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余光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小汉斯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就连鼻尖上的痘印，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没有拜伦记忆中东方人的含蓄，而是十分高兴地拉起他的手，兴奋道：
“拜伦.先生，没想到您的眼光这么好，对造船工艺也有研究！
实话跟您说，改造这艘船的船匠正是我的父亲。
他一直都是我的偶像和榜样。
虽然父亲始终未能实现【灵性】升华，成为一位高塔序列的【匠师】。
但如果只论造船方面的经验和技艺，绝不会输给那些名声在外的大人物。
父亲要是知道有人这么欣赏他的作品，一定十分高兴。
等从船长那里回来，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
拜伦这才装作根本不知道的样子，故作惊讶道：
“一位造船大师竟然就在我身边？”
然后连连摆手：
“其实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任何对帆船有所研究的人都能一眼就看出这条海盗船的优秀之处。
不过，要是能结识一位大师，我也不胜荣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个手艺人最自豪的便是自己吃饭的手艺，夸他的手艺正好挠到了痒处。
每一个合格的父亲都是儿子眼中的偶像，认可他父亲的能力比认可他本人还要高兴。
如果在一个父亲面前夸赞儿子，效果会更好。
而且夸奖他们的还是一位一直为王国上层服务，见过许多大世面的贵族执事。
跟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粗鄙外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拜伦只是投其所好的一句简单夸赞，便足足叠了三重buff。
没有多少心机的小汉斯，瞬间对他好感爆棚，下意识便跟着拜伦一起放缓脚步，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不仅热情地解说起沿途的船上设施，还一一为“新人”介绍起船上的注意事项。
拜伦不时附和着插上两句话，悄无声息地固化着他自己的人设。
——一位服务于克劳福德勋爵的贵族执事，不仅精通厨艺，而且知识渊博，谈吐不凡，让人如沐春风。
甚至不时还说上几个与勋爵、王国上层贵族相关的趣闻，让小汉斯听不出一丝破绽。
这个年轻人完全想不到，原来的厨师其实是个自吹自擂的冒牌货。
而拜伦这个“冒牌货”不光自己就是大贵族后裔，连克劳福德勋爵都是兰开斯特的亲密家臣。
新身份根本就不用演。
不过，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
感觉与拜伦分外投机的小汉斯，眼神渐渐有些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快要走上露天甲板，他才鼓起勇气，小声提醒道：
“拜伦先生，船长的外貌有些.呃，特别。
您待会儿见到船长的时候，千万不要失态，船长最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还有”
眼神中一丝恐惧一闪而逝，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您知道为什么船上其他的岗位都不缺，偏偏就缺厨师吗？
在这艘船上，虽然其他岗位时不时也有生命危险，但厨师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岗位，没有之一！
自从我上船之后，就没有见过任何厨师能在船长手中活过一个月。
大多数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就会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
如果您对自己的厨艺没有十足的信心，能不断为船长带来新鲜感。
最好尽快想办法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摘掉这一顶厨师帽。”
“危险？”
听到这话，拜伦也不由脚步一顿。
没有想到本来对他来说应该十分轻松的“入职”面试背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古怪。
更出人意料的是，藏在他右眼中的航海日志忽然再一次自动书写。
在纸页最后，那唯一一道血红色的超凡记录，隐秘：红白蔷薇之战的阴影（历史影响力31％，解密度11％）后，又形成了新的记录。
您发现了新的隐秘：
船长【血眼】萨尔曼的难言之隐（或许它将改变一条船上百人的命运，历史影响力4％，解密度8％）！
第6章 “美食家”
拜伦在上船之后，一直都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位凶名赫赫的海盗船长【血眼】萨尔曼。
但早就从他那些双目赤红的鲨鱼“宠物”身上，推断出他是一位超凡者。
【航海日志】无法像看穿凡物一样轻松窥探萨尔曼的历史。
这才想通过小汉斯打探情报。
却意外收获了一条新的隐秘。
第一条超凡隐秘：黑廷斯王位战争——红白蔷薇之战的阴影，虽然给予了拜伦超额的反馈【历史修正者】。
但涉及到的隐秘程度实在太高，他在完成就职仪式之前看的到吃不到。
“【隐秘：船长血眼萨尔曼的难言之隐】却刚刚好，历史影响力只有4％。
只要解开他的秘密，我的【灵性】就不需要再积累沉淀，可以直接举行【荣耀阶梯】的就职仪式了。”
于是，拜伦听到小汉斯的忠告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当然不忘诚恳地向他道谢。
“干杯！喝！”
“还是鹈鹕号上的新鲜啤酒好喝，还有香肠和白面包，终于不用再吃那些生蛆的航海饼干了。”
“.”
