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之主想了一下,她先是看向了离开的佩图拉博:和这个执拗的奥林匹亚人进行交谈,又或者达成共识,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乃至更久的时间吧?
而多恩……
摩根瞥了眼她沉默的兄弟。
先不说成功与否:最多五分钟应该就能完事儿了。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基因女皇在转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的心中,因维特人的含金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奥林匹亚人。
于是,她向前一步。
【所以,多恩,你真的听到了佩图拉博的那句询问么?】
“当然。”
多恩低下头,用相同的语气重复了相同的话。
“佩图拉博刚刚在发问,这场比赛到底是谁赢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他?】
摩根接着询问道,而在她是内心中已经有了小小的雀跃,她不由得开始了期待:难道她的因维特兄弟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终于明白了在必要的时刻,保持沉默的重要性了吗?
要知道,多恩如今在原体中的绝大多数恶评,都是因为他那完全不看场合与气氛的【直言不讳】而造成的:一个会说真话,也敢说真话的兄弟,固然是令人欣赏的,但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要说真话,无论何时都不会闭嘴的兄弟,也肯定是会让人心烦的,而且这种心烦会轻易地盖过原本的欣赏。
这是多恩的优点,却也是多恩的缺点,而如果他能在这个问题上做到适当的取舍,在该放弃的时候放弃,在不该放弃的时候依旧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的话,那他可真就是一个趋近于完美的人物了。
摩根不由得畅想了一下,然后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因为我没办法回答。”
多恩直言不讳。
“或者说:我没资格。”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如果有资格回答佩图拉博的这个问题的话,我肯定会回答,但事实却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回答佩图拉博的这个问题,也自然没有资格去指出他在这个问题中,所暴露出来的性格缺陷。”
【……好吧。】
阿瓦隆之主撇了撇嘴:幻想果然只是幻想啊。
【那伱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没资格评价这个问题呢?】
摩根接着发问,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多恩的这句话其实非常有意思:没资格?这可不像一向骄傲的多恩能说出来的话。
难道他在这场远征中,将自己那令人绝望的骄傲放下了吗?
这虽然比不上改善语言艺术这种伟大的进步,但也称得上是一个令人喜悦的变革了:阿瓦隆之主又开始小小的期待。
而多恩则是接着开口。
“因为我扪心自问了一下,在回答佩图拉博的问题前,我于内心中向自己询问,我是否完全不在意这场剑斗的输赢,是否能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评价两位战士,而我的内心给我的回答是:我不能。”
“我也在在意这场剑斗的输赢到底如何,我也在希望我的子嗣能够赢下这场战斗,甚至会在明显的平局中,为西吉斯蒙德寻找着算得上是胜利的蛛丝马迹。”
“在这场剑斗中,我有着并不公平的私心,如此一来,我自然就不是一个完全公正的评价者,我自然也就不能回答佩图拉博口中那有关于【谁赢了】的问题。”
多恩扬起了头颅,他的回答让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
所以……
这到底是改变了。
还是,没有改变?
摩根有些摸不准,她明明感觉到了多恩身上的某些性格,或者说习惯,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帝拳之主似乎依旧会直言不讳地向他的兄弟们袒露内心中的想法,也依旧有着骨子里的骄傲,但以前的多恩绝对不会维系刚才的沉默的,虽然这种沉默多少有些误打误撞。
【嘶……】
或者说:他只是学会在开口说话前,自我反思一下了?
不仅看到了别人缺点,也开始看到自己的缺点,并且学会了时刻用自我的缺点来反思自我,逐渐弥补这些缺点了:而沉默只是他在面对别人犯下相同的缺点时,不愿意隐瞒自己的缺陷,自欺欺人地去直言不讳,而是出于同样的缺陷,自认为没有资格来回答吗?
这似乎……还是一种骄傲?
而且是骄傲中的骄傲:一种甚至不需要他人约束,完全是出于自己过于高尚的性格,以及过于洁癖的道德观念,而缔造出来的自我约束式的傲慢。
【……】
那……
这是好事?
还是坏事?
