——
完啦!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黑蛇湾人和兽化人搅和到一块去了!
后来,霍恩每次在街边遇到都说不出任何话语,只会黑着脸躲避。
外形观感虽差,可他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确实非常靠谱。
此刻的炼金神甫正在用大号发条匙摇把启动转轮圣机,随着轰鸣的转轮声响起,绳索和铰链全部绷直。
乘坐在木筐里的劳工们,则晃晃悠悠有说有笑地被起重机从河道提到地面。
以往霍恩来视察的时候,他们提起的并不是人,而是一筐筐泥土。
劳工们推着独轮小车,将这些肥沃的淤泥运送到大泽乡的湖岸上,兽化人们就会用这些淤泥来填补沼泽,连接道路。
如果没有这旋臂起重机,他们甚至连入河口的淤泥都清不干净。
剩余的二十四个星铸齿轮中,有七个用于发条动力锻锤,负责锻造板甲和击发杆。
还有九个则被安装到了发条车床上。
轮式车床用于制造发条盒的零部件。
丝杠车床则用来车削螺纹制作螺线击发杆。
木石工车床则用于制造高端家具。
最后八个则被留在了机械宫,一方面负责机械宫本身的运转,一方面则留给希洛芙研究和设计机械。
回想着这段时间在秋暮岛的所见所闻,霍恩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希洛芙会提议把秋暮岛的小镇叫做圣械廷了。
发条咔嗒,齿轮轰鸣,圣父拨动转轮,带来的就是一个机械取代人力的城市。
这座城市不叫圣械廷,那又该叫什么呢?
漫步在雨中,霍恩颇为感慨地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查普打断了:
“冕下,开闸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阿尔芒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霍恩的眼睛,霍恩挥挥手:“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别让大家多等了。”
从堤坝返回岸边高地,此刻大泽乡的重要人物们都在等待。
在场的不仅仅有秋暮岛上的各级官员,大小元老,军官们以及学生们,还有农夫代表、兽化人女王等都来了。
当霍恩出现的那一刹那,在场的人纷纷欢呼起来。
霍恩一边挥手打着招呼,一边迈步走上了提前搭建的演讲台。
“用时接近一年,我们付出了无数的汗水与鲜血,修建了这座堤坝,开始了疏浚工程。”
“为了感谢在此期间付出劳动的所有人们,我想邀请诸位一起鼓掌一分钟,为河道上辛苦工作的人们喝彩。”
在人们的叫好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手举过头顶,不断鼓动起来,啪啪的响声连成一片。
至于那些劳工们则是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既有大红脸的,也有跟着叫好的。
“好好……”霍恩双手虚压,“付出了劳动值得敬佩,但这劳动成果如何,还是得检验,是骡子是马,咱们都得拉出来遛一遛啊。”
“没错。”阿尔芒安排的托立刻接起了话茬。
“现在,我们进行一次集体祈祷,然后请圣父来作出裁决。”
霍恩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胸前,中规中矩地做了一次祈祷。
等所有人都停止后,他才对查普点点头,然后用木锤敲了一下桌子:
“正式开闸!”
夹着沉重泥土的木闸门缓缓升起,升到一半的时候,众人用肉眼都能看清木闸门正在抖动。
尽管劳工们十分小心,可还是有一扇木闸门被汹涌而出的湖水冲歪,无法收回,只能看着它碎裂离去。
仿佛战车行走在天空之上,霍恩听到车轮碾过空气的声音。
原本水位就很高的南泽湖震动起来,庞大的水压通过洞口,将水挤得都爆裂开来。
甚至于整座场地都开始抖动,几个眼尖的甚至看到堤坝上出现了大量的裂纹。
但好在,这座砂浆加固的堤坝终究是撑了下来,至少顶过了这一次的冲击。
湖水裹挟着泥沙汹涌向前,沉积百年的泥土在无处可躲的浪潮下尖叫着推滚消散。
南泽湖积蓄百年的苦闷与痛楚,正沿着石堤宣泄而出,将那些仿佛能堵塞压抑她到永远的黑泥给冲走。
黑泥们永远不会想到沉静的湖水居然有这么暴烈的一天,劳工们仿佛用发条机械在湖水中点着了火焰。
在白色浪花杀入黑色的淤泥中,水流两边摇摆,冲刷着河道。
原先腌臜的河道一点点流失,浑浊的湖水跟着清澈起来。
那股子鱼腥味和泥腥味随风散去,霍恩能闻到的只有清新的水汽味道。
南泽湖,不,大泽乡即将迎来新生。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霍恩站上了一块黝黑大岩石。
在身后湖水的咆哮声中,他张开了双臂,风将后背的衣服吹得紧贴住身体,两袖哗啦啦地发出如流水般的声响。
“尽管有些突然,但我宣布,正式在秋暮岛小镇改名提议中,在‘圣械廷’这个名字上,投下我的一万一千五百三十七票!”
