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86节

  “先退远扎营吧,顺便收集些木柴。”天色渐晚,克拉夫特不觉得这时孤身深入会是个好主意,“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把这烧干净。”

第165章 夜班不要擅自离岗

  所有人默契地没有提起来此的目的,就地清点人数,快速地沿来路退至看不到那些生机勃勃躯壳的位置,从拴在原地的马匹身上开始卸货。

  其实至少一半重量已经被穿在了身上,剩下的主要是帐篷骨架、蒙布,以及一路来使用率最低的负重——火油。

  扈从们轻手轻脚地把那些用绳网袋装着的小罐取下,分批放到远离营火的位置。

  他们仍不知道当初携带这些麻烦东西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这不妨碍它成了现在看来最明智的决定,使得收集燃料的工作量大大减少,也意味着能更快更彻底地销毁这片地方,防止成为以后经常光顾梦境的惊醒素材。

  晚上的住处搭建完成后,扈从开始砍伐树木收集木柴,简单劈开,再削去大部分中心湿润的病变部。

  放火也是一门学问,首先得清理村庄周围的空地作阻燃带。准备中的木柴大部分是为中间那座教堂准备,确保能毁掉支撑梁柱结构,而民居的木质部比例高,还有部分草覆顶,足够自行完成燃烧。

  进度不太理想,忙碌半个下午后,入夜前带回的木柴离所需的量还有相当差距,或许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动手。

  歇下的队伍围着篝火烤软干粮,在尽量避开所见的几句干聊中填饱肚子,留守夜人看火,其余人抱着武器回到帐篷内躺下。

  理智上来说,越是遭遇困难的情况,越该抓紧每一刻休息时间,确保在下次不得不醒来时能多一份可能会救命的体力。

  但布莱特知道他们没有,那一双双难以闭上的眼睛,肯定在黑暗中注视着火堆投在帐篷帆布上的游影,生怕在下一次睁眼时看到那地方,那条或许会永生难忘的道路。

  他也是如此。不好说马丁给他安排的守夜算惩罚还是顺水推舟,里面有巴罗的关系。这样一个难眠的晚上,至少对他而言,在火堆边守上一夜比在帐篷里辗转反侧好。

  不过必须声明的是,尽管没有辩驳,他还是觉得自己果断投出飞斧的行为算不得什么错误。在跨过小径上一路的蘑菇“花架”后,目睹一个背对自己的畸变人形轮廓,又怎么有人能控制住先下手为强的冲动呢?

  即使当时那柄斧子在自己跟随的巴罗骑士手里,也一定会飞出去,还会扎得更准。

  “呵。”布莱特摇头晃掉了这个不敬尊长的想法,谦逊是骑士应有的美德,作为预备役应该接受马丁的批评,而不是心中不服。

  作为家庭的次子,被安排到骑士手下学习,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只学到了一体两面的勇敢和鲁莽,而没有吸收到巴罗偶尔表现出的与粗豪外表不相符的机敏。

  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木柴,噼啪的燃烧声裹着耳朵,单调得令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绮丽迷神的图像,花架、奇形异状的背影在眼前浮现,似乎就隔着篝火与他对坐。

  被错觉与想象惊吓的低呼从口中发出,布莱特骤然挺直腰背,清醒过来,火堆对侧的同伴被惊动,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你说那个,我听马丁骑士叫他教授的人,为什么会带那么多火油。”布莱特轻声询问此时唯一能交流的人,一边向营地外张望,确认那些东西只是疲惫时的想象。

  他没有想过得到答案,只是打算聊聊,虽然这确实很让人疑惑。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到过他手上有茧,像是个会用剑的人。”同伴自觉接过话题,“反正不太像个教授。你见过那些学院的人吗?一般老和秃里至少占其一。”

  “或者两个都占。”在当面不能聊的话题里,他们找到了一点新鲜的笑点。

  投入新柴的篝火亮堂起来,火焰膨胀,暖气烤热手脚提振精神。身后的影子愈发拉长摇曳。

  聊了一会,布莱特口唇发干,拿起水袋灌了两口清水,有一股让人坐不住的感觉逐渐明显。本想忍耐下去,但长夜漫漫远未至尽头,迟早得解决。

  揉着压麻的双腿,他从火边站起,检视营地,翻身挪动声不知不觉中已经陆续消失,疲惫使人进入睡梦。

  “我要去处理一点私人问题,就在旁边,马上回来。”

