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的心里在狂吼:完了,我成替身了!
——说来也是,这帝都街道上除了伊莎·桑德利亚那小傻妞,还有第二个人会像个审美严重缺陷者一样,傻乎乎地在大黑袍子上别着一株风骚的紫花吗?!
有吗?没有吧!
更关键的是,悼亡者好像还一直都是戴着兜帽隐藏面孔的……
夏侯炎还在兀自胆颤心惊,那个自称“白霜”的邪教徒剑人保镖已经噗嗤一笑:
“您没事就好!您今天这个‘拟音螺’的口音真好笑,上次我就说过了,活像个二傻子……”
“拟、拟音螺?”夏侯炎结结巴巴。
“您好像特别喜欢刻录在这个拟音螺里的声音,最近老是用……”另一个薄葬教派保镖笑道,“之前听您说过,是您以前喜欢的一个男孩子?”
夏侯炎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明悟。
所谓“拟音螺”,其实是帝国市面上相当常见的一种魔法小道具,领主大人此前在学城读书泡妞的时候,还掏冤枉钱买过好几个,以便增加情趣;
“拟音螺”的作用其实很简单:刻录进某人的声音以后,它就可以把佩戴者的声音,实时转换成被刻录者样子,只要小海螺往脖子上一挂,鲁智深秒变乔碧罗。
不过,除了个别人傻钱多的贵族纨绔,“拟音螺”最大的用处,其实是给间谍们配合默客长袍使用——脸也遮了声音也变了,真真就是连自己奶奶都认不出来了。
安全度爆表。
如今听这两个邪教徒保镖的口风,似乎伊莎·桑德利亚在扮演悼亡者的时候,也是做戏做全套、连自己的声音都是用“拟音螺”经常切换的……
这种做法其实也很正常:
帝都交际花伊莎·桑德利亚经常在人前开口讲话,如果她跑进电话亭、变身悼亡者以后不换个声线,还是挺容易被人认出真实身份来的。
不过真正令夏侯炎有些惊恐的是,如此说来,伊莎·桑德利亚好像经常模仿自己的声音来着?
用自己未婚夫的声音当伪装?!这特么啥痴女行为啊?!
不过这么一来二去嘛……
两位倒霉催的薄葬教会保镖,还真就把服装一模一样的夏侯大官人,误认成了自家女主人。
看着束手站立的黑袍保镖,夏侯炎心中突然一阵狂喜:
这他妈是不是也意味着,已经彻底没人认得出,老子其实是个冒牌货悼亡者啦?
眼看着正主伊莎·桑德利亚已经跑路不知所踪,那他这个盗版悼亡者反正也没法在监视下跑路,似乎倒不如趁此机会占点便宜……吧?
伊莎啊伊莎,咱俩又没做过婚前财产公证,你未来老公稍微借用一下你的身份,也是完全合理的嘛……
“悼亡者大人!”黑袍人白霜轻声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刚才和主祭大人的接头地点突然出现帝国士兵,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个……咳咳。”夏侯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见两个薄葬教派保镖依然毕恭毕敬地微微低头,便大着胆子道,“本领……呃……我突然有个想法,需要咱们教派在帝都的人员名单。”
两位邪教保镖的兜帽一阵颤动,显得似乎有些诧异。
“您……要人员名单干什么?”
“嗯……是这样的……”夏侯炎努力模仿着伊莎·桑德利亚平时说话的语气,“我觉得呀,刚、刚才我们的接头地点出现了士兵,说不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所以,嗯,我需要人员名单来……嗯,核查内鬼……”
两个邪教保镖对视一眼,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谁他妈能想得到,所谓“内鬼”,现在就直不楞登地站在他们面前呢!
而夏侯炎心中早已为自己的急智而深感骄傲——密教密教,这种潜伏在市井之中的地下教会,最珍贵的信息就是教徒身份!
只要把教徒名单拿到手上,那这个信仰死神的秘密教派,还不是任凭霜枫岭捏扁揉圆?
就算伊莎·桑德利亚日后回到薄葬教会、发现曾经有人冒充自己,但到时候他这个冒牌货悼亡者早就跑路失踪了!
夏侯炎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生的谍报人才。
“好,我们这就护送您回总部。”邪教保镖冲着西贝悼亡者浅浅鞠了一躬,“到时候我们就让文书整理好名单给您……”
“回……总部?”夏侯炎咽了口唾沫。
“对啊。”两个邪教保镖的语气有点茫然,有点诧异,“您忘了吗,咱们教派的资料都在总部锁着呢!”
“行!走吧!”夏侯炎咬了咬牙,长出一口气。
反正这俩邪教剑人的符文长剑就在那儿摆着呢,夏侯炎又无法公然揭开黑袍子脱身跑路,说不得,也只能顶着伊莎·桑德利亚的假身份,去薄葬教派的老巢走一遭了……
等到发现好的跑路时机,再跑不迟。
“另外,”名叫白霜的邪教保镖突然问道,“您从哪儿搞了个撬棍啊?”
