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居民对官方的态度很矛盾，好形象都是基层官员立起来的，高层不做实事，摘果子的事儿倒是没少干。
他随手翻到副刊，上面有不少图片，分成一块一块的，主要内容是各种民间趣闻，文字诙谐幽默。
下面还有一些命案，有图片、概述和推断，间杂着一些阴阳怪气调侃执法官无能的怪话。
罗兰嘴角一翘，微微摇头，这座城市看似繁华，底下矛盾重重，一份报纸的正副刊不过是这种矛盾的缩影。
‘苏莱曼也不容易。’
正思量间，灵魂忽然一颤，他隐约听到丝线崩断的声音，凝神感知，竟是感染型异常突变的“链接”断开一个。
‘死了一个感染者？’
他丢下报纸，靠在后座，闭眼假装休息，实则集中意志，利用棋盘感知各个媒介的情况。
凯厄斯和赫曼一切正常，索加托克的两个感染者，一个在中央大街，一个在北方郊区，他迅速将目标锁定在北方。
透过黄金媒介，他看到一个青年人倒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衣服口袋装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枚水滴形黄金坠饰，正是罗兰亲手制作的媒介，编号031。
这应该是某个工厂的一角，到处都是复杂的管道，隐约还有蒸汽机的轰鸣。
凶手还没有离开，视线边缘有两双皮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全暴露了。”
“这家伙平时软得很，没想到今天胆子这么肥……”
“别废话了，赶紧处理掉。”
“这……外面全是人，等晚上吧。”
“屁，氨气都加进去了，晚上就会发动，你……把他藏燃气管里！”
“啊？监测站那边会察觉压力变化。”
“你就说加燃气稳定剂导致的，这又不是第一次，动作快点……”
两人同时离开，片刻后，一个矮个子男人进入媒介的感应范围，身上泛着灵性波动。
他轻松提起尸体，拐过一个弯后，将尸体扔进一个粗大的管道中，伴随着一阵机械转动声，管道封闭，周围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罗兰一看就明白，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
“老比尔，北边是不是还有一个燃气公司，知道是谁开的吗？主要供应哪片区域？”老比尔是司机的名字，也是索伦裔。
“那个呀，好像叫瓦尔德燃气公司，不知道是谁开的，他们供应城北呗，但有时也会变动，听说两家燃气公司的管道是相通的……”老比尔回忆道。
罗兰眉头一皱，他之前就听利昂加德说过官方引入南方商会，充当搅屎棍的事情。
两家燃气公司既然是竞争关系，其中的阴谋是否是针对北境商会的呢？
可惜对话太简短模糊，很难判断是私事败露还是阴谋的一环。
“老比尔，你知道谁家用的是瓦尔德的燃气吗？我想看看哪家的燃气好。”他想比对一下两家的燃气差别。
“我家用的就是他家的燃气，忽明忽暗的，一点都不稳定，我早就想换了，唉……”老比尔吐槽道。
“能带我看看吗？”罗兰掏出一德元塞到老比尔的兜里。
“这……”老比尔有些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把钱掏出来，“这简单，我马上带你去。”
汽车没有走中央大街，穿过几处街区，停在西北部一处偏僻的居民区。
“这里是我家，条件不好，你随便看。”
老比尔的家没有院子，是一层临街的二层木楼，看条件也还行，一楼的客厅就有一个类似旅馆的那种壁灯，只是更简陋。
啪嗒一声，罗兰拉开燃气灯，灯芯发白变亮，只是对比旅馆，它的颜色有些偏黄偏暗。
他抽动鼻子，有点怪味，对鼻腔没什么刺激性，更不至于伤人。
“确实有点暗。”说着，他转身背对老比尔，眼眸中泛起金光，魔纹乍现，视线立刻变了样。
让他意外的是，燃气虽然有很多杂质，但很“干净”，几乎没有情绪之丝的缠绕。
