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
“嘟嘟说，你是他的老板，这么说，你还有一个产业？可你不是猎魔人吗？”
林恩奇怪道：“猎魔人又怎么了？谁规定了猎魔人不准经商？”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沙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你可真是个奇怪的猎魔人，别的猎魔人根本想不到拿怪物脑袋换赏金以外的赚钱路子，明明他们有的是办法，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一个变形怪还知道猎魔人的赚钱路子？
林恩顿时感到好奇。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沙沙问道。
“比如呢？”
沙沙认真思考了一下，说。
“一位贵族绝对不会拒绝猎魔人的服务，很多技艺高强的战士，都会把自己的劳动力卖给贵族，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可耻的行为。”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荣誉’。”
林恩不置可否：“但猎魔人有猎魔人的准则。”
“我听过你们的中立准则，但这种准则在当下的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显得有些守旧与古板了。”
林恩没有生气，反而更感兴趣了：“我愿闻其详。”
沙沙想了想，斟酌一下词句，道。
“我读过你们人类——抱歉，我忘了猎魔人也和我们一样，被排斥在外——咳咳，我读过人类的历史，知道人类也是从另一个世界通过天球交汇，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时的大陆上，人类不仅要面对众多的怪物，还面临着精灵诸国的威胁，生存空间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赶下海。”
“因此，那时的人类还能够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对抗外敌。”
“但转眼的工夫，沧海化作桑田，曾经统治世界的精灵诸国不是轰然倒塌，就是已经烟消云散。”
“精灵、矮人、侏儒这些古老种族被迫与人类共存，融入进人类的社会当中，像我们变形怪、小地灵这样的种族，则是干脆从人类的眼前消失。”
“要么躲进深山老林，要么战战兢兢的藏匿在人类社会中，竭尽所能不让人类发现。”
“到这种时候，人类的传统艺能，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人类的本性如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旦不再面临外部的威胁，人类就会自己与自己产生冲突。”
“当冲突开始爆发，人类就会寻找盟友、排除异己。”
“以前，猎魔人只是一个钟点工，雇主把猎魔人叫来，就只是为了做事了，事做完了就可以走了，谁会管钟点工心里想的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中立，你只要标榜自己是中立的，就会被双方同时认定你已经收了对面的钱。”
“一旦冲突加剧，演变成战争，在全面战争开始以前，双方都会先将标榜中立的家伙干掉。”
“而这也就是统治者们，最喜欢说的‘要么做我的朋友，要么是我的敌人’。”
林恩没想到这个变形怪，懂得还挺多的。
在林恩的故乡世界，由于受教育的普及性，能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少。
但是在这个教育稀缺的世界，能看得这么透彻的，那可真的就很不容易了。
“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
“牛堡大学的教授们编纂的书籍、与他人交谈后得到的信息归纳、总结、整理，以及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天赋’。”
林恩忽然有些好奇：“那你这天赋可不一般啊，那你觉得，猎魔人应该怎么做？”
沙沙想也没想，回答道。
“团结起来……个体的力量无法与集体对抗，无论单个的猎魔人有多强大，终究是不能与整支军队抗衡。”
变形怪的回答在猎魔人的预料当中。
哪怕是传说中的龙，也需要人类作为其信徒——比方说，在蓝山的另一边，那个生活在沙漠上的神秘国度泽瑞坎，便是有着供奉龙的传统。
而且，他们供奉的龙，还是真实存在的。
沙沙的回答不出林恩所料。
但他更感兴趣的是……
“猎魔人没办法抱团，国王和贵族们不会想看到，在术士兄弟会之后，第二个不受他们控制的组织。”
如果猎魔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抱团，当年那般鼎盛辉煌的猎魔人教团，也就不会分裂成数个猎魔人学派了。
因此，林恩想看看，这个在政治方面的嗅觉，超过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的变形怪，到底有何高见。