“路上捡的,当时太乱了,随便找了个东西自卫……”领主大人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这武器就跟您的口音一样傻。”邪教保镖的无心之语,很伤人。
第252章 引狼入室
冒充自家未婚妻的缺德领主,跟着两个薄葬教派保镖缓缓向帝都城外行去。
令夏侯炎感到有些惊讶的是,尽管他们三人这一身默客黑袍,一出了红灯区就无比显眼,但那两个邪教保镖愣是从如蛛网密布的帝都街衢中,找出了一条少有人行的出城小道:
一路上,别说路人的炯炯目光了,穿行在狭小巷道中的三人,连条野狗都没碰到。
夏侯炎知道,这两人肯定是长期混迹于此的老帝都人儿了——换作是个中途搬进来的外来户,都不可能对帝都的道路如此熟稔于心、更不可能找出如此一条从帝都中心出城的安全路线。
出于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夏侯炎在路上尝试着跟这两名保镖交流了一下。
事实证明,霜枫岭领主肩头的风信子花,以及他那惨遭伊莎盗版翻印的嗓音,都完美地骗过了两个薄葬教派保镖——这两人压根就没想到和自己对话的并非悼亡者大人,对于西贝上司的一切问题也都放心地和盘托出。
夏侯炎的第一个大发现是,这两个邪教打手居然都是妹子。
——刚才听到这两个黑袍人尖细的声音时,夏侯大官人其实就有点怀疑了,但从对方口中得到亲自证实,他还是小小震撼了一下。
或许是由于伊莎·桑德利亚自身就是一介女儿身,对于男性抱有天然的警惕态度,因此她给自己挑选的这两个保镖,乃是生于帝都、由薄葬教派培养长大的一对儿双胞胎姐妹——这一对儿邪教姐妹花,在教派里的代号分别叫做“白霜”和“玄冰”。
夏侯炎觉得这名字其实还可以,就是有点像电脑散热器,
唯一的遗憾是,由于宽大默客长袍的笼罩,领主大人根本看不出这俩妹子的容貌和身材如何,不过单听声音,她们好像是比较难相处的那种人——即便是面对“上司”,这一对儿邪教姐妹花的语气中,仍然隐隐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味道:
不是故意针对,纯属平时也这么说话,习惯成自然。
夏侯炎又试探性地提到了“自己”,也就是伊莎·桑德利亚的个人信息。
结果他发现,尽管伊莎坦然让这一对邪教姐妹担任了自己的保镖,但却仍然没有把所有秘密与她们分享:
从伊莎·桑德利亚抵达帝都算起,“白霜”和“玄冰”已经给她保驾护航快两三年了,却仍然不知道教派的这位悼亡者,其真实身份乃是名燥帝都的圣痕地女伯爵;
甚至,在“白霜”和“玄冰”的视角中,她们只知道悼亡者大人和自己一样是位女子,除此以外一概不知,就连伊莎那些经常变换的声线中到底哪条是真的,她们都区分不出来。
换句话说,即便是面对最亲近的自己人,伊莎·桑德利亚也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
夏侯炎其实挺能理解这个蛇蝎美人的:
公开身份是帝都交际花、圣痕地女伯爵,秘密身份却是邪教头子——身兼两种截然对立身份的伊莎·桑德利亚,仿佛在参加一场最为危险的死亡游戏,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你又何苦把自己搞成这样呢……”霜枫岭领主自个儿嘟囔了一句,没让两个保镖听见。
而夏侯炎的第二个发现则是,夏多尔会长好像还真没骗人:
“白霜”和“玄冰”,的的确确是商会会长所说的死灵系魔法师,目前的级别都是第三阶的中级魔法师——和某个不成器的领主一模一样。
天赋的元素亲和力这种东西就好像基因,双胞胎是一定会共享的——大陆历史上也出过不少双胞胎、甚至三胞胎魔法师;
薄葬教派招徕到一对儿有魔法天赋的姐妹花,倒也不算太稀奇;
真正吊诡的是,两个魔法师到底是怎么用符文剑格挡下领主大人的工人阶级铁棍的?
而经过一番颇费周折的套话,夏侯炎才从“白霜”口中得知了真相:
她们姐妹俩的的确确是魔法师没错;
但她们不是一般的魔法师;
她们是近战法师!
所谓“近战法师”,说的不是夏侯大官人这种学不会魔法只好拎着棍子抡人的魔法界败类,而是正正经经的、利用魔法增强近战能力、以近身兵器作战为主的法师流派!
远在海文大陆的蛮荒世代,就有不少魔法师在探险时是会携带佩剑的:
这可不只是耍帅而已,在那个追随者与卫队极度匮乏、魔法师经常要撸起袖子跟魔兽近身肉搏的远古时期,剑术格斗一直是魔法师的必修课程——而像“白霜”和“玄冰”这样纯粹以近身战为主、试图证明“大人,时代没变”的魔法师,更是在历史上获得了一个牛逼轰轰的名号:
魔剑士!