  “快去快回,等你解决完换我。”这种事情一经提起总是容易结伴成群,但职责所限,他们没法一起离岗,只能轮流进行。

  布莱特朝营地边缘走去,光源从身前换到身后,随着靠近那些形状与正常有着细微差别的树影,紧张感再一次从语言和火加固的心壁外渗透进来,他忍不住地去想这片树林中有什么。

  回头看向火边,同伴不耐地摆手示意他快些。紧张感使下身的感觉越发明显,终究生理硬需求占据了优势,他必须得去解决水压问题。

  那些东西再怎么可怕骇人,它们都早已死去,危险程度还比不上一个拿匕首的小孩。他这么安慰自己。

  哼着一段偶然听到的小曲壮胆,脚踏出光暗朦胧的分界,往林中走了几步,到不至于明早被抱怨有异味又能看到篝火的距离,找到一颗顺眼的树,打算尽快完事。

  随着排空,紧张的精神也感到了一阵放松,思考起骑士们穿着全身甲该怎么解决这种紧急问题。

  虽说可以每次提前处理,但毕竟人有不测风云,万一真有突发情况,又没法快速脱卸盔甲该怎么办呢?作为骑士预备役,他觉得很有必要寻思一下。

  这个奇怪问题很快随水而去,布莱特扎紧腰带,想法跳跃到等他正式成为骑士、有了自己的食邑后,有没有可能跟一位小姐如故事中那样发展一段恋情,乃至婚姻。

  他在一些户外活动中见过那些女性,远远地站在不被打扰的安全位置,看着年轻勋贵后裔们从猎场中逐得的各式猎物,优雅地小声交谈评论,如风笛竖琴般的轻笑在有香粉的风中飘来。

  她们身着的裙装由各种材质、染料的匹缎裁剪而成,色彩鲜艳丰美,蓬松雍容。

  像林中的精灵,只要见到就不易从那华美的剪影上移开视线,轻细香粉游进鼻腔,在这孤寂的黑夜中,不禁使他想将游吟诗人那听来的残句献上。

  【是明星,是满月,是……】

  布莱特摸向刚系上的腰带,松解活扣。

  雍容的身形缓缓走来,胜于一切裁缝成衣匠杰作的非对称色彩设计,有非凡的美感……

  “是个什么东西?!”

  活扣打开,他解下另一柄腰上的飞斧奋力掷出,深深嵌入那东西头冠样的多褶复层头部,一捧不真切、色彩难以形容的烟雾从那喷发出来,粉尘味变得浓郁异常。

  布莱特朝营地退去,而在被吸引的一会,同样色彩斑斓的身影不知何时无声息地出现在侧旁林木阴影中,将他扑倒在地。

第166章 表征

  “布莱特!”

  在火堆边留守的同伴本就在时刻关注着这边,在背后视角中,布莱特无故地滞留在原地,放松地看向深林,像是见到了什么熟人。

  而后他见到对方解下手斧,以果决致命的态度往凝视的地方投掷,命中某种发出异样闷响的躯体,同时转身逃向营地。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具行动无声的斑斓身形从视野外出现,提线木偶般的动作僵化别扭得不合常理,却在近身时短暂地加快。

  待他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场映照白天所见景象的噩梦,布莱特已经被扑倒在地,色彩奇异的沉重烟雾状物从黑暗中喷出,像打翻的粉盒簌簌洒落,引起一阵使受害者无暇喘息的刺激性咳嗽。

  那个两个纠缠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不可置信又明确的可怕推断像炭火灼伤他的理智,是那些遍生华丽真菌的人形,它们动了起来。

  “袭击!”守夜人嘶声高呼,尽管这已经有点多余。睡眠浅薄的营地早就被惊醒,金属交响杂乱无章。

  而最先离开帐篷的,居然是那位他们刚谈论着的教授。用剑先一步挑开布帘,老练迅速地观察外界情况,随后伏身窜出,站在有帐篷遮掩的阴影中。

  很难想象是什么让他形成了如此谨慎的习惯,本能地把自己放在威胁无处不在的假想中。他贴着帐篷扫视整个营地,在仅剩一人守卫的篝火上敏锐发觉了问题所在。

  “布莱特呢?”

