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师，魔法师，精灵矮人，少数种族……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国际化大都市”。
在这样的情况下，城市本身也卧虎藏龙——
“麻烦再给我一杯熔岩之心。”
女性摆出来一枚金币，叫来了酒水，她看起来喝得有些烂醉，但没有人会小看这位女性，在她来到这个酒馆的第一天，有人看到喝醉的她，想要进行一定的“帮助”。便被她轻而易举的就用魔法举起来，然后丢了出去。
虽然不至于死亡，却也差点摔得背气。
人们于是知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就惹得起的人。对方在这个酒馆当中，或许是在等待，或者说品味什么。
然而，他人的看法对于阿德里亚娜来讲一点都不重要。
她输了。
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本来就怀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态做了这样的谋划，最终，即便是失败，她也应该是在自己的荣耀当中死去，在辉煌灿烂中死去才对。
能够死在多罗的手中，那应该是一件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可是并没有。
多罗没有杀死她，而且——阿德里亚娜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死在多罗的手里，多罗说的话就会成立。只要魔王默认这个结果，那么贤王就不会反对这个记过，事实上，前两天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
理所当然的，魔法师协会会长的地位被剥夺，相关的罪名有很多，背叛人类，害死雷帝，通魔——最近在喝酒的时候，也时常能够听到人们讨论相关的事情，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处于舆论的核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
不过这一实际上不是什么太值得的她在意的事情。
她只是在想，当初多罗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中在想什么？
如果要说难过，她倒也不是很难过，尽管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时候感到非常窘迫。但也仅仅是窘迫，她知道其他人都认不出来自己的身份，当初的多罗应该也是如此。
所以她不太理解。
不太理解多罗的感受。
即便是效仿多罗，喝得烂醉，想要从酒精中清醒对于她来讲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而且酒后的行动并不算是冲动——多罗彼时到底是想要从所谓的酒水当中获得什么？
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己和多罗做同样的事情，他们也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在，自己也不能理解多罗的痛苦，也不能理解多罗的抗拒和选择。她觉得自己有些糟糕——或许她应该对自己已经被通缉，被人类帝国背叛这件事情感到愤怒。
但，她并不在意，不在意的东西，即便是去假装在意也无济于事，她已经努力尝试过了，可是她仍然无法和多罗感同身受。
要怎么样，要怎么样她才能够真正理解那个人的想法？
自己还需要更加痛苦嘛?
可是，要怎么样让自己感到痛苦呢？
酒吧当中突然之间变得骚动起来，阿德里亚娜用惺忪的眼睛看向了骚动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就有蹦蹦蹦的声音传来。等到阿德里亚娜的视线重新聚焦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对方到底是谁。
“艾德琳？你还敢出现在这个城市啊！”
艾德琳拍了拍手，酒馆里面已经变得相当狼藉：“阿德里亚娜，你以为我想来嘛？找你的是夏蒂，但是你一直没有对她进行任何回复，她现在不会从那个塔里面离开，所以只能让我过来找你，你以为我还想来这里？”
阿德里亚娜一听到夏蒂这个名字，她立刻重新低下了头，趴在桌子上睡觉，她对夏蒂这个名字并不感冒，倒不如说，其实相当讨厌。
艾德琳来到了她所在的这个酒桌，然后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你知道吗？你喝的这个叫做熔岩之心，是一种用红色蜜瓜来调配的酒水，而我这个叫做赤色惊喜，是用玫瑰调配的酒水，我之前来的时候就很爱喝。”
阿德里亚娜并不抬头，她好像真的喝醉了。
“我的计划在这个城市彻底破灭。”艾德琳似乎并不在意阿德里亚娜是否醒着，她自言自语的在这里说，“我一直在想，魔王到底是为什么阻止我，戈多拉是为什么阻止我？明明我的构想如此伟大，明明只要我的计划成功了，那么人类就会进入新的纪元，大家都是平等的——这样伟大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被停止？”
阿德里亚娜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信用，像是我这样的，会背刺自己的领袖，做出这样阴险狡诈事情的家伙……又怎么有脸告诉别人，她可以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让任何人来想象，大概都是让人觉得可笑的，不过是反派在吹牛罢了。”
她颇为自嘲的将抿着酒水：“我有些时候也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星泪真的坠落，我是否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倘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成功，成为了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存在，而炼金人偶也支配世界，让所有的生命都开始靠近永恒——我真的不害怕那样的光景吗？”