“白霜”之所以能够一剑格挡开领主大人的袭击,并不是因为她的柔弱娇躯有多大爆发力、或是她的武艺天赋足以望爱丽丝·康姆斯托克之项背,纯粹是因为她用死灵魔法暂时增强了自己的体质!
甚至就连她手中那柄长剑剑脊上、冰蓝色的死亡符文,都并非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而是正儿八经的、用来提升兵器强度的符咒附魔!
当然,像“白霜”和“玄冰”这她们样的近战魔剑士,最近这些年已经很少了:
一来,不是所有魔法系别的魔力都适合用来辅助近战:除了可以短暂侵入改变人体的、死灵魔法的幽冥魔力以外,主系元素中只有风系魔力适合增强人体的近战机能,历史上出名的魔剑士基本上也都是以速度著称的风系魔剑士;
二来,把魔法师拿去搞近战实在太浪费了!
一位魔剑士,就算给自己刷上99层Buff,那也并不是自身的真实实力、无法长久维持,魔力褪去以后,一位魔剑士的实际作战能力,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一位专职战士——“魔剑士”这个职业,本质上是远古时代魔法师找不到护卫、于是能者多劳身兼多职的历史遗留问题;
随着大陆各文明的发展,魔法师这个行当也如同亚当·斯密的制针匠一般出现了分工细化,目前无论是学城的培养还是军队的配置,魔法师都是完全以远程输出为主的:
有这么多骑士战士剑士在,您一个法师想要跑去跟人近距离干架?
——省省吧您嘞!
夏侯炎估计,也就是因为“薄葬教派”的死灵魔法是个不能轻易示人的禁忌、所以这一对儿法师姐妹花才放弃了容易露馅的远程法术,改为修习魔剑士的古老流派:
暗中用魔法增幅自身、然后挺剑战斗的情况下,不是行家还真看不出来她们是禁忌魔法师——“白霜”和“玄冰”抛弃远程选择近战,算是为保护薄葬教派的隐秘性作出了巨大牺牲。
不过夏侯炎才懒得管这俩小妞到底是魔剑士还是正统魔法师。
在他的概念里,重要的是,只要能把薄葬教派笼络到家族势力之中,那身为教派成员的“白霜”和“玄冰”,岂不也一样可以任由他指挥?
嘿嘿……一对魔剑士姐妹花……嘿嘿……
某无良领主拎起默客长袍的兜帽一角,用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白霜和玄冰不知道自家“悼亡者大人”在盘算什么鬼主意,她们尽职尽责地引领着夏侯大官人走出帝都西门,穿越一片杂草丛生的山丘,然后在一片低洼谷地的中心地带,找到了一座石砖颓圮、藤蔓环绕的废弃小教堂。
由于附近森林丛生,这地方非常隐蔽,如果没人带领,自己瞎逛很难找得到。
眼看着两位保镖移步向小教堂走去,夏侯大官人心知,这里大概就是帝都薄葬教派的“总部”了。
——一想到就连总管帝都日常事务的教派主祭夏多尔会长,都不知道这个邪教总部的具体位置,夏侯炎心中顿时对这座破旧小教堂,兴起了无穷的探索好奇心。
两位保镖妹子带着冒牌悼亡者,一路走到石头小教堂门前。
就在夏侯炎以为她们要拉开教堂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白霜却斜跨一步,伸手按在教堂门旁的石像鬼雕塑上,高声吟唱道:
“死之征服者,魂之羁束者,幽冥之探索者,您谦卑的学生,您永世的信徒,您忠诚的仆人,在此渴求您的庇护——为我洞开吧,往生的门扉啊,我在此吟诵您流传万载的格言——”
“有一说一,西蒙·阿德里安是个铁帅哥!”
——领主大人翻着白眼,对着口型,和高举双手的白霜一起念道。
低沉的摩擦声中,石像鬼雕塑被魔法机关驱动着缓缓向一旁移去,露出了它背后、嵌在教堂石头外墙上的门扇。
念完了开门祷辞以后,白霜还保持着“为薄葬教派献出心脏”的恭敬姿势,在夏侯炎看来煞是可笑。
“真想知道那位西蒙·阿德里安大师到底是何等样人,能让吉米·戴维斯教主如此念念不忘,连开门咒文都一直沿用到今……”玄冰在夏侯炎身旁发出了一声感慨。
夏侯炎心说能不念念不忘嘛,足足坑了丫五十银币呢……
石像鬼雕塑彻底移位以后,白霜便伸手推开了门扇,露出了一条向下的楼梯通道——门扇开启的同时,通道湿滑石壁上的照明水晶便被潜藏的法阵一齐点亮,照亮了一阶一阶向下而去的石头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