这才是正常现象，情绪这东西没有非凡载体很难存续太长时间。
“怎么了？”老比尔好奇地走上来。
“没事，送我回旅馆吧。”罗兰收起鎏金之瞳，转身往外走。
回到旅馆已经是中午时分，他打开房间的燃气灯一看，上面缠绕着纷乱的情绪之丝，比昨晚稍多一点，并不起眼。
但对比瓦尔德的燃气，差距就比较明显了。
‘果然不对劲。’
他闭上眼睛，灵觉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样，但他相信鎏金之瞳，这个强化多次的血脉能力从未让他失望。
背上咏叹之杖，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商会总部。不管有没有阴谋，只要告知苏莱曼，他自然有能力解决。
誓约楼的护卫认识他，将他领到顶层，值班的女助理却告诉他，苏莱曼委员昨天和侯赛因会长一起出门了，至今未归，具体去哪她也不清楚。
“这么巧？”
第109章 行动
正当罗兰思量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有事吗，奥托顾问？”
罗兰转过身，走廊尽头站着一名气质冷峻的中年人，他身材壮硕，灰白色短发如钢针一样耸立。
“这位是卡图委员。”女助理解释道。
卡图？罗兰心头一震，这不是尤利娅的家族吗？
“巴格先生？”他试探着问道，尤利娅曾经给他提起过这位叔叔。
中年人微微点头：“来我房间聊聊吧。”
“好。”
走廊尽头左转就是巴格的房间，房间光秃秃的，只有几样该有的家具，茶几上空荡荡的，没有热水，当然也没有红茶。
“坐。”巴格神色淡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卡图委员，苏莱曼伯父去哪里了？”罗兰瞥见外面的日头，没有客套的闲情。
“你跟尤利娅一样叫我叔叔吧。”明明是拉近距离的话语，巴格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去了塞伊纳内港，应该会待几天，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罗兰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相信他。
尤利娅父母双亡，从小都由苏莱曼一家照料长大，但并不代表这个叔叔冷血，纯粹是巴格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至今未婚，他就算想照料尤利娅，苏莱曼也不会同意。
“瓦尔德燃气公司好像在酝酿某种阴谋，晚上就会发动……”他将自己的见闻和判断一一说给巴格听，但隐瞒了黄金媒介相关的内容。
巴格眉头皱成川字型，他起身走到墙边，按下一个开关。
屋顶上的水晶吊灯一下亮起，流光溢彩，由蓝向白迅速过渡，很快变得璀璨夺目，尽显奢华。
他盯着吊灯观察片刻后，微微摇头：“这应该属于正常现象，南区多平民，燃气沾染的负面情绪多一些，很快就会散去。”
“第一，白天燃气用量少，情绪之丝更少才对。第二，存续的方式不对，它与燃气纠葛太深，燃气不耗尽，情绪不散。”罗兰非常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巴格狐疑地打量着罗兰。
情绪没有灵性为载体，就算是他也只能勉强感知到，不要说存在形式，就连总量都很模糊。
“当然是看到的。”罗兰的眼眸浮现出重重金色魔纹，冷漠威严，犹如来自神明的注视。
巴格不懂，但很受震撼，他深吸几口气，沉声道：“我信你。
瓦尔德背后有蓟花商会扶持，如果他们能借此引发重大的安全事故，市政厅确实有可能借机取缔我们的燃气供应资格。”
“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燃气里真有氨气吗，稳定剂有无问题，转移到哪片区域，总量多少，后果如何……”罗兰无奈叹了口气。
