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余如今的气象,实也是应运而生,天时、地利、人和种种因素结合。人运飘忽,就该有一尊大国诞生,镇住人族之气运。
王如意搭建起了临时寝宫,在来到兴邦城后,她假借休息由头,总算寻到机会,与李长笑单独相处一日。
两人聊了许多,李长笑聊着路上见闻,王如意聊着国事家事。李长笑自抵达大余后,便一路了解如今南海情况。但所得消息,多是零零散散,因为这场大战太过浩大,许多修士只顾拼杀,反倒疏忽情报。反倒与王如意交谈过后,王如意自开战初期说起,随时间推移,说到今日。大小战役、经过、结果均娓娓道来,条理清晰。李长笑才知南海大战,竟已经这般惨烈。
鲛人一族,自推海大计后,一直被视为人族大敌。如若小瞧他,是定要吃苦头的。
在兴邦城安定下来。
王如意虽总盼着与李长笑多待一会,多说一会话,毕竟好久好久不得见了。但着实公务繁忙,休息一日,便又顶着帝王的架子,颁布政令,处理国事。
忙得不可开交。常常自怨自艾,自己这帝王,倒是天生的劳碌命。
当误之急,更是将镇海、杀海等舰船,全部修补好,继续倾力打造。王如意决定迁都兴邦城,有一原因,便是兴邦城外百余里,有一“彩盐湖”。
那湖占地极大,容纳镇海、杀海舰绰绰有余。王如意下令,在彩盐湖附近,设下造船坊,重新倾注财力物力人力,非打造出那人族杀器不可。
李长笑见此,自要出一份力,他飞去南海之畔,找寻镇海楼坍塌后的碎片。在一万里深海中,寻到一块半人高,重若星辰的黑石。
他收了起来,继续找寻,寻了数月之久。求变五百五十九年,带着三块镇海巨石,找到王如意。让其手底下的工匠,想办法将这镇海巨石,融入舰船当中。
彼时,鲛人、人族两族,战事依旧不曾停息。时常有伤亡传回,李长笑经常往返大余、南海。每次去南海杀敌,总会运用真假一道,让自己变得模糊、虚幻、好似并不存在。
故虽杀的鲛人族不少,但却并未因此而扬名。李长笑只想尽心出一份力,所求十分简单。
但也看出此战之棘手。鲛人是海之骄子,大海便是他们的主场,鲛人最擅水法、肉身、梦道,这三个优点,在水中更是发挥极致。梦道扰人心神,肉身水中无阻,至于水法…深处无尽汪洋,自更不必多言。
李长笑曾借助陆地主场优势,杀了一名鲛族天骄。如今在海中,虽依旧能如鬼魅般,杀敌于无形。
但确确实实感受到,海水对鲛人的增幅,对人族的遏制。如若是在陆地交战,结果便大不相同。可如今局势,是人族欲剿鲛人,而非鲛人欲灭人族。
人族自然要前仆后继,不断有人冲入大海,尸沉大海。此一战也无什么捷径、计谋可言。以血换血,只此一念。
如此持续数月。
求变五百五十九年,年末。
大余的杀海小舰,顺着蜿蜒的江水,第一次开入海中。那舰船一经出世,战绩便极不平凡。海中水族,均不敢靠近半分。且船过之处,海浪不敢肆虐。
杀海小舰名中虽有一“小”字,但个头实不算小,约莫二十丈高,通体漆黑如玄铁。全身上下,容纳天机道各种机关括要,足有万余种。
真乃真正的海上杀器。
寻常的鲛族,手持深海长矛、海石…用利爪抓,用长矛刺,用海石砸,却连声异响的传不得出。
反而,杀海小舰随意一攻击,便可重创鲛人一族。且因杀海小舰中,掺了镇海楼的石料,所过之处,镇压海域。
方圆百里,无风无浪不说,便是鲛人的主场优势,也被压得死死的。鲛族修士一但出现在百里内,虽身处海中,却好似上了陆地。
如此一来。每艘杀海小舰,再配备炼虚、化神不等的修士。如若鲛族修士胆敢靠近,下场可想而知。
仅是十余艘杀海小舰,便让鲛人一族人人惶恐。这时,鲛天、鲛喜两尊老祖,已脱离战场,不再正面应敌。
他谴派鲛人炼虚修为的强者,以三人为一组,务必将杀海小舰尽数捣毁。杀海小舰终究是凡器,其实无需炼虚出面,仅是化神修士,便有能力将其捣毁。
只是杀海小舰上,亦有人族修士驻扎,鲛人前来捣毁,难免发生大战。而在杀海小舰附近交战,鲛人一族难以借助海势相助,十分危险。
如此一来。鲛人一族死伤更为惨痛。半个月余,十余艘杀海小舰也尽数被捣毁。
然而,不出三个月。
一座镇海巨舰,连同百余艘杀海小舰,顺着江河干道,黑压压一片,宛如擎天巨人一般,驶进海域当中。
这一日。
天地万籁俱寂。好似连那大海,都不敢喘气了。
第751章 人力可倾天
那镇海巨舰,当真当担得起“庞然大物”四字,高百丈有余,庞大、精密…耸立在海面上。若把海面比做碧蓝色,随风飘舞的纸张。那这尊镇海巨舰,便是一枚钉在纸上的黑钉。
实可算作“移动镇运器”。虽是凡心、凡手、凡身所铸就。或比不上那灵气鼎盛,万仙争先大世时,花费无数光阴打造的真正镇运器。
但意义非凡。
且气运之说,神通广大的修士反不好下手。而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不晓得大道玄乎的凡人,最容易影响。
好比两皇朝交战。
一国气运踏破另一国气运的象征,并非仙家斗法取得大胜,而是凡人军队压城来,插旗帜,占城池。
这镇海巨舰,便有异曲同工之妙。由无数凡人一锤一锤,一寸一寸造就。将那时运、人运、天运,全砸进船身中。
可想而知,此巨舰之恐怖,有此舰在,纵使灵气枯竭,仙人死尽。那鲛人族又怎能敢近陆半步?
