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就在五个月前,你已经向帝皇保证了,会在一年之内结束在阿斯克隆星区的战事: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帝皇将最强大的军团给了你,可不是让你在他面前食言的。”
“我想你无需担心这一点的,老头。”
荷鲁斯仰起了头,俯视着马卡多,他口中的声音是轻蔑的。
“影月苍狼军团的主力此时就在阿斯克隆星区征战,我的四王议会比你想象的还要精明能干:就在三天之前,最后一个抵抗的世界也已经臣服在了帝国的旗帜之下。”
“别用你龟缩在神圣泰拉的可怜视角来批判我的远征,我知道如何掌握战争的节奏,我也从不会在我的父亲面前夸下海口:如果你想诬陷我的忠诚的话,那还是用你那阴险的心思,换一个角度吧。”
“但在此之前,你可别想逃避我的拷问,掌印者。”
赫鲁斯俯下他的身子,怒目而视,他的那双铁拳抓紧了桌子的边缘,脊背像是想要扑击猎物的黑豹般高高地隆起:仅仅是这样的狂怒气势,就足以吓垮那些身经百战的凡人将军了。
“我已经在泰拉皇宫中找了你很久了,掌印者,从议会大厅到那些图书馆,从黑色的外墙到金黄色的高塔,我追踪了你数个小时:你在躲避着我的追踪,但就像现在所发生的这样,你是逃不掉的。”
“你很清楚自己犯下了怎样的恶行,充斥着凡人愚蠢的恶行,所以你恐惧着我,恐惧着来自于帝皇子嗣、基因原体的问责。”
“你说错了,荷鲁斯。”
“我并没有在逃避你的追踪,这里是泰拉皇宫,你在这里鲁莽奔跑的每一个瞬间,都没有逃脱我的眼睛,我之所以会在此时见到你,是不想让你打扰我之前的工作。”
玛卡多的手指在光滑的石桌上敲击着。
“而且,纠正你一点:我是掌印者,是你的基因之父亲封的,帝国政府的执政人,我直接且只对你的基因之父负责,除了帝皇之外,没有人能让我恐惧,也没有人能够问责于我。”
“你也不行。”
“呵呵呵……”
荷鲁斯笑了起来:怒极反笑。
“哦,是吗?”
“你对于你的权力,还真是迷恋到了熟于心啊,叔叔。”
最后的那个称呼,显然是一种响亮的讥讽。
“但很遗憾,你忘了一点。”
荷鲁斯握紧了一只铁拳,拍在自己的胸甲上,砰砰作响。
“我可是荷鲁斯!荷鲁斯—卢佩卡尔!”
“我是帝皇的子嗣!是他的首归之子?是为他赢回了无数世界与城市的征服者:别用你那尘世之中的权力,来构想我的身份,和我在帝皇心中的地位!”
“如果我想的话,我完全可以把你拖到泰拉最大的广场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审判你的罪行,撕碎你和你的共谋者可笑的阴谋,甚至撕碎你们本身,然后大踏步地离开这片土地,返回到大远征,返回到我的军团中去:不会有任何后果发生的,掌印者,没人会在意一群阴谋家的结局。”
“王子不会因为弄臣而流血。”
牧狼神的声音像是匕首一般的刺下,而对此,马卡多甚至懒得抬起眼皮,他用一种单调到令人乏味的声音,反问着帝皇的子嗣。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荷鲁斯重重地哼了一声。
“因为这里是神圣泰拉,是神圣的泰拉皇宫:不经帝皇的允许,没有任何一滴鲜血,能够滴落在这片土地上,庆幸这一点吧,老头,你因此而能完好的坐在我的面前。”
说着,牧狼神随手推开了那把摩根坐过的石椅,足以承载基因原体的稳重造物在荷鲁斯粗暴的动作面前,如同一个玩具一般不安的摇晃着,于是,荷鲁斯便又一爪子抓住了它,拽了回来,坐下,将整个上半身前倾在石桌上,两条手臂紧握成拳,垒在一起,宛如从睡梦中惊醒的雄狮一般。
“所以,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目光凶狠。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突然下令,要求抹除掉我的一个兄弟在帝国中的一切记录,为什么从某一个时刻开始,银河中的所有人都忘记了我的一个兄弟,都忘记了有关他的一切?!”
“别想在这个问题上逃避,老头儿,除了你,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抹除了我的一个兄弟:我甚至无法立刻记起他的名字了。”
荷鲁斯怒目而视。
“你觉得你在做什么?”
