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射到天际的孢子还来不及沉降，但城市内覆盖的孢子依旧在缓缓蔓延着，那股深褐色的斑点和周围的城镇、农田的对比却显得格外显眼。
几位神明皱起了眉头：特意摧毁世界首府，这是在挑衅？
光明神继续道：“虫潮不是野兽，也不是对生者抱有极端仇恨的亡灵。它们每次行动都有自己的目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它们的智慧甚至不亚于我等。”
几神点头。之前虫群试图暗度陈仓去救援云杉精灵的三头高阶史诗种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光明神低头看向被菌毯覆盖的云杉世界：“它们每次入侵世界前，都会通过释放瘟疫，来最大限度的同化生灵以增加战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刻意进行大规模屠戮。”
光明神说到这里，语气笃定的下定论：“它们的反应太激烈，不像是在侵蚀世界，而是在竭力避免着什么！”
“你是说……虫潮知道了我们在做什么？”幻光神皱眉。
“只有这个解释。”
“不可能。”立刻有神提出异议。
他们在决定施展联合禁咒时，只有他们十四位神。
在近乎密谋一般的做出决定后，立即来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泄露情报的可能。总不能他们这十四位神中出了一位叛徒吧？
倒是幻光神忽然开口：“还记得不久前万神殿召集诸神吗？”
“地精遗民，”有神快速回道，“那台超越大先知的机械？”
“虫潮出现的时间，和第一次血月发生的时间重合。”光明神补充道。
“虫潮瘟疫大规模扩散的时间和第二次血月重合。”寒神也说道。
“它们中的大多数缺乏灵魂，就像是一台血肉机械。”幻光神也开口补充。
就连鹰神都开口：“这些虫子出生的过程，和地精的‘工厂’的形式非常接近，我看到了好几座不同‘车间’。”
……
虫群和地精之间越来越多的相同点被找出，这条本是光明神推测，渐渐被所有神视为当然。就连验证的想法都没有——当神太久，习惯了独断，自然没多少“实践出真知”的意识。
更关键的是，诸神和地精之间的纠缠和矛盾早就成了一笔烂账。大多数神明都是从地精横压整个晶壁系的年代过来的，不少神身上都背着血泪；诸神又在后来灭绝了地精；地精留下的后手又让诸神几度欲仙欲死……
两者间的恩怨不是简单几句能说清的。也导致神明几乎习惯性的将一切坏事安插在地精头上。
此时提及宿敌，现场的画风都变了，本来沉默寡言逼格颇高的神明，爆发了如同菜市场一般的纷扰讨论：
“又是因为地精。”“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这群混乱之种，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这件事必须公之于众。”……
直到有神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将讨论又拉回了现实：“既然如此，我们施展联合禁咒还有意义吗？”
虫群若真是地精的后手，那尽快重组万神殿才是正途。
只要情报泄露了，虫群逃出去根本毫无难度。
既然从始至终都无法消灭虫群，那施展联合禁咒的意义何在？
“有意义。”光明神和寒神几乎异口同声。
开玩笑！光明神家里刚闹了虫子。指着禁咒除虫呢！
寒神也是一样，虽然虫群还没有光顾它的地盘，但离得近啊。
“虫潮发源于此，只要能将这里的虫潮清理掉，能够拖慢它继续扩张的时间。”光明神据理力争，“能为你们后续的准备争取时间。”
寒神也帮腔道：“只剩下三天了，在此时放弃就是功亏一篑了。”
本可以置身事外的鹰神皱眉道：“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做逃兵。”
还是幻光神提议：“不如我们约定好，在这里的禁咒完成后，也要合力在身在它处的神明施展联合禁咒，制造安全区。”
这个要求对大多数神明有利，自然得到了首肯。
只不过，在确定诸神打算继续构建禁咒之后，幻光神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如果虫潮真的已经清楚我们的目的的话，它们主力对这个世界的突袭就是迟早的事，这里的防备力量不足。”
“我会尽可能的派出部队，但我庇护的世界也需要我的力量。”光明神开口道。
虽说三天后禁咒就构建完成了，但光明圣堂的大后方也不能不管。哪怕只有三天的时间，可怕的瘟疫就足以让被侵染的世界十室九空。
“堂堂一位神明，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吗？”鹰神冷哼一声，“无所谓，我会出手。”
但等他话音落下，场面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就连寒神都没有开口。
“一群软蛋！”鹰神肆无忌惮的骂道。
他很清楚这些神是怎么想的。
他们见到了光明神的惨状，恐惧在云杉世界太跳，会引起虫群的针对。
几名神明面露怒容，倒是幻光神慢悠悠的说道：“不如使用阶梯禁咒的技巧。”
禁咒的施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一个逐步构建的过程。
在禁咒构建的几个关键节点，可以通过一定技巧的激发，让禁咒内容暂时扩散到整个世界。
或者换种说法，以半成品禁咒作为放大器，让特定内容的领域，暂时扩张到整个世界的范围。
大多数神明都露出意动的神色。
唯有鹰神泼了冷水：“阶梯禁咒构建成功的例子可不多。”
阶梯禁咒会牵扯神明更多精力，一定程度上会削弱投射在它处领域的力量，甚至可能出现派来了神官却撑不起领域的现象，在神明数量有限的情况下，无疑是一种饮鸩止渴的行为。
