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笑想着…若真到某些最糟糕的时候,便自己去寻那治病之法。扁祸能寻到,他纵使医术平平,定也有一日能寻到。他乘坐江水而下,不需船桨,那江水自然托着他而去。
李长笑轻抚江水,喃喃道:“兴许…这世道会变得更可怕,你因果了却,反倒更自在了。”那江水缓了几分,似在回应。
这曲龙江上,两岸风景如旧。猿鸣阵阵,似山中有人恸哭。远处一小木舟上,有一游客潸然泪下,用衣襟擦拭眼泪。
李长笑的小舟自然靠去。李长笑问那游客,无缘无故,在哭甚么。那游客告诉李长笑,他听说这儿有仙师,专门售卖仙丹。他千里迢迢而来,带来了万贯家财,却没能买到那仙丹,空手而归,自然要哭。
李长笑当即奇了,又问那游客,欲买仙丹何用?是家中有大病,还是遇到什么难题。这世上“仙丹”“仙丹”虽多,但江湖骗子更多。没能买到,说不定凡是运气好,没有遭骗。
一番言语安慰,哪知不起效果,反将那游客惹了恼来。那游客一浆子打在江面上。“噗嗤”一声水花四溅,洒湿李长笑衣服。李长笑无奈一笑,不与他计较。那游客划着桨离去,曲龙江上又只余李长笑一人。
他仰靠在舟头上,一口一美酒,始终若有所思。这天下如若全是疯子、病子、癫子…他游历天下,行走天下,却也没甚乐趣了。
李长笑喝的半醉,便想着这怪病,实比甚么洪荒天下更为棘手。那洪荒天下虽然厉害,但武力总能解决。他只需朝上走,自然而然迎刃而解。偏偏这怪病…他大无思绪。
李长笑忽又一想,如果自己所推测的一切,均是为真。那后果只怕更为严重些。李寻道曾夺过天道残片,参悟残片颇有收获。这一过程,是否加快、加强长生病演化,实未可知。
更想…李寻道与南老佛、苏轻眉等人时时接触。那长生病是否已暗中传染给他等,实不好妄下定论。李长笑想着,若是传染了,那南老佛等人定难觉察,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身染怪病。但没传亦有可能,他们修为本便已经高深,对此病有一定抵抗力也未定。
李寻道染病而未发症,便说明修为越高,抵抗力应是越强。李寻道虽是病源,但他反而是病症前期,设置只能算初露端倪。并无盘龙宗、长生洞中等人严重。
思来想去。李长笑上了岸去,忽听一老道,手持黄卦,在前面吆喝:“买仙丹喽,买仙丹喽,新鲜出炉的仙丹,好不易炼制的仙丹。”
不少人围在身侧,议论纷纷,一片嘈杂:“呦,这仙丹成色不错,几钱一枚?”“我家娘子就好这口。用来泡水喝,啧啧啧,那滋味,和登仙似的。”“这仙丹我要了!”“我要了!先给我!”
那老道骂道:“一群呆麻子,呆麻子,想吃我仙丹,大不够格,大不够格。”眼睛转溜一圈,瞧见李长笑,喊道:“那小子,你给我二十钱,仙丹便是你的了!嘿嘿。”
李长笑过去一看,那老道手中拿着一颗乌黑药丸。李长笑真给了二十钱,将那药丸乘放在掌心,细细观察。
这药丸呈椭圆形,表面黏糊糊,散发不少汗水浊臭。李长笑骂道:“好啊,二十文买了你身上臭泥。我李长笑虽不在乎钱财,但也真没做过这等亏本买卖。”掰开药丸,见污泥中包裹着一枚紫色脚趾甲盖。