“你越界了,老东西,你侮辱了我们,侮辱了我们作为基因原体的荣耀,侮辱了一位曾经为帝国浴血奋战的功臣:你觉得,我和我的兄弟们会让这一切就这样轻飘飘的发生吗?历史和荣耀不是会被你们这种愚蠢的阴谋家所掩去的东西,如果让我的父亲知道……”
“他本来就知道。”
玛卡多的声音微微扬起,打断了荷鲁斯的话语。
“帝皇知道这一切,这道命令本就是出自于他之口,我只是作为他的谦卑仆人,在执行他的要求:你平时引以为傲的智慧与思考去哪里了,牧狼神?”
“你凭什么认为,如果没有帝皇的主导,我能够进行如此庞大的灵能仪式,而这样的灵能仪式,又怎能逃过人类之主的眼睛?”
马玛卡多的声音坚硬冰冷,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重复着它体内早已被书写好的代码一样。
对此,荷鲁斯只是回以一段沉重的笑容。
“你的辩解苍白无力。”
“掌印者,我就在这里,在你的对面:我的智慧从未离去,我的眼睛也能够看出谎言与真实:你当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欺瞒我的父亲,因为这会让你失去在他心中的宠爱,失去你赖以为生的地位与权力,你不敢这么做。”
“但你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忠诚的仆人:在你的这一身黑色长袍下是更肮脏的秘密,掌印者,我知道你的心思绝对不干净。”
荷鲁斯的身体前倾着,他盯着掌印者的面容。
“你以为我一直奋战在大远军的前线,就会对泰拉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吗?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掌印者。”
“我知道你这个称号曾经的血腥含义,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狠毒的东西:现在,你只不过是一个攀附于我的父亲的小人,一个玩弄灵能与诡计的巫师,我砍下过无数颗像你这样的脑袋,也聆听过他们内心之中的疯狂与愚蠢。”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人的一次尝试,是一个阴谋。”
“我的兄弟的确犯下了错误,他因此受到了惩罚,这是值得悲哀的事实,但是这种恶意的遗忘,却是你们兴风作浪的结果:你们想要趁此打击我们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你们以为你们能挤走我们这些基因原体,从而取代我们站在父亲身边的荣耀与权柄。”
在荷鲁斯的瞳孔中,杀意的寒光几乎是不加掩饰的。
“靠着对历史的亵渎,靠着一大堆根本就没有帝皇印玺与天鹰标志的废纸,靠着你们煞费苦心的将真相隐瞒下去的举措。”
“别在这里,逗我发笑了,掌印者:你唯一能够求得我的宽恕的办法,就是告诉我,神圣泰拉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向我的父亲进了怎样的谗言,让他下达了如此错误的命令。”
“如若不然,我不介意让这里发生一点小小的骚乱:如果你的这副老骨头能够支撑到我的父亲到来的话,你猜猜到时候,他会更支持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弄臣?”
“就像我说的那样。”
荷鲁斯偏着脑袋。
“一个王子,不会因为皇宫的弄臣而流血,有人是真正的英雄,有人则只是心怀不轨,瞻前顾后的小人:帝皇会看清这一切的。”
“……”
马卡多沉默了几秒钟,他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欣赏荷鲁斯面庞上的愤怒,但无论如何,当他开口的时候,他握紧了他那雕刻着金色雄鹰的权杖。
“你想要真相吗?荷鲁斯?”
“当然!”
牧狼神的声音就如同饥饿的野兽一般疯狂。
“那好吧。”
马卡多拿起了权杖。
“看起来,有人要流血了。”
第410章 掌印者之威
“当然会有人流血。”
“毕竟,荷鲁斯或许会有无数个缺点,但是轻言放弃绝对是不在其中的:无论是他还是影月苍狼,都习惯将巨大的牺牲,看作是通往胜利的必要途径。”
“他们总是这样:加斯塔林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了,我甚至不太想记住那些比较陌生的面孔了,因为这些人很快就会消失在下一次的斩首作战之中。”
圣吉列斯的嘴角略微翘起,天使般的容貌上挂着微笑,口齿间却轻声细语着无情者的寒意,一如绽放在他瞳孔中的漠不关己。
“说实在的,这种理所当然的牺牲是有点让人厌烦的:荷鲁斯和他的狼崽子们的确让人喜欢,但并非在所有时候都是如此。”
“不是么,我的姐妹?”