“那都是因为外部原因，并非阶梯禁咒不可靠。”有神反驳道。
“这次又有什么不同？”都沦落到需要借助禁咒本身的力量，来保证禁咒构建不受打扰。结局可想而知。
可惜，就像他们大多数时间不会去在意鹰神的冷言冷语一样，鹰神的一些过于特立独行的意见也会被忽略……
…………
第191章 疫苗
算得上经验丰富。
只数分钟的时间，便微调了禁咒构建方式。
在第一次阶梯爆发即将开始之际，云杉世界各处偷渡进来、还未来及被巡逻天使围剿的眼虫或植眼单位，同时调转感官，看向世界中心。
就在之前放逐鹰、熊、鹿云杉史诗种的位置。十四位神明显现出了身形——驱逐禁咒并不只是为了对付三头史诗种，也是为了创造一个异空间夹层，避免敌人从物理层面干扰禁咒的施行。
但此时，为了阶梯禁咒爆发不受干扰，他们不得不主动从夹层中脱出，现身于物质世界。
几乎所有王虫都没放过这个机会，在它们默契的指挥下，全世界各处的箭鸥集体划过一个巨大的弧线，调转方向向世界中心位置飞去。
但都还不等距离最近的一批箭鸥飞致。强烈的十三阶灵魂波动便扫过了整个云杉世界，直到世界尽头，才被世界壁垒所阻隔。
波及之处，箭鸥从空中坠落、畸化跳虫一一栽倒，那原本蠕动、流淌的菌毯，也彻底变成了一动不动的肉块。即使从虫巢意志的角度来看，也是人口暴跌，近乎清空。
是的，“近乎”。
“它们并没有全部死亡。”鹰神皱眉道，一双鹰目清晰的看到，在菌毯组织深处，依旧有不少组织还维持着活性。
“虫潮窃取了巨龙的守护者之力，”光明神倒不意外，“它们中有部分能撑过阶梯爆发十分正常。”
禁咒的实质是长时起效的领域，灭绝禁咒也只是将某个种族的血脉、灵魂特征录入“黑名单”达成的致死效果。
那些本就能扭曲或无视物理规则的个体，自然能够得到一定的豁免。
别说只是抵抗阶梯爆发，历史上不乏有被灭绝禁咒锁定，却依旧维持几十甚至上百年性命的个体。
不过在禁咒真正成型后，这种坚持并没有意义。除非是十二级个体，否则不可能长期抵抗星光的照耀。
说起来，当年地精在面对灭绝禁咒时，如果不是他们的自救手段出了意外，说不定现在都还有少量健康地精存活——对地精而言，用十二阶机魂制造安全屋并不是难事……
……
Φ世界。
“斐，统计信息。”主宰下令道。他的大部分精力还放在对光明神世界的侵蚀上。
因为菌毯的生命形式过于简单，哪怕虫巢意志也只是给出了模糊数据：「约有5%的菌毯细胞依旧保持着活性，菌毯孢子保留量低于0.1%。」
主宰眉头一挑，菌毯和菌毯孢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菌毯需要一刻不停的分裂、蠕动，保持着较高活性的，但菌毯孢子却处在高度休眠状态，近乎死物。
“畸化跳虫呢？”
「百分之九十七的畸化跳虫已经死亡，但死亡跳虫体内，仍有百分之十五的体细胞维持着活性，在活细胞中，又约有百分之七十四的是干细胞。」
干细胞的存活比例远超寻常细胞。
这也说明了，地精的情况并不是孤例，虫群确实有着“适应”灭绝禁咒的能力。
主宰终于松了一口，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要虫群能够适应，那禁咒的阶梯爆发产生的杀伤非但不是坏事，反而就像是疫苗一样，属于提前让虫群适应刺激物，是虫群进化的助力。
而且，那些菌毯只是死了，又不是烧成灰或冻成零下上百度的冰疙瘩，是还存活菌毯的优质养料。
前不久，主宰才从虫群基因链深处扒出了一种名为“同质蛋白”的科技，能够直接将未变性的蛋白直接利用起来。从而让菌毯在回收异虫单位时的速率提升了三倍。
死亡菌毯中夹杂的那5%仍有活性的菌毯，将会飞快的吞噬死去的菌毯，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让云杉世界的菌毯恢复原貌……
阶梯禁咒的爆发，所影响到的并不只有虫群。
事实上，阶梯禁咒的施展，也意味着禁咒构建从隐蔽转向暴露。
就在阶梯爆发的一瞬间。
云杉世界周遭的几个世界群，准确的说，是在灭绝禁咒预计笼罩范围内所有世界中。那些因为两次血月，已经迷蒙许久的先知们，同步的产生了视域。
他们所看到的，并非是过去、未来或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而是在十四座简单星座包围下的，一只张牙舞爪、遍布甲壳，甲壳缝隙间又不停滴落着类似黏菌物质的可怕猛兽……
绝大多数先知，惊讶于自己看到的异常画面，并理所当然的解读出：这头猛兽代表着未来灾难。
但那些有着古老传承，或者干脆觉醒了相关传承记忆的先知们，却清楚。
这头野兽，是一种正在被“描述”的独立物种。
而这幅画面，正意味着，有一伙神明，正试图小范围的灭绝一个物种……
…………
布莱尼顿世界群。
里克曼正在自己的魔药房中，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刚刚取得的空间戒指。
他向虫群申请的“助手”，丹尼尔，就在其中沉睡着。不过，只是作为一个“附带插件”送来的。
戒指内是一座以感染深渊、萃取房为基底改造而来的“精华萃取囊”，用以辅助里克曼进行精华萃取工作。
此时的丹尼尔就在其中蜷着，经过特殊改造后，能源源不断的产出高质量的布莱尼顿精华种子……
不过，考虑到了丹尼尔所需要承担的间谍任务，他的身体终究还是维持在人类形态，配合共生的拟态雏虫，甚至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
这也是里克曼唯一的宽慰了：至少那一对碧绿的眼眸，还是和从前一样……
“里克曼！”詹森二世焦急的打开门，“快！跟我走，议会紧急决定让你带队前去采集血脉药剂的原料！”
“这么快！”里克曼不动声色的将戒指收起，“不是还在交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