大余是人运触底反弹,所孕育出的昌盛大国,面朝无尽海域,背对青红白绿、符极鼎扶摇七域,独特的地理,天机道的兴盛,变法的余晖,全因适才因运汇聚一处。
这镇海巨舰,亦是人运所致。鲛人族好生惶恐,但镇海巨舰方圆千百里。风平浪静。
海中异兽,纷纷逃散,不敢靠近丝毫。
鲛人如若误入镇海巨舰四周,便心慌神摇,灵气漂浮,身如若千钧之重担。四周的海水,更充斥无穷威压,自“如鱼得水”变为“如鱼入泥”。
想轰碎镇海巨舰,更是极不可能之事。每艘巨舰上,至少有十名炼虚强者守候。合体不出,巨舰便如同海上堡垒,坚不可摧。
镇海巨舰下海一月。杀鲛人三千,其中炼虚境三人,化神境七十,元婴境四百余,余下的都是鲛族凡兵。
人族士气大震,全天下的天机道道人,皆跃跃欲试,赶赴大余境内,欲为镇海巨舰出一份力。
两族大战,仍在胶着,仍在继续。大余上下戮力同心,全国财力、人力,全投注在镇海巨舰、杀海小舰上。
可说举全国之力,举变法之力全力而造。好多仙人亲临镇海巨舰,亦是看得心惊胆颤。
一位炼虚巅峰的强者,名为“杀灭老人”,走得至杀大道,自凡人起,所过之处尸山血海。赶赴南海,并不是为人族后世而战,只为“杀”字而来。
他见到镇海巨舰后,确是大为感叹:“我曾道凡人如蝼蚁,杀过千千万万。却不曾想,今日得见,才知…”
“凡人亦有倾天之力。”
随后大笑几声,飞向了无尽海域。
李长笑杀了好多鲛人,都是名声在外,杀名赫赫的鲛人强者。只杀得多了,在心中一核算,觉得大大回了本,为人族出力不浅,便惰性大起,不免想停下歇息,或说他总是厌烦杀戮,不喜杀戮,想换一方向帮忙。
在王如意安排下,他改名换姓,成了名镇海巨舰的船工。做着清闲却有意义的活计。便是在帮人看病。
因镇海巨舰、杀海小舰工程浩大,途中染病、风寒、瘟疫…亦不在少数。李长笑这份工作,实在很有必要,杀人亦救人,救人亦杀人。
杀人救人本无分别。
于是,他便收了长剑,一面帮人看病,一面学习天机道知识。看这那浩大工程,好似蚂蚁铸穴一般,一点一点从无到有,慢慢形成雏形,慢慢化做震天巨物。
经李长笑之手,病症渐轻的人,渐有成千上万。偶尔那女帝,也因公务繁忙,体质虚寒,总不经意染了风寒,三天两头寻他看病。乐此不疲。有时真累出了好歹,不免和李长笑抱怨,当初若非是他,逼着自己当个明君,为万民着想,自己现下也没那么累了。此时此刻,王如意虽是凡人,但亦是被大势架着前进。或者说,大余上下,都被大势架着前进。
说到困恼处,会忍不住重重踢李长笑几脚,以泄满心愤慨。李长笑总让她踢,心中也有愧疚。这天下大势的担子太重,但阴差阳错,有那么几分,落在了她身上。
李长笑是归隐了。
但他的传说,却在鲛人族传得骇人。称呼他为“白鬼”。因他如鬼魅般的杀人,干脆利落,宛如厉鬼索命。
鲛族炼虚强者,死在他手中不计其数。浓郁到…有时相隔数百里,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血味。
鲛人族的血味。
鲛人、龙族均有一天生本领。沾之一豪同族之血,便永远不可能抹去。
鲛族战场上,鲛人一族只需一个照面,便知道何人杀过同族之人,何人没有杀过。鲛族生性交杂,漠视生命,同族身死,从情感上,他们不觉有多悲伤。
但生理上,总是生出无可遏制的愤怒。或是天道有意如此安排。倘若鲛人族没有这一特性。人均漠视,又如何能够繁衍成族?又如何能合力抗击人族?