巴格好似想到什么，沉吟道：“燃气更换管道没那么简单，需要调压站配合，整个索加托克加起来一共六个，两方同管，不难控制。
但昨天晚上我们的燃气厂发生严重的燃气泄漏，死了两个工人，管道压力不足。
执法官排除他杀后，市政厅要求我们暂停供气，现在除了中央大街，其他居民区的燃气都已经换成瓦尔德的燃气，傍晚时才会切换回来。”
“傍晚？”罗兰若有所思，“有没有可能有害物质的引爆很迅速，他们准备在切换燃气线路时，通过调压站加料，也能借此摆脱责任。”
“不管是不是，调压站确实是关键，先悄悄控制住。”
说着巴格拿出一对金属护臂，护臂上是厚达两指的方形铁盒，上面有两个喇叭，明显是机械产物，却又散发着淡淡的灵性波动。
“这是对讲机，机械师的产物，用灵性激活，一百德里之内随意通话。其中一个调压站由你负责，给你两个作战小队，我需要你的眼睛时刻帮我盯着燃气异动。”
“好。”罗兰接过护臂，戴在左手。
他听出了巴格的言外之意，他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挖个坑就能把北境商会赶出局，北境商会不可能屹立数千年不倒。
巴格没有调动包括护卫队在内的任何总部人员，而是以特殊任务为名，从安全顾问公司抽调十二支作战小队，每队10人。
这几乎抽空了安全顾问公司在索加托克的作战力量。
这些人分成六组，每组都由一名值得信任的高级执事带队，便衣，秘密集合。
跟罗兰搭档的高级执事叫欧帕，一名先知途径的低序列非凡者，两支作战小队的队长也都是非凡者，众人分散前往位于东南方的工坊区调压站，不动声色地将其包围。
罗兰夹着被黑布包裹的【大嘴巴】，带着曼迪和德莱克一路步行赶到的时候，欧帕和作战小队几乎同时到位，执行力相当可怕。
调压站由两家燃气公司共同管理，这一处由北境联合商会主导，其中也有少量的瓦尔德工作人员，负责管道维护和监督。
调压站占地不大不小，周围五十米没有任何建筑，管道密布，有不少大型储气罐。
欧帕以商会名义临时租借到一栋三层小楼，房主拿着五德元，美滋滋地回房睡觉。
啪嗒，罗兰打开壁灯，白中泛黄的灯光亮起，没有爆燃，也没有刺激性气体，情绪之丝微乎其微，确实是瓦尔德燃气公司的劣质燃气。
欧帕一身旧皮袄，三十多岁的脸膛上布满风霜，乍一看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北境土著。
他能当上高级执事当然不是靠非凡者的身份，而是专业的管理能力和经营手段，对于罗兰的加入他并不排斥，只是有些担心年轻人莽撞冒进，太过依赖非凡能力。
他悄悄打量着罗兰，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罗兰微微摇头，他掏出十几个黄铜螺母：“调压站大多都是自己人，有信任的人吗，帮我把这几个螺母分散放到关键部位，特别是添加稳定剂的厂区。”
黄铜螺母只是掩饰，内部被他注入了神性金属。
“没问题。”欧帕眼睛一亮，罗兰用非凡能力监控的手段可比强行接管调压站强多了。
他带着螺母匆匆离开。
几分钟后，罗兰感知到“媒介”进入调压站，并分散到站内各个区域。
他坐在三楼窗口，眼神微闭，调压站的场景尽数投射在脑海。
看得出来调压站的工作相对轻松，大家的状态都比较懒散，除了偶尔的巡视、检查和记录，就是喝茶、聊天。
罗兰不懂调压站的工作原理，但他很快定位到添加燃气稳定剂的车间。
一个巨大的金属罐倒置在往外输送燃气的主管道上，呈倒T字型，中间有阀门连接。金属罐上写着稳定剂一词，想认错都难。
只要打开阀门，高压强的稳定剂就会从罐中流入燃气管道，通过观察罐口的压力表就能知道稳定剂的剩余量。
“稳定剂阀门还处于关闭状态，但罐子里是不是稳定剂就不好说了，值得注意的是，压力表是满格。”罗兰激活对讲机，将情况大体汇报给巴格。
“知道了。”对讲机传出巴格的声音，有些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