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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色信天翁掠过天际,循着钟楼怪人留下的气息,来到城外河流旁的一棵白桦树,环顾四周,目光落向桥下的桥洞。
桥洞里,独眼瘸腿的畸形怪人,佝偻着背,将肩上纤细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放在冰凉的泥地。
他就仿佛把四肢百骸胡乱拼装起来的怪物,被一颗肿瘤挤压的独眼里,倒映出畏惧到蜷缩在一起的少女,慌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怪人试图安抚姑娘,但喉咙里发出的却是野兽般的嘶哑低鸣。葛丽沁擦了擦脏兮兮的脸颊,眼睛里含着泪光,试图分辨出怪人的的意思,声音颤抖着轻声道:
“你……不会说话?”
怪人愣了愣神,然后摇了摇头,咧开嘴角,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面黄肌瘦的少女蜷缩着身体,仔细注视着怪人,目光微微闪烁,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我和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救我呢?”
这时,怪人从喉咙里挤出低吼,手舞足蹈地抗议着。
少女被吓了一跳,抱起双腿,却见怪人又安静下来,眼中闪烁着几乎快渗透过来的悲伤,这不禁让少女的心微微一颤。
“你是说……”葛丽沁轻声问,“我们曾经见过?”
怪人的眼底再一次焕发光彩,咧开嘴角,用力点头。
葛丽沁微微出神,她根本不记得与怪人有过接触。
“是什么时候?”葛丽沁低声问,“我完全记不清楚了。”
怪人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沮丧,他根本没有向对方解释的办法。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或许对方早就已经忘光。
但对莫多来说,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在他因丑陋而被人围在墙角欺凌与嘲笑,被冻得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个将围巾递给自己的女孩,圣洁得宛如天使。
后来,他被审判长收养,负责在钟楼里敲钟,过着重复但却安宁的日子。
直到在刑场上,莫多站在钟楼,见到被绑在火刑架上的身影,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促使他做出救走女孩的决定。
即便这决定,等同于违抗养父的命令,但莫多也已做好向审判长请罪的准备。
望着安然无恙的少女,莫多咧开嘴角,转念想到养父派来的人很快就会追赶上来,眉头再一次皱起,丑陋的脸上露出痛苦与纠结,最后咬紧牙关,目露凶光。
这时。
一处法阵在河面上显现成形,闪烁出墨绿色的光芒。
在光芒之中,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形,戴着尖顶女巫帽,穿着漆黑色的皮甲,戴着厚实面巾,露出幽绿的双眸,气场冷冽。
自这女巫的身上,钟楼怪人感知到强烈的危机,愤然起身,护在葛丽沁的身前,眼睛里闪烁着憎恶与敌视。
“将你身后的女巫交给我。”女巫淡淡的开口道,“这样对双方都是好事,你回去后也能有个交代,可怜的噩兆后裔。”
钟楼怪人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他绝不容许有人从他手里将葛丽沁夺走。
猛然间,钟楼怪人爆发出怒吼,伸出宽大的双掌,悍然冲向女巫!
他燃起汹涌的红色斗气,赤着双足,踩在水面上却没有沉没下去,水面因这奇特的斗气而蒸发沸腾。
这种斗气与月光斗气同样少见,名为‘熔炉斗气’,仅会出现在一些早产、畸形儿的身上,仿佛命运在诅咒他们的同时,又赐予了他们祝福。
而这斗气的来历,还得追溯到一名丑陋畸形的神祇,这名神祇即是铁匠又执掌着火焰的权柄,属于一众美丽高贵的神祇中最为特殊的一位,熔炉斗气,正是由祂创造。
在拥有熔炉斗气的强者之中,最著名的当属曾与洛林展开激战的“噩兆鬼王”。
他与钟楼怪人一样,天生就是畸形,但却拥有强悍无匹的熔炉斗气,在濒死之际,他诅咒中庭大陆的新生儿,会出现和他一样的畸形怪物,但也仅有这些“噩兆后裔”,才有修炼熔炉斗气的资格。
看到钟楼怪人身上燃起熔炉斗气,女巫眼底掠过一丝异色,旋即目光一凛。
顷刻间,钟楼怪人冲至女巫的身前,攥紧燃烧血红斗气的铁拳,凶悍砸向女巫的面门。
然而,女巫的身形瞬间消失,并且出现在桥洞下方,抬手一指,一道绿色光球瞬间射出,击中钟楼怪人的后背。
嘭!
钟楼怪人被变形成一只丑陋的黑色山羊,轰然坠入河流。
女巫盯着掀起的水柱,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低声道:
“看来你的养父只看重了伱的天资,却从没有教你任何战斗技巧,哼,难怪只能留在钟楼里敲钟。”
旋即,女巫看向瑟瑟发抖的葛丽沁,冷淡地道:
“和我走吧,你该去往,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葛丽沁颤抖地问,“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看来,你还不了解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女巫缓缓道,“你可以叫我瑟茜,是魔女会的大祭司。而你之所以会被教会囚禁,正是因为,你觉醒成为了魔女。”
“魔女…我?”葛丽沁难以置信。
“很多时候,命运容不得你做出选择,只能像水面上的落叶,被流水推着向前……”
瑟茜早已调查过葛丽沁的身世,逐一道出她的过往。
“你是被妓女收养的孩子,你的母亲在被审判庭施以火刑的当晚,你深夜走出家门,随后就对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可有说错?”