这也正是鲛人最为可怕之处。凡杀过鲛人族的修士,一旦入海大战。鲛人族定会不计一切,或三五联手,拼死先报了杀族之仇。
便有一名极有名气的女剑仙,出自道宗分支飞剑宗。一手飞剑术,相隔万里取人首级。本可大展神威。
但她不知自何处,沾染了一丝鲛人族血液。一入无尽海域,正欲大展身手。那知数十名化神境鲛人、七位炼虚境鲛人,发了疯般将她围剿。
那女剑仙虽厉害,但时世已然不同,数人合击之下,她灵气很快便耗尽。被鲛人强摘下头颅。临死绝境反扑,亦是只换了一名炼虚,三名化神。
修士们谈起此事,都大觉遗憾。只因那名女剑仙,曾是名动整座扶摇天下的天骄人物。便是至今,都有无数追求者。竟这般身死,着实可惜。
说回李长笑。这“白鬼”称呼,便是由此而来。他身上鲛人血气太浓太浓,相隔数百里,便被鲛人族嗅到,心中生起无限愤恨。
但偏偏怎么都寻不到他。
每到这时。
鲛人族便明白…
是白鬼盯上他们了。
愤怒、恐惧、挣扎、绝望……最后死去。
(单更休息下)
第752章 扁祸,医道较量
“白鬼”成了鲛人族的梦魇,他强大神秘,杀人无形。鲛人族试图反抗,数次围剿捕杀,却只能隐约见到一角白衣。
似人似鬼。
故此,“白鬼”二字,在鲛人族流行起来。李长笑弃杀从医,有一部分原因,便是鲛人族他杀得太多。身上鲛血太浓。
只一入海。无数鲛人族便颤栗,狂暴。反而引起种种乱象。只怕再杀几次,鲛人族的鲛天、鲛喜,便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围剿李长笑了。
……
李长笑认识了一名老者。
此人名为“扁祸”,来自青域的大武州,是一名医士。他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号称扶摇天下第一神医。
这扁祸身形消瘦,但是很高,五指干枯细长,一走近,便闻到一股药草香气。显然修行医药一道很久,常年与药草相处,其气味已萃入皮肉当中。
李长笑自收剑止杀起,便走关系,来了乘放镇海、杀海舰船的彩盐湖附近,用木头、石子架起了小草药铺,当起了看病船医。
而扁祸听闻一凡国,以凡人之力倾天,打造镇海杀器,为人族后世子孙谋福。扁祸又闻,许多合体老祖,与鲛人大战,相继去世,死伤已经过半。他见人族激涌,自也想出一份力,于是自青域大武州起,来到玄域大余国。
想以医道出力,顺道看看那,后世之杀器“镇海巨舰”。于是两人便遇见了。扁祸到底是大医,那镇海杀器仅看两眼,心中惊叹过后,便再无志趣。
反倒是一旁的小医草铺子,更吸引他注意。走过去一瞧,见这人施针、看病手段,不说有多高明,但却是十分新奇。
以药理为辅,甚至可说,几乎脱离了药理。
多是以阴阳五行,乾坤布弄…许多杂七杂八的道杂糅,达到治病救人的效果。每次施针,看似简单,实则另有极多门道。
只是此人,着实修出了门道,却也不耗灵气。
这种治病之法,与扁祸完全背离,扁祸所行医道,是借天地之相生相克。万病皆有源头,万物皆有相克。
有时天边的云彩,路边的泥土,皆可做他治病之物。扁祸实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那“扶摇第一神医”,绝非浪得虚名。倘若不热爱如厮,怎能走到“天下第一”。见李长笑与他医理完全相悖,他顿时好生手痒。又想他此行,就是来治病的,治仙、治凡在他心中,实无任何分别。仙人可奋起杀鲛人,凡人可身心铸杀器。于是一言不发,在李长笑的医草小铺旁,搭起了木棚。
也设立了一医草小铺。
李长笑一瞧,呦,还有同行,顿时开心至极,想寻扁祸闲聊。
不过第二艘镇海巨舰,将要彻底完工,无数船工劳累过度,生病、不适之人极多。李长笑话刚要出口,便又有人寻他治病,一来二去,倒没能和扁祸好好说上话。
扁祸冷哼一声,大刀阔斧坐在木棚内。暗撇李长笑治病救人。无论是何种怪病,他总是扎上一针两针,那病人登时便可好转。
在扁祸看来,却并非医术,而是臭显摆那道行,当下暗自较劲。
其时正值夏季。李长笑的医铺前排起长龙,有人等得不大耐烦,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去扁祸的医草小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