“从现在开始,秋暮岛小镇正式改名为——”
“圣械廷!”
第484章 塞奥多拉与贞德堡医院
手指拂过沾着铜绿的墙壁,感受到粗糙的质感,塞奥多拉收回了手,她以为那是青苔。
屋外的雨水刷刷地冲在屋檐上,晃悠着这间联排别墅的风铃。
望着沾满油腻的壁炉,塞奥多拉嫌弃地提起裙摆,轻巧地从缺了一个角的地板旁跳过。
她拉起木片制作的百叶窗,窗外是有些荒芜的花圃与庭院。
再远一点,便能看到贞德堡医院的塔楼。
据修女们所说,那里是传染病患者的病房。
医院让他们尽量与外界隔离,病好了才允许离开。
站在门口,一身管家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中年房屋代理人激烈地争吵着。
“三个月起租,这是我的底线了。”
“或许我们一个月就走了,要么你降价。”
“这么好的房子,一个月60第纳尔很贵吗?”
“要不是我们有女眷,谁会看上你这个犄角旮旯的房子啊。”
为了治病,塞奥多拉一行人来到郎桑德郡一个多月了。
住了这么长时间的低矮旅舍,她连续两场大病初愈,自然想换一处开阔通风的屋子居住。
只不过这两人争吵起来,实在是聒噪。
塞奥多拉皱起了眉毛,她的面纱被内部的微风吹得晃动,露出了精致小巧的下巴:“波纳托,和摩恩施泰因说,让他问问还有别的商铺房产吗?能不能购买?”
“遵命,塞奥多拉小姐。”
塞奥多拉的意思很快就传达到摩恩施泰因口中和代理人耳中。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你们不在教皇国户籍册上,所以无法在本地购买房产,只能租赁。”
摩恩施泰因指了指身旁的波纳托:“那我们现在入籍来得及吗?比如先让这位同伴入籍。”
“抱歉,那得先提交申请,然后在本地工作一年并无任何犯罪记录,就能入籍了。”房屋代理人推了推脑袋上的毡帽,遗憾道,“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卖出一间房屋的佣金提成,可比租出去一间房屋多多了。
只可惜目前他们估计是买不成了。
“我们又不是要成为本地市民,只是想要在本地买一间房子罢了,你们这种户籍制度,还有什么商人愿意来这里开设商会?”波纳托不满地瞪着眼睛。
“抱歉,我们自有国情在此,无能为力。”那房屋代理人耸了耸肩。
“一个月内能够办理吗?比如顶替一下别人,或者在户籍册上改几个字?”摩恩施泰因缓步走上前,悄悄将几枚索拉金币塞入房屋代理人口袋中。
那代理人一愣,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两下,眼神就变了。
他咳嗽一声,恋恋不舍地把金币掏出,扭头递给摩恩施泰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屋代理人,救世军和以往不同了,我哪儿有操作户籍册的能力。”
摩恩施泰因微笑着,将金币推了回去:“我们家小姐的钱送出去就不会要回来,您拿着吧……
您能再想想办法吗?给我们一些建议,不用违背您高尚的良心。”
看着金灿灿的钱币,代理人犹豫了几秒:“想要加户籍的确有特事特办的渠道,对于有这个权限的人来说,就一句话的事情。
你们肯定是大富商吧,你们购买足够多的圣战债券显示一下财力,我想我估计能找到一位元老接待你们。
你们只要说想要在本地置办产业,到那时就方便多了。
至于你们到底要不要置办产业,说实话,挂个名头拖一拖,没人敢动用武力催促你们。
他们顶多每隔几个月来拜访,然后等一段时间,再把债券略微低价卖掉就好了,花费不了多少。”
摩恩施泰因看向身后的赛奥多拉,赛奥多拉略微思考后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他马上就懂了,转过身对代理人说道:“那这房子我们先租着,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说。”
“好。”代理人摸着口袋里的金镑,“明天我休假,可以带你们去圣女银行。
至于现在这座房屋,如果你们不介意这里有些脏乱的话,现在就可以入住签合同,50第纳尔一个月。”
“那就现在签吧,先租一个月吧。”
摩恩施泰因带着那位房屋代理人前往隔壁屋子签订契约,塞奥多拉则掀起了帽子上的面纱,开始四处打量起这座屋子。
她试图购买房产或商铺是有原因的。
体验过贞德堡首席医院后,塞奥多拉便准备在此处待到战争结束,道路畅通。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把藏匿的金钱拿出来,在本地置办点小产业试试水。
未来如果千河谷真的从莱亚王国独立,那么提前在此地建立蟹黄堡家族的商业据点也不错。
这段时间,贞德堡给塞奥多拉留下了太多深刻的印象。
不仅仅是坚硬的道路、有序的乡村体制和良好的治安,还有相当自由开放的风气。
一座修道院外形的建筑,居然有黑市巫医在光明正大地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