“总归是想要证明些什么，阿德里亚娜，我们想要证明，我们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夏蒂想要证明，她比戈多拉更加成熟，更加冷血，更加像是大人，所以会做出冷静的符合利益的选择，她和戈多拉说自己会和贤王结婚，共治天下，结果戈多拉立刻就说他和魔王在一起也可以如此——夏蒂当时就急了。然后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顿，现在清醒了不少。”
艾德琳的语调稍微有些可悲，却让阿德里亚娜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她。
“我也是如此，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我比他更加正确，我比他更加伟大，我的想法，我的意志——我想要证明，我当初没有做错误的选择……但实际上，我们错的很厉害吧？只是……”
她和阿德里亚娜对上了视线：“无论是最开始的选择，亦或者是如今的选择，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掩盖我们那丑陋的内心，阿德里亚娜，我们想要掩盖，我们对他的恐惧。“
是的，恐惧。
勇者阿·戈多拉明明是一直温柔的笑着的，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心的男人。
明明他们之间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明明他们应该共同奋斗，最终凭借大家的力量一同战胜魔王，谱写一曲佳话！
可是不一样。
和世人的认知不一样，真正深入那一战的存在，才会知晓，在最后的战斗当中，魔王也好，勇者也好，两人脸上的笑容是有多么的灿烂，两人情绪是有多么的亢奋，两人的力量是有多么的恐怖……完全不一样。
和认识的阿·戈多拉完全不一样。完
那个时候，勇者阿·戈多拉融入了魔王的领域，在那魔王的世界中和魔王进行激烈的斗争，但最终的结果是，多罗的胜出。
他战胜了魔王，可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至少，当女孩子们欢喜的来表示恭喜的时候，多罗的眼神和表情是暗淡而寂寞的，尽管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和大家一同欢庆魔王被战败的事情。
但这样的表情完全被女孩子们收入眼底，她们比谁都要清晰的看着多罗，她们比谁要了解多罗。
所以那个表情，被女孩子们尽收眼底，她们深深的感受到了恐惧。
有那么一段时间，当女孩子们被多罗注视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像是被魔王盯上了一样——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女孩子们非常担忧多罗变成和魔王一样的东西，同样的生物。
她们太恐惧这样的事情发生。
“事到如今，已经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阿德里亚娜，失去了一切。对于失去了一切的我们来讲，已经只剩下将错就错的选项了，这里有一份计划，需要你的力量，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这算破釜沉舟的计划了。”
“第二勇者计划……多么可笑的方案，打不过本体，却想着复制品能打过吗？就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个能够杀死她们？“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可行的计划……要不要参加，是你的事情。这是我们能够把握的最后的机会，”
第157章 信任
莫赫其实挺忙的。
别看她整天好像是在和多罗之类的到处晃荡，没个正形，实际上，她最近的事情非常多。
其中，最为重要的事情。理所应当，是“安葬”。
最开始提出的在冰雪王国建立亡灵之国的构想失败了，她总不能一直把亡灵们放在自己的瓦罐当中。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但是多罗肯定也会对此有些牵挂，别哪天突然问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亡灵都直接在瓦罐里面溃散成为了最根本的灵魂力量了，那就非常糟糕了。
所以实际上她最近一直在做的事情是“去往真正亡灵之国”的准备。
听说精灵女王在死亡之前，把精灵一族的不少强者们都送到了空间的深处，让他们去寻找天界，寻找女神。
对这个事情，莫赫只想笑，能够在无限的空间中找到的根本就不是女神，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说和她与女神一同诞生的被他们所放逐的一些玩意儿……所谓的“不详”之类的。
女神的天界是另外一个概念，不是你在无限空间中不断寻找就能够找得到的。
不过这个事情莫赫倒也不会告诉别人就是了，说了他们也不懂。真正的亡灵所在的国度，实际上就是在天界和这个世界的夹缝当中，换言之，要去天界是必须要经过亡者世界的，莫赫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个知晓如何去往亡者世界的文明已经消散上万年了。她也没有要告诉世人如何前往那个地方方法的意思。
这个时间跨度，即便是精灵女王也迭代八九任了，信息丢失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何况，那个时候精灵一族很弱小，根本没资格接触一些秘密。
正好世界树也种出来了。