“……你说得对，这也是我每次都只能设想到这一步，就进行不下去的地方。”
沙沙遗憾的摸了摸后脑勺。
林恩心说果然如此。
终究还是未能跳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的未来需要自己亲手创造，猎魔人的荣光自然也只能依靠猎魔人自身。
回到正题——
“嘟嘟说，希望我给你一份工作，但我想先问问你，你擅长做什么？”
“我没有嘟嘟那样的商业头脑，没办法帮你打理你的资产，但我可以保护你的产业，帮你处理掉那些觊觎你产业的坏蛋。”
听到沙沙这么说，林恩不由感到好奇。
“变形怪不是只会产生善意的想法吗？就算是复制，也没办法理解那些坏的方面，不是吗？”
“在大部分的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我可能是变形怪的另类，就像是阁下您一样，大多数的猎魔人也没有您这样的头脑。”
让一个变形怪当自己的保安队长，那可就太屈才了。
变形怪的特点，注定了他应该到更适合他发光发热的舞台去。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倒有个大胆的想法，不仅可以让你和嘟嘟都过上好日子，还可以更好的保护我的产业。”
第221章 沙沙，你也不希望嘟嘟被绑在火刑架上烧烤吧？
“是什么？”
“取代这个自由都市当中最有权势的人……你知道谁是城里最有权势的人吗？”
“永恒之火。”
林恩打了一个响指。
“没错，就是永恒之火的安全官。”
“不管是市政厅还是各大行会，面对他都不寒而栗。”
“因为他手下有整整数百名永恒之火的神殿守卫和牧师，随时听候他的差遣。”
在一旁一直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的嘟嘟，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满脸惊恐的说。
“诸神在上，那可是一等一的恶棍，他沉醉于权力，就像蜘蛛沉醉于鲜血。”
“人们暗中谈论他的种种事迹：不留痕迹的失踪、虚假的指控、酷刑拷打、蒙面杀手、恐吓、勒索、偷窃、胁迫、欺诈和阴谋。”
“取代他？等等……”
嘟嘟突然意识到。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坏主意。
诺维格瑞如今排斥非人种族的歪风，正是由永恒之火带动起来的。
如果能够改变永恒之火的安全官，自然也就能改变永恒之火对待非人种族的做法。
让诺维格瑞从这恐怖的「火之洗礼」中摆脱出来。
前提是他们能成功的话。
沙沙皱着眉。
显然也意识到，这个疯狂的计划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和影响。
他们甚至有可能可以改变这座城市。
把它变成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北方明珠」。
“可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那可是永恒之火的安全官，普通人唯一接近他的机会，就是双手被戴上阻魔金手铐，身上穿着拘束衣的时候。”
“我不是低估你的能力，只是……”
面对困惑的沙沙，林恩笑了笑。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只要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嘟嘟。
“你朋友的工作，我给安排了，现在可以陪我一起去，把我朋友给释放出来了吧？”
嘟嘟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时，沙沙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猎魔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有的猎魔人就只是猎魔人，而有的猎魔人想要看到世界熊熊燃烧。”
回头看了一眼，沙沙那副满脸震惊的样子，林恩笑了。
“废话，当然是为了我自己着想，要是诺维格瑞的安全官，是个没事就喜欢把看不顺眼的人，架在火堆上烤的偏执狂，人们还怎么在这座城市安居乐业？”
“要是人们都开始逃离这座城市，那我还怎么赚钱？”
“再说了，沙沙，你也不希望嘟嘟被绑在火刑架上烧烤吧？”
留下若有所思的沙沙。
林恩和嘟嘟离开了。
两人朝着城里的市政厅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变成阿尔弗雷德样子的嘟嘟小声说。
“谢谢你，林恩。”
“谢我做什么？”林恩奇怪的摸了摸后脑勺。
“你是第一个，在知道我是变形怪以后，没有大惊小怪的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和我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可明明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