当拜伦跟着小汉斯一起走上露天甲板的时候，便看到一群刚刚胜利劫掠的海盗正在放浪形骸。
除了舵手、轮值帆缆水手等行船的必要人手之外，大多都抱着酒瓶喝得酣畅淋漓。
船上储备的航海饼干、咸肉都被远远丢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则是从鹈鹕号上抢来的新鲜食物。
拜伦作为皇家海军学院科班出身的前海军见习军官，对眼前这幅景象早就见惯不怪。
无论是海盗、商船水手、还是海军士兵的生存状况，都远远没有传奇故事里描述的那么美好。
水手的处境其实和囚犯差不多，却又比陆地上的囚犯又多了溺死的可能性。
最烂的监狱也要比帆船的底舱好上百倍。
船上散发着地狱的气息：恶臭、怨气、恐惧、热病、痢疾、头疼、热气、肺痨、坏血病、癌症和口腔溃疡
有限的医疗水平让许多小病都成了绝症。
淡水装在底舱的木桶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质发臭。
可在燃料短缺的船上，喝烧开的热水都是奢侈，通常只有伤员才会有这种优待。
其他人只能拿馊水搀着朗姆酒一起喝，或者干脆用低度酒代替饮水。
吃的食物更是低劣，被过度腌制的肉类和受潮腐烂的饼干是他们的主食。
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忍受着极大地生理不适，才能将腐烂生蛆的食物塞进喉咙里。
拜伦听过不止一个水手苦中作乐地打趣道：“黑头蛆吃起来凉凉的，不像象鼻虫那样苦涩，味道不错！”
特别是长时间游弋在大海上的海盗，难以在正常的港口得到补给，后勤状况更差。
理所当然的，除非在陆上活不下去，或者为了逃避法律制裁，很少有人会主动走上这条道路。
大海上的英雄没有几个，恶棍倒遍地都是。
武装商船摇身一变，变成兼职海盗也是常有的事情。
两个人艰难地挤开一群臭烘烘的海盗，走到视野最开阔的后甲板上。
一张巨大的木桌被安置在了这里，桌上摆满了从鹈鹕号上抢来的储备食材，水果、豌豆、牛肉、羊腿、酒水.
一个被众多海盗军官围在中间的球形身影，正在胡吃海塞，大快朵颐。
不需要小汉斯的眼神示意，拜伦也看得出来，那正是这艘船上至高无上的存在【血眼】萨尔曼。
看到他的第一眼，拜伦就知道小汉斯为什么说要注意千万不要失态了。
这是一個胖子。
一个身高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公分，体重却起码有一百五十公斤的大胖子！
屁股下的宽大木椅被他压得咯吱作响，身上丝绸材质的贵族礼服也被洁白的肥肉塞得满满当当。
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都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完全看不出【血眼】这个称号跟他有任何关系。
而且即使已经胖成了这个样子，他还在继续狂吃海塞。
一口就吞掉一根牛肋，两口就能连皮带骨吃掉一整条羊腿，还不忘抽空将一整瓶朗姆酒灌进自己的嘴巴里。
旁边还有一个动作麻利的青年海盗，不断将剥掉壳的螃蟹肉送到他的嘴边。
除了酒肉之外，桌上的水果、豌豆动也不动一下。
拜伦莫名有预感，要是有人敢阻止这位船长进食，一定会有十分可怕的事情发生。
静静在【血眼】面前站了好一会儿，那胖船长才有空闲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突然危险一笑，露出满口有些过于尖利的牙齿：
“新厨师？
登上这条海盗船就是【食人鲨号】的一员，只要遵守船上的【海盗十诫】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
正常情况下你不需要参与战斗，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为我做饭。
如果能照顾一下其他人，船上的兄弟们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
当然！
我是一位美食家，对食物有那么一点点挑剔，餐品最重要的要素就是新鲜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倒是没有小汉斯描述中的那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