摩根舔了舔嘴唇。
她心里有些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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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他必须为此而做出些许改变了。
在被他的战斗兄弟们一路抬向医务室的路上,西吉斯蒙德虽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但脑海中却在席卷着思维的风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刚才的剑斗。
胜利?荣誉?或者是挑起这场剑斗时的鲁莽冲动?还有耳旁战斗兄弟们的安慰和胜利欢呼?对于现在的西吉斯蒙德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个东西:他看到了那个如同山一样的对手,看到了那个在整场比赛都在限制他的噩梦,看到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完全击破的终结者甲。
是的,他在最后的关头的确取得了成功,但战场上谁会给他几个小时来水磨豆腐呢?而且丹提欧克明显也不适应那副甲胄。
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能够将铁骑型号的终极者甲操练得炉火纯青的家伙,他又该如何在短时间或者漫长的战斗中,彻底击败这样一个钢铁恶魔呢?他又该如何用手中的剑来捅穿对手的心脏呢?
“……”
他应该怎么做呢?
西吉斯蒙德,开始了思考。
在内心中,他渴望着遇到一个像这样的对手。
第520章 别扭的人,与别扭的军团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再和那个混蛋打一架了。
简直要命啊!
当丹提欧克在急救室的病床上缓缓苏醒的时候,这便是他脑海中涌入的第一个想法:没有所谓的荣耀,也没有任何不甘,在切实的经历了这场剑斗比赛后,战争铁匠很轻松得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不适合这种……活动。
比起打打杀杀,果然还是指挥沙盘和工程蓝图更适合他。
佩图拉博之子咬紧牙关,于内心中忏悔到,他只觉得自己如今头痛欲裂、面容麻木、瞳孔前方晃着或白或黑的虚影,从指尖到胸膛的每一根经脉都在不断地颤抖:即使是在过往的那些惨烈战争中,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后遗症。
闭上眼睛,西吉斯蒙德和他掌中的动力剑便会如鬼魅般浮现,刺向他的胸膛,让丹提欧克日趋光洁的头颅上渗出阵阵冷汗,甚至无法再躺下,挣扎着起身,然后将双手拼命地紧握成拳,才能感觉到些许的安全感。
战争铁匠不是一个蠢货,在与多恩之子硬碰硬了几個小时后,丹提欧克已经看出来了:那个西吉斯蒙德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在剑术与战斗的道路上夺命狂奔的疯子,战争铁匠毫不怀疑西吉斯蒙德最终会献祭掉自己的生命乃至灵魂,来换取在这条道路尽头的最终冠冕。
他会成为一个怪物,一个让所有阿斯塔特敬畏的怪物。
丹提欧克揉了揉太阳穴,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观点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毕竟现在的西吉斯蒙德还只是一个【好手】,比他强大的阿斯塔特哪怕没有五十个,至少也有三十个:他甚至拿一个刚刚学会如何操练终结者的战争铁匠,都没什么办法。
要知道,真正的军团剑圣是不怕终结者甲的:别的不说,单单是第二军团的巴亚尔,别看他平时只扛着两把细长的查纳巴尔军刀到处走,可是战争铁匠却记得:在那位破晓者的内甲里,可是塞了足足三把强效等离子手枪。
按照这位全阿瓦隆境内最强剑圣的话来说就是:用长剑战胜对手固然值得尊敬,但如果在面对特别的对手时,依旧只会抱着长剑砍来砍去的话,那就不是可敬了。
那是傻逼。
“……噗呲!”
想到这里,佩图拉博之子先是愣了愣神,随后笑出了声,在感到心情稍微好转后,丹提欧克便试图离开床铺,下地走路,可还没等他加以尝试,不远处的病房大门便被直接推开了,接着,便是一大波的战士涌了进来。
这些来自于钢铁勇士与破晓者的战士明显在外面等待很久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为了让战争铁匠安心休养,而清空了病房,直到听到了丹提欧克的笑声,才迫不及待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反而把战争铁匠给堵在了床上。
面对这种局面,丹提欧克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先集中精力应对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关切与赞颂,他依靠着在远东边疆时的经验,轻而易举地安抚了那些对他满脸崇拜或尊敬的萨拉玛斯裔新兵,以及少许的钢铁勇士,接着,并将目光放在了那些更为安静的群体上。
他看到了以拉纳为首的破晓者们同样在人群中,只不过将主舞台让给第四军团,彼此之间维系着窃窃私语,他还在病房的门外,看到了一抹黄黑色: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多恩之子,名为泼拉克斯的可靠战士,正伫立在门外,一脸严肃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在发觉丹提欧克的目光后,泼拉克斯只是点了点头,既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为了西吉斯蒙德的事情而寥表歉意。
战争铁匠挤出一丝笑容。无言的回应,接着,泼拉克斯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帝国之拳在确认了战争铁匠的安全无虞,以及宽容的态度后,便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和丹提欧克之间的互动虽然极为短暂,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对话都没有,可战争铁匠却觉得,相比于耳边那略显嘈杂的话语,他反而更喜欢这种沉默。
至于西吉斯蒙德……
佩图拉博之子于自己的内心苦笑着,他只是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在剑术上没什么追求,也庆幸在经此一役后,那小子应该不会再无脑地挑起这种事端了。
这样最好,他可不想赶鸭子上架般的再来一次了:果然,军团冠军什么的,还是谁爱当谁当吧,他当一个战争铁匠就行了。
丹提欧克眨着眼睛,下意识地抚摸着胸膛上的那个伤口: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西吉斯蒙德的剑锋差点顺着这个伤口,直接要了他的命,可当佩图拉博之子心有余悸地抚摸上去时,却发现这个狰狞的疤痕,几乎快要消失了?