这丹药,那老道用身上污泥,与右脚趾甲盖所炼制。就这般,还有无数人求而不得。李长笑一叹,这世道也是愈发趋向癫狂了。
许是李寻道一掌倾覆洪荒。但灵气随之逸散空中,间接影响了扶摇的万民。部分人开始逐渐受此影响,渐渐染了怪病…
李长笑加紧步伐,离了凌天皇朝,径朝万仙峰而去。
第903章 似疯却未疯
李长笑来到渡口,乘舟离了凌天。万幸沿路所见,仍是正常人居多。虽说怪症病人时能见到,但整座天下的秩序,仍能维继。
这渡口名为“万重渡”,江水浑浊,江内有万余个漩涡。需要船家高超掌舵手艺,方可安然渡过。此中虽有凶险,却实难影响到李长笑。
李长笑独行七八十里。觉得如此太慢,便御剑乘风飞去。随着升空,视野渐大,万物变小。那高山不过小疙瘩,那来来往往,散布各地的行人,亦不过是一小黑点。
扶摇天下很大,纵使御剑飞行,已久难飞到尽头。但已比从前小了近乎十之一二。疾风从身侧吹过,李长笑穿的乃是宽松长袍,风一吹来,便鼓鼓当当,呼呼作响。李长笑捏住袖口,盘腿而坐,这才没让风吹入衣服中。
如此飞了三两时辰,天色悄然黯淡。一轮残阳西去。余晖洒满天下,入眼所见,万物都镀一层金黄。美不胜收。那残阳本隐退极快,但李长笑亦是朝西。恍恍惚惚中,看那残阳几个时辰。
万仙城热闹如旧。李长笑在城外七八十里地,下了飞剑,落自城外驿道,沿路行去。万仙城繁华,城外百十里地有极多村镇分布。
李长笑落地时,刚是正午。太阳虽烈,行人却自不少。那农家汉子,载着刚熟的青蔬去城中售卖。李长笑闲着无聊,便随便寻一汉子,与他唠起了家常。多是打探家中有几个儿子,婆娘凶否…一类。
一来二去,自然熟悉。李长笑便又问起,最近村里可有怪事。可有怪病。这一问,那汉子立时起了疙瘩,还别说,他们村里,确有一件怪事。
那汉子告诉李长笑,他们村本是“刘家村”,家家户户都是姓刘。村子上下还算团结,平日里互相帮衬,日子不算富裕,但自给自足,幸福得很。可前两年,村长一次种完庄稼,瘸一只脚回来。村民只道他不知在何处摔了一跤。也并未在意。那知之后,那村长又一次外出,右脚足底,长了颗红黑色的皮泡。
那泡子一戳,便流出粘稠的脓水,但不用一晚,便又重新长了回来。无论寻何处神医,都无任何作用。村里人着实弄不懂。有一日,那村长忽发怪叫,竟拿斧头把右腿砍了。本以为这边能好。
那知…右足断了后,那皮泡阴魂不散,竟又长在了左脚。那村长经此一事,彻底疯了。
那汉子说起此事,初时心有余悸,后来越说越起劲,再后来便是幸灾乐祸,时不时“嘿嘿”“哈哈”一笑。
李长笑观他行路姿势甚怪,右足踩地时总用不上力,似也跛了。便出言提醒。那汉子眉头一皱,便是怒骂:“晦气,好晦气!开这种玩笑,有娘生没娘养,祖坟遭刨,祖坟遭刨!”追着李长笑骂了一路。
说着还解下鞋子,要和李长笑证明。但见其足底确实起了密密麻麻皮泡。与那村长初症极像,八成染了同种病症。但那汉子患病不自知,只当做寻常皮泡。
……
李长笑暗道:“如今看来,那怪病已常态化。虽未能引起天下大动乱,但已非奇事。”不自觉行快几步。
傍晚时分,入了城去。这繁华万仙城热闹如旧,夜不闭户,灯火阑珊。李长笑行到河边,两侧杨柳依依,景色依旧。
忽听一声叫喊,一青年从家中跑出,骂道:“疯了,疯了,我爹疯了,我娘疯了,大家快来看啊!”