说着,在他那双宽大得过了头的羽翼的遮掩下,巴尔的大天使挪动着他耀眼的金发,无暇的面容随即展露出来,还不望朝着他的姐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完美到可以担当帝国律法的微笑,任何敢于拒绝这个微笑的家伙,都一定会是大逆不道的极恶之徒。
【恐怕我无法评价这一点: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和影月苍狼真正地并肩站斗过,我甚至没见过那些大名鼎鼎的加斯塔林。】
摩根眨了眨眼睛,视线略微偏转,避开了圣吉列斯的锋芒:在与这位大天使的第一次谈话之后,她已经了解了这位外热内冷的完美兄弟,也很清楚他心中的恶趣味。
虽然圣吉列斯不介意在摩根这种聪明人的面前【诋毁】一下自己亲爱的牧狼神兄弟,但如果蜘蛛女皇敢表达出丝毫的认同的话:迎接她的,可就是巴尔的大天使那凶猛的语言反击了。
先伸缩、再引诱、最后一举打垮贸然深入的对手:这位圣血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还真是一个玩弄弹性防御战术的高手。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阿巴顿不是就在远东边疆么?他可是加斯塔林中最出色的那一个了,荷鲁斯总是找不到他的临时继任者。”
一击不成,圣吉列斯也没有什么沮丧的心理,他收回了他的视线与羽翼,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荷鲁斯与玛卡多之间的剑拔弩张。
【阿巴顿在我那里可是活得好好的,每天都充满干劲,最近还胖了不少,原本的那套铁骑型已经有点塞不下他了:这和你口中的那些加斯塔林,可不太符合。】
“憨厚之人自有他的福分,不是么?”
大天使轻哼了一声,这个动作暂停了两位基因原体的对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充当着这场庭院战争的高贵背景板。
说这是一场战争,都有些不太合适:只是荷鲁斯在愤怒地单方面质问罢了,而玛卡多有时候沉默以对,有时候出言反驳,却总是能够让牧狼神的火气愈加猛烈。
牧狼神伫立在桌子的一侧,左手虽然没有佩戴那凶名赫赫的【荷鲁斯之爪】,但依旧得紧握着石桌的边缘,顽固的石料在他的愤怒之中宛如泡软了的饼干般脆弱。
很少有人敢在牧狼神的面前如此地忤逆他。
尤其还是一介凡人。
荷鲁斯的愤怒之中,甚至吐出了一丝笑意。
“流血?你以为,我会害怕流血吗,掌印者?”
“在星辰之中,我已经为了帝皇的梦想而流血牺牲了几十年了,我流淌的鲜血足以在泰拉的土地上为自己缔造一座宏伟的宫殿:在这点上,帝皇就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牧狼神伸出一只手,指向了所有人看不见的远方。
“看看吧,掌印者:就在泰拉皇宫最中央的位置,就在那群英广场上,我的流血为我赢得了一座纯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与我每一个值得铭记的兄弟站在了一起。”
“那就是帝皇对我们的认可,那就是我们荣光与功绩的证明,那就是像伱这种在他面前卑颜屈膝的家伙,永远都无法得到的荣耀。”
“每当你走过那里,目睹着我们的雕像的时候,你难道不会自惭形愧于自己瘦弱的可怜身躯吗,你这个老东西?”
荷鲁斯嗤笑了一声。
“我想,这让你那可怜的心脏感到了嫉妒,对吧?”
“你知道,你永远也得不到这样的奖励,因为这些雕像只会给予那些站立在帝皇身侧,与他共同奋战的战士,而不是像你们这些在他脚下卑言屈膝的奴仆:这无上的荣光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得到的,所以在你的内心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这并不会让我感到意外。”
“……”
“荣光?”
掌印者低声的笑着。
尽管他一直在努力维系着自己严肃的气息,但当荷鲁斯的话语流入他的耳朵的时候,那苍老的面孔上,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牧狼神的话语的确锐利,其中的某些词汇,就像尖刀般的刺入了掌印者的心脏,无人能够察觉,但这位帝皇的子嗣显然是掌握不住话语这把尖刀的,所以,当玛卡多缓缓的起身与荷鲁斯对视的时候,这把刀已经被他夺在了自己的手中。
“荷鲁斯。”
掌印者摊开了手。
“现在,在这片银河之中,在你于我面前计较你的那些所谓荣誉与征服的时候,正有无数的凡人与战士拼搏在大远的前线,他们默默无闻,毫不起眼,没有任何人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与牺牲:但正是他们的流血与汗水,让帝国的旗帜能够插遍银河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才是真正的牺牲者,他们比你付出了更宝贵的东西:他们自己的生命,而与你相比,他们得到的又是如此的稀少,他们的名字不会在一百万个世界上被传颂,不会在任何典礼中站在帝皇的身旁,更不会在皇宫中,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大理石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