平心而论的说，莫赫是不太想要去亡者国度的，毕竟那个地方和天界很近，容易被女神注视到，尤其是在明确知道女神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情况下。不过，好就好在多罗和女神决裂了，在精灵女王的事情之后，多罗和“女神”彻底断开了联系，不管是多罗主动断开的，还是女神主动断开的，现在这种情况，自己造访一下亡者国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何况，这也算是在帮多罗办事。
女神就算是和多罗决裂了，应该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做出阻碍，到时候要和自己与多罗同时开战的话，女神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所以这个事情相对来讲还算是相当安全。
相较于这件事情，其他事情都还只能算是一件小事。她知道萝丝已经开始对多罗发起进攻，至于结果，她倒也不是太在意，她认为自己如今对多罗的关注应该适当的减少，毕竟，不管怎么想，多罗都没有和自己翻脸的理由，也就是可以放心下来了。
现在的多罗是“刚好”的状态。
既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又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同时却又没有完全放下作为人类的那一套准则——这很棒。
可以说是最为完美的状态，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是避免其他人来干扰多罗这种状态，萝丝的小打小闹就不必放在心上，或许再过个上百年，多罗的心态就会发生转变，朝着自己靠近，那个时候，他会做些什么就会变得不可预料起来……到时候需要防备的事情就会变多起来。
不过，那也至少要个百年的时间吧？
自己最多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恢复全盛姿态，彼时耗费百年来做针对多罗的谋划，虽然不见得充足，但应该也不至于说像是之前那样被战胜，毕竟多罗也走到了这一步，漫长的岁月对于他来讲也会逐渐成为像是囚牢一样的存在。
莫赫将这些想法压到心底。
那些都不是当下应该考虑的问题。
在做了差不多的准备之后，莫赫就找到了艾尔芙和她的妹妹罗兰，加上多罗。
“你是说，真正的亡者之国？”
多罗听到莫赫的话懵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建立一个亡者之国嘛？我听你那意思好像是之前没有一样……原来存在啊？”
“这个世界就是没有啊。”
莫赫坦然的说：“教会在《神圣录》当中的描述是说灵魂死后会回归女神的怀抱吧？其实那个说法不能算是错误的，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亡者的国度的确是女神的怀抱，是祂的仁慈和悲悯，对众生的怜惜……不过在我看来多少是有点居功自傲的成分在里面。祂很喜欢夸耀自己的功绩啊。”
这里有一个问题。
多罗和艾尔芙都没有说，但是罗兰问了。
“你和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系？”
莫赫看向了多罗和艾尔芙，看见两人脸上疑惑的表情，于是了然：“也不能怪你们对这种事情心存疑惑……如果非要说关系，我想一想，我和神之间……用你们人类比较熟悉的说法是，恋人吧？”
恋人？
在场的三个人嘴巴张得老大，都是一脸懵，他们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可能的事情。
多罗当然想过魔王和神的关系，根据他固有的认知，魔王和神的关系应该是仇敌，就说当中有某种因果，也最多是母亲和孩子，因为不同的理念而走上不同的道路，亦或者是创造者和被创造者，像是莫赫和丽思朵微，甚至是兄弟姐妹，一同诞生之类的。
但是恋人这个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
“你们看起来这么惊讶啊？这其实并不奇怪吧？我和她之间是恋人。不过其实用恋人并不恰当就是了，我说的是你们最能够理解的一种关系。毕竟和恋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莫赫并不介意和这些人谈论这种事情。
她笑眯眯的看着多罗：“莫不是多罗先生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吃醋了？我理解你作为勇者对女神心怀仰慕，听到女神和我是恋人，是不是有种被戴了帽子的感觉？”
“……”多罗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莫赫的说法。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喜欢的是我？吃的是女神的醋？这可真是令人困扰啊，多罗先生，您有些过于贪婪了。”
这个人……
两个女孩子分明是想要在这个问题上知道的更加清楚，不过莫赫好像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总而言之，亡者国度说是女神的怀抱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当初雪精灵们没有变成亡灵人，也应该过去了。”
“我有个问题，莫赫，亡灵回归女神的怀抱之后，然后呢？”
“嗯，这是个重点，总不能亡者国度不断的容纳亡灵，然后让亡灵一直增加吧？女神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她也不会不要脸的在自己给信徒的启示当中说‘回归我的怀抱’。事实上，亡灵是有重生可能的。”
“重生？”
几个人愣住了，他们从未想过会从莫赫这里听到这样的字眼。
莫赫意味深长的看着多罗：“你们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信奉女神存在的那么多，即便是精灵族编制的故事，也说精灵母树是女神亲自种下的具备神圣意义的树——为什么要信仰精灵母树而不信仰女神本人？你们两个是雪精灵，有想过这个问题嘛？”
她问的艾尔芙和罗兰，把两个人问懵了。
“为什么……这个，我还没有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