如若不是还留下了几处粗糙的痕迹,战争铁匠都快要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
丹提欧克愣了一下,随后又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却始终没有摸到哪怕一处裂隙,唯独在这个伤口处往上一点的位置,他摸到那个差点被他忘记的东西:那是在他上场之前,摩根的禁卫总管强塞给他的灵能配件,这个东西在整场战斗中都是沉默无声的,完全没有发挥出任何的效果。
反倒是现在……
丹提欧克皱了一下眉头,他保持着抚摸胸膛的动作,径直地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拉纳:摩根的禁卫总管自然一下子便明白了,只见他朝着战争铁匠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切尽在把握的微笑。
这个微笑让战争铁匠愈加相信了拉纳的良苦用心:虽然这个配饰没有给予他任何战斗中的优势,但仅从如此强大的疗伤能力来看,在战场上,这个小东西完全能够给予战士们第二条性命。
得找个时间把它还给拉纳。
佩图拉博之子在感激中暗自嘀咕着,而他的这个动作却让原本微笑的禁卫总管悄悄松了口气,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唯有站在他身旁的老伙计,敢于用肩膀碰了碰自己的长官,竭力压低嗓音。
“怎么,拉纳,你不会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吧?”
“废话!我哪儿知道啊?”
拉纳瞪了他的战斗兄弟一眼。
“原体赐下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敢随便乱用,我当时就是在衡量好久后,发现这个配件如果被砸坏的话,最不让人心疼,才会把它交给丹提欧克的:谁能想到我们基因之母眼中的【残次品】,竟然也有如此强大的疗伤功能?”
“你本该想到的。”
拉纳身边的破晓者只是讽刺地笑了笑,作为老近卫军的一员,他虽然在战场上对自己的长官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但是在这种私下的场合里,就别指望他会对拉纳展露出多少的尊重:谁还不是基因之母信任的子嗣呀。
“拉纳,你忘了你上次一不小心启动了母亲赐下的所谓残次品,结果把整个【曙光女神号】上以你为中心,方圆三千米内的所有生物全部强制催眠的场景了:上到原体亲卫,下到凡人孩童无一幸免,就连药剂师也叫不醒他们。”
“不提这事儿你能死吗?”
拉纳剐了一眼他的老伙计,不再搭理他,反而将目光放到丹提欧克胸膛处的挂坠上,并在自己的内心里编织起了那张表格,那张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规划好,并在这漫长时间里逐步填写的表格。
嗯,看来这个【残次品】的功能是强悍的治愈力,那么算上这次成功的人体实验的话,在母亲目前赐下的这些失败作品中,就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二确定其功能了: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么……
禁卫总管眯起了眼睛,于脑海中开始清算起了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还有没有什么著名的剑斗比赛即将上演,好让他接着进行这种实验:毕竟,这是原体的意志。
也是基因之母在很久以前就赐予他的……任务。
“……”
拉纳沉默不语。
他知道,阿瓦隆之主总是热衷于手搓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以此来消耗自己的闲暇时光:虽然摩根的这个爱好并不出名,但她的确成批塑造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就连阿瓦隆之主本人,都不是很确定这些东西的全部成效。
于是,这些【残次品】便被通通给予了拉纳,这既是原体对于自家禁卫总管的肯定,也是希望拉纳能够用各种手段,来摸清楚这些小玩意的效果究竟为何。
至于蜘蛛女皇为什么不亲自实验她的这些造物:摩根当然也是参与了实验的,她会通过自己的灵能镜片,默默地窥探着拉纳的每一次实验成功,以及翻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