葛丽沁眼底的惊色愈发明显:“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身上的魔女血脉,要比任何魔女都要来得强大,而正是因为你的觉醒,才让一众女性跟着你一起舞蹈。”瑟茜道。
葛丽沁如遭雷击,脸色苍白,颤抖的道:“这……难道说,真的是我,酿成了舞蹈瘟疫?”
“所谓的舞蹈瘟疫,只是教会捏造出来耸人听闻的话语。”瑟茜冷峻地道,“你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所引起的集体舞蹈,其实是始源魔女的一项仪式,为的是……”
话音未落。
河面上‘嘭’地炸起水柱。
钟楼怪人燃起愈加澎湃的熔炉斗气,让整座河流为之沸腾,身躯宛如烧红的铁块飘起白气,朝着瑟茜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轰!
莫多重踏河面,冲向瑟茜。
瑟茜回望一眼,伸出手指凭空绘制出法阵,旋即法阵亮起璀璨的光芒,炙热的火焰从中喷涌而出,瞬间将钟楼怪人吞噬!
咚!
钟楼怪人浑身焦黑,跪倒在桥洞当中,‘嘭’地栽倒。
旋即,他颤抖着向葛丽沁伸出手掌,发出受伤野兽的呜咽。
葛丽沁两只手合握住他的手掌,眼睛里噙着泪水,道:
“不,不用这样,她不会伤害我的,你还是回去吧。”
钟楼怪人摇了摇头,强撑着就要起身,被瑟茜从后方射出的一发紫色光芒击中,轰然倒地。
葛丽沁惊惧不安:“你……杀了他?”
“只是睡眠术。”瑟茜扶额,头疼地说,“只须对噩兆后裔施加一点恩惠,他们就心甘情愿地赴死,审判庭收养噩兆后裔的手段,还真是聪明。”
“你刚才,说,我是魔女。”葛丽沁抬起头,望着女巫那双神秘的墨色眼眸,颤声地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她能看得出来,这名女巫有轻松击杀钟楼怪人的能力,但却一而再地手下留情,足以说明她不是滥杀之人。
魔女身份是真是假暂且不论,面对教会的追杀,对葛丽沁来说,能相信的,唯有眼前这名女巫。
瑟茜注视着葛丽沁,沉声道:“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这时。
复杂万千的声音,在瑟茜的耳畔响起。
“竟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您……”
瑟茜转身看向一只扇翼飞来的信天翁。顷刻间,信天翁变作白袍法师的形象。
坎德拉目光闪烁,眼神满是复杂。
“瑟茜老师,许久未见了。”
女巫怔在原地,愣了半晌,缓缓开口道:
“许久未见,坎德拉。”
旋即,女巫的声音变得冷淡,道:
“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偷听别人谈话。”
坎德拉置若罔闻,看向她身后的葛丽沁:“这个少女,若我没猜错,她关系到莉莉丝的降临?”
“所以呢?”瑟茜冷漠地说,“你要当你那所谓的‘米德加尔特守望者’,阻止我将她带走?”
“法师的力量,本就该用于抵抗来自其他位面的超凡力量,而不是对于人类使用……”坎德拉深吸一口气,语气决绝,“所以,不论如何,我不会容许你召唤魔神。”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我的好学生,自认为法师应该约束自我,远离俗世,成为人类文明的守望者,殊不知有多少法师贪恋人世间的繁华。”瑟茜冷笑,“这么多年了,你依旧天真单纯。”
“这不是你向莉莉丝献祭的理由,瑟茜。”坎德拉手持法杖。
瑟茜的眼中满是失望,以她的性格,又怎么召唤莉莉丝呢?这样一切都会失控!之所以要将色欲魔女带走,为的是她不落入教会手中。
“你不了解我,坎德拉,以前如此,今后也是如此。”瑟茜口吻冷淡,“但我不想和你动手,至少不是在这里。”
“为什么?”坎德拉问。
瑟茜顿了一下,道:
“因为,你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
坎德拉目光一怔,无穷多的回忆涌上心头,宛如被施加定身术般站在原地。
而在瞬息之间,瑟茜已经借助传送法术,带着葛丽沁离开桥洞。
已经错失了将她留下的良机,并且以恩师的魔法造诣,即便是坎德拉也无法追寻。
在树梢之上,雪鸮的黄色眼睛炯炯放光,倒映出背影略显沮丧的坎德拉。
叶芝借助雪鸮的视角,完整旁观了桥洞下所发生的一切,暗自感叹。
“被一句话硬控了十多秒,这就是坎德拉老师的白月光啊。”
原剧情里,瑟茜与坎德拉,这对师徒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坎德拉立志成为法师界的守护者,让法师和人类泾渭分明,瑟茜则致力于让魔女和人类和平共处。
因为只有这样,魔女才能光明正大和人类待在一起。
“所以说,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叶芝嘀咕道,“现在都流行白给啊!”
此刻,叶芝位于斯登堡的下水道,这座早在公元前就由古帝国建立的排水系统,直到现在仍在使用。
下水道里飘来恶臭,被叶芝的屏障隔绝在外,而他已经变换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容坚毅,如同久经风霜的船长,就连身高体型都发生改变。
“好厉害的易容术。”钻牙惊讶道,“迷雾女神竟然舍得把这镇派之宝给你。”
“这是我请她吃饭的回礼。”
叶芝发出的声音低沉,走在下水道高于水槽的旁边平台上,在一面墙壁前驻足。
按照记忆,这里就是魔女会的驻扎地,但是叶芝能感到无形的结界挡住去路,且凭自己的手段无法破解,不由皱眉。
“钻牙,你能把这里的结界打开吗?”叶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