李长笑认出青年来。正是上次到访万仙城时,在河边捣蛋的顽劣孩童。一转眼功夫,李长笑旧容未变,但他已从幼童变为青年,生得还颇为俊逸。
又听其父母回道:“我看你才疯了,混小子,打小就混蛋!”“臭小子,你再嚷嚷,我撕了你嘴。”“养那么大,养了只白眼狼,哎呦,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阵阵声讨。却见那青年面色惨白,一副受了惊吓模样。李长笑当即奇了,少年人血气方刚,便是遇到鬼神,亦是大喊三声,昂首挺胸大步而过。这青年曾经被父母挨个教训,可不见服软半分莫非越长大,胆色反长回去了?凑近一瞧。
见那青年的父母,父穿大红新郎袍,母披红盖头。屋点红烛。宛若洞房花烛夜一般。原来这日晚间,本一切平平凡凡。但不知怎的,一家三口聊起了大婚场景。青年本是话题发起者,纯只是好奇,加之最近看上隔壁街一姑娘,便借此探探父母口风。哪知这一探,他爹娘愈聊越激动,最后全不理会他这儿子。最后翻箱倒柜,取出那尘封几十年的衣服。欲要重过洞房。
青年本以为两人开玩笑,但越看越觉不似假的。如此一来人,自然被吓得个够呛。恍惚间觉得爹、娘都变了,但变成甚么模样,具体有甚么变化,却全说不清。
极度惊恐之下,自然手足无措,口无遮拦。他喊出“爹娘疯了”后,自己心中便也后悔,悻悻走回了房屋。
那房门紧闭。
李长笑见那屋中,有人吹灭了烛火。他眉头紧锁,转身便走。当一个人的道理被扭曲,所谓道德伦理、纲常、认知自然皆会随之扭曲。似疯却未疯。
……
第904章 扶摇安否
因为天色已晚,李长笑寻一客栈,暂住一夜。翌日清晨,交付房钱后,径直上了万仙峰。这座险峻山峰傲立城中,人气鼎盛,山脚处是一片风景优美草地。
不少游子到此念诗作画抒情。万仙城中有三大书院,分别名为:逐鹿书院、岳离书院、求全书院。城中百姓,家中富裕者,在孩童到达一定岁数后,便会送至书院读书。陶演情操,结实朋友。
李长笑见不少青年勾肩搭配,游山玩水,行于山野之间,不时扯上几声圣贤语录。当真无忧无虑。身在象牙塔,又怎知世道乱。这暗流起伏,是怎般的波涛汹涌,危机重重。或许也就李长笑一人,窥到了一角而已。
不少青年见他容貌俊逸,便邀他同游万仙峰。李长笑一语不发,径穿过众人,沿着青石板铺设的山道直上。
走半日,行至半山腰处,此处朝下俯瞰,万仙城宛在脚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忙忙。李长笑尝想,能将一座城经营至如此规模,每天哪怕只是看着,定也开心急了。
南老佛暂居的小庙,庙里无佛,几率香火袅袅飘出,南老佛手持扫帚,一遍又一遍扫着落叶。几千几万遍依旧。
南老佛道:“施主,你又来啦。”李长笑道:“老先生,我再讨口水喝,不知还给不给。”南老佛道:“自然是给的。”李长笑入了小庙,寻一小木凳坐下。
看着门前纷纷落叶,不住问道:“老先生,这落叶还没扫完呢?”南老佛道:“扫不完,扫不完,你来帮忙么?”李长笑道:“我还有些事情,等忙完了再来帮你。”
南老佛自一大水缸中,打来一碗清凉泉水。李长笑一口喝下,说不出的畅快。酒水喝多了,反倒又觉得清水甜口、解渴,喝得很是舒服。南老佛道:“你来就好啦,我劝不住他。你去劝劝,兴许有用。”
李长笑道:“劝什么?”南老佛道:“你上去便知,我不便多说。他的事情,我向来不多说,不多管。我管不住他。”李长笑眉头一皱,问道:“老先生,你知道扶摇天下,有好些人病了么?病得很重,怕是医不好。”
南老佛笑道:“我一块入土的老人,哪知道这些。但你忒悲观,世上的病症,绝无医不好一说。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寻,愿不愿意去医。”李长笑笑道:“如此说来,岂不世上无人会死于病症。”南老佛道:“凡是病症,便定有医治之法。但纵使掌握医治之法,却未必能将人治好。那病人体质不同,情况不同,或许抗不到你为他治病,便已经一命呜呼啦。我修行前,曾有段世间游医天下,我自认医术寻常,但所遇病症,心中皆有医治办法。但仍尝尝医人不好。并非我医治方法不对,而是病人已虚弱至极,不足以支撑到我将他医好。”