  守夜的扈从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布莱特消失的位置,空旷的林间俨然拥挤起来,树干分割的夜幕中依稀可见色彩移行。

  灌丛摇晃,遮住了连声咳嗽的来源。那是气道痉挛、要反呕出整个肺部似的咳嗽,在短暂迫不得已的间隔中发出如鸡鸣般的吸气声,并很快与挣扎晃动一起微弱下去。最早钻出帐篷的人见到了这一幕,并从变形的声音中分辨出了它的主人身份。

  或许这会将让大部分目击者陷入癫狂震恐,但绝不会包括队伍里的所有人。最初的慌乱过去,被认知到的是截然相反的一点。

  对他们发起袭击的人或是东西,居然没能立刻杀死岗哨,布莱特仍在挣扎对抗。

  “来人!”在克拉夫特还不敢轻举妄动时,巴罗骑士已经冲向目标,这可能是在全面接战前最后一个拉布莱特一把的机会,入睡前出于方便他没有脱下盔甲,而背光角度是敢于打开面罩改善视野的倚仗。

  收到指令的扈从们如梦初醒地行动起来,较近几人跟上巴罗,剩下的观察形势向同伴靠拢,掩护携带短弓弩箭的射手,准备抢先对露面的敌人造成杀伤,打击士气。

  在经验中,夜间战斗造成的困难是双向的,要求相当的勇气和军事素养,而这是他们最有信心的方面。既然没有被一波击溃,那只要稳住阵脚,对方占不到太多便宜,应对得当的话形势逆转也不是不可能。

  心底最深处,甚至有种宣判结果的轻松感,比起无形且不可知的神秘对象,他们更愿意对付有实体显形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只要能出现在面前、是个实体,是什么都好。

  不符合预想的是,那些东西完全称不上“快”,它们像赴宴的宾客,身着盛装联袂而至,从木柱林立而没有火烛的黑暗空阔殿堂中走来,迎接方才到来、即将加入的来宾,邀其共飨由某种存在布下的筵席。

  此刻,队伍中最勇敢,也是最鲁莽的人已经扫开灌木,见到与布莱特纠缠的东西,它只有半个头部,如密友拥抱住无声开合嘴唇的受害者,贴合在对方身上,较毛发更细长轻盈的白色丝线如活物在两者间蔓延,盖住大半张年轻的面容,编织成眼翳样而翕动不止的纱幕,淹没散大瞳孔。

  他可能还活着,通过熟悉的脚步和剩下一只眼睛认出了接近的人,想要发声求助,然而只呼出了一团折射异彩磷光的雾粉。

  巴罗抓住那东西大概是脖颈的位置,试着把它从自己扈从身上硬拽下来,但两者间漆胶粘合般的紧密吸附使他无法用力,这种粘附感深入皮层下,如植物根系抓住土壤。而那道鲜艳人墙正逐步逼近,已经能分辨那些可憎的菌类花斑。

  一股刺挠鼻腔的粉尘味让巴罗屏住呼吸,他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愿天父拯救你的灵魂。”高举剑刃,有力而果断地劈下,巴罗面朝着那些步态蹒跚的东西急步后退,然而他在原地趔趄了几步,未能如愿逃离,发觉腿甲沉重异常。

  “脚下!”

  实际上不需要提醒,巴罗反射式地低头,同时再次挥剑向下。无首的躯壳,不受影响地抓住了胫甲,落下的全力斩击将菌体连同脆化桡尺骨劈断。

  飞矢破空划过,扎入扑来的菌菇寄宿者,来自手弩的动能仅仅暂时地打乱了它们的动作,为巴罗争取了退回保护中的机会。而当不用担心误伤后,几把蓄满的绞盘弩贯射入菌群,用以对付盔甲的武器直接击倒了几具躯体,乃至将其中之一钉在树干上。

  绞盘弩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第二波手弩到来,扎入菌菇,没造成除一点行动障碍外的任何影响。

  似乎是存在什么信号延迟,它们慢一拍地做出受击反应,提速逼近整备完全的阵列。

  震惊于其近乎不存在要害性质之余,进入状态的队伍逐渐冷静下来,巴罗回忆着手感,得出了一个乐观结论。

  “散开,不要挤成一堆,只要别被贴上,它们不能拿你怎么样!”

  “砍断所有能动的骨头,就算是魔鬼今天也得给他给送回地狱里去!”

  失去头颅和半条前臂的寄宿者靠单臂支撑着重新立起,随群体前进,越过营地边界,辛刺的粉尘气息弥漫。

  但它们最可怕的时候已经过去,无形恐惧坍缩为一个有实体、能接触的东西,还被证实了能破坏失能。被巴罗所激励,看不见的勇气回到了这帮公爵蓄养的精锐亡命之徒身上,密集阵型三两成组分开,准备迎接近战。

  【就这?】

  对于一直没什么畏惧可言的克拉夫特来说,属实是低于预期了。

  虽然这些东西古怪非常,可现在的表现跟感染整片森林的架势比起来有点不配套,倒真像极了口腔念珠菌感染,是什么大病在无关痛痒表层显露的一点疥癣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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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我保留了一部分

  克拉夫特轻松写意地侧身躲过扑来的寄宿躯壳,它的爆发动作不输活人,但耿直得毫无保留,难对付之处在于外形迷惑性大、发力动作反直觉,只能靠纯粹的反应速度应对。

  借着它自己的惯性,剑刃在错身时从左腰部切过,把半个腹腔一分为二。

  这东西未必符合生物学,不过至少很符合物理学。切口使菇丛填充的躯干不可避免地向左侧歪斜,行动受限。他顺势用配重敲在菌丝连接的脊柱上,让它扑倒在库普面前。

  “别敲脑壳,优先打断腿。”

  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克拉夫特迎上另一具满是肝红裂褶菌的臃肿躯壳,靠武器长度优势削掉对方的半片手臂,出乎意料地见到了与真菌结合的残余肌肉组织,因为沉积氧化的铁成分,显出与黄白菌丝格格不入的棕黑锈色。

  编入肌纤维束的菌索似乎在起到取代神经和血管的效果,使那些本该随着主体死去的功能组织在必要时能被操纵利用,不确切地效仿着生前活动。

  对此敏感的人眼中,这种活动显然是病态、乃至一次性的。

  骤然紧绷的张力超过结构负荷限度,又因为缺乏疼痛反射,被切开后仍在执行未完成的动作指令,加剧损伤,直到自己拉断自己。

  站在一个正常生物角度来说,这或许是很不经济划算的方案。

  但它的本质很难说是躯壳,还是寄宿其上的真菌,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被这种东西贴身缠上,除非有人帮助切断它的肢体,否则绝不可能短时间脱身。

  而一旦在半分钟内没能脱身,下场已经有人亲自示范过了。

  距离惨痛教训转化为实践,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即使经提醒意识到了需要调整对策,通过训练形成的习惯也无法立刻调整。

  没有致命要害、难以预测下一步动作。最尴尬的是穿了护甲又没穿全身甲,对这种情况毫无益处,又拖慢了行动,很快就出现了反应不及中招的人。

  余光里,战场边缘一名扈从正捅穿被寄宿者脖子,运动能力没有受损的躯壳在下一刻顶着剑刃抓到了他,遍生菌轮的腐木样双臂紧勒住锁子甲保护的上半身,将其扳倒在地。

  同伴顶盾撞开被寄宿者,用锤敲折它的大腿,回身救援。然而抱住目标的躯壳发出干荚爆裂的声音,绸团头冠般臃肿的头部绽开,粉尘云雾喷发而出,深浓紫红、暗黄混色在空气中扩散淡化,并随着淡化迅速变色,表现出多到无法描述之多的丰富色调变化。

  那种尘雾引起的干咳、喘息与色彩同步扩散,受累者慌忙拉开距离,而最近的持盾扈从闪避不及,逃出几步后无力地扼喉咙倒下,在深长而徒劳的无效呼吸中失去意识。

  “散开!”

  马丁在几个回合里成功切开对手大腿肌腱、击碎髌骨,得以脱身后立刻注意到了这一幕,大声提醒。

  他感到在开口时也吸入了那种粉尘,它们无处不在,仅仅一点,咽部就有了有干灼抓挠般的不适感。症状表现更严重的吸入者咳得面色涨红、眼球突出,而真菌控制的躯壳不会等待他们慢慢缓解,战局一角产生了连锁反应式的恶化。

  那些粉末颗粒看起来很重,喷出后形成的云团漫延不远就开始沉降消散,传播范围有限。

  “咳咳……蒙住脸!”马丁咳嗽着发出警告,拔出短匕,扎进从背后抱住他的斑驳手臂肘部,左右扭动离断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条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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