李长笑若有所悟:“老先生意思是说,只有医不好的人,并无医不好的病。”南老佛道:“老朽不敢大放厥词,但道理上说,确是这般。”李长笑心道:“此话有理,我若放眼于一人,想医好每一人,自然觉得难以下手。变数忒多。但我若只放眼于一病…花费数百年,数千年探其病理,难道还医不好么?扁祸、南老佛都这般说,想必此病并无医不好之理。”
南老佛道:“小施主又为何而来?”李长笑道:“也并非什么大事。李寻道最近安否?”南老佛道:“李寻道倾覆天下,付出极大代价,向来状态不大好。最近又筹备另一大动作。照我这老头看法,自是觉得不妥。但我老了,看待事情,难免守旧迂腐。好比半个扶摇换洪荒一事,我实是反对。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而李寻道未错。半个扶摇确能换下一座凌天。如今…如今…唉,也罢,也罢,你既要去看望他,你便自己去问吧。老朽已好久不曾见过他了。只守着这半山腰,每日扫地,看过往来客为乐。如此安度余生,足矣足矣。那天底下的重担,还是交给你们抗罢。”
说罢,甩了甩手,提着扫帚,反复扫着落叶。枯燥乏味,但对南老佛而言,却又乐趣盎然。
武者中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是一种境界。佛法中将有趣之事看成无趣,将无趣之事做得有趣。亦是一种高深境界。
李长笑道:“老先生,我瞧您寿元悠长,怎说这些丧气话?”南老佛道:“悠长什么,最多哦,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早死早超生。”李长笑道:“我游历天下时,遇到一种功法,名为‘忘道长生诀’,您若修习,别说十几二十年,便是百年、千年也活得。”南老佛道:“你说那一功法啊。我却也知道,乃李寻道所著。他不忍修士从此断绝。故自天道中研悟此法。忘道是为传道,只要有一人活到灵气复苏,那道…便算是传下去了。但我总觉有些许邪性,不愿修习。还是就此死去为好。那一身道行,当做陪葬却也不错。”
李长笑拱手一拜,离开了半山腰小庙。
万仙峰一过半山腰,行人便少了。走几里路不见一人。李长笑已来过一次,再次上山,轻车路熟。一些偏僻山道上,甚至还残留着他的曾经足迹。
李长笑就近抄了条小路。忽停下脚步,听得前方嘈杂。那极恶宗的唐深,暗中集结教众,似又在谋划些什么。
唐深道:“都机灵些,扶摇安否,全系你我之身。”
第905章 再见李寻道
唐深早已年迈,修为残留不足十之一二,瘦骨嶙峋,不似年轻时魁梧健硕,顶天立地。但话音仍旧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声音沙哑间,自显杀伐果断,底下教众无不尊崇,对他敬畏有加,字字句句宛若天书精要,恨不得记刻心中。
一番嘱托,底下教众无不遵从。能到此地的教众,亦非寻常人等。一个个若追溯其身份根脚,在灵气枯竭前,均是坐镇一方的顶尖强者。
李长笑见得极恶宗如今的光景,一时间极有感悟。纵使是“恶”,最原始的“恶”,只要加了框架,立了框条,戴了枷锁,亦是可被训化的。极恶宗滋生自人心底最为最纯粹的恶。李长笑初见极恶宗,便觉此恶之纯粹,难用言语化解。便是化解,日后定然还会滋生。不想这些年间,竟已被驯化成如今模样。
其内门人,与其再说为恶。不如说是为李寻道做事。唐深与李寻道,本便极有渊源。唐深是前任道宗魁首之徒,李寻道是现任道宗魁首。
唐深、李寻道二者虽无师徒关系,因道宗历来分支众多,飞剑、雷丹、符箓…每一支门,不但分布天南地北,相距甚远,且威望自不弱。为了统筹天下道门。道宗魁首一职,才应运而生。那魁首间并非师徒传承。而是为先者,既为魁首。意指道宗魁首,实力未必道宗第一,但需当敢为人先,德行叫人敬佩。如此道宗才愿听其号召。
李寻道为道宗魁首之位,数次游历天下,寻访道宗分支。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唐深虽加入雪宗,见过另一尊大乘。但若问天底下间,谁人最令其敬佩,当属李寻道。那极帝远远不及也。何况灵气枯竭后,是李寻道主动寻他,让其帮忙打理天下,为天下谋生机。
极恶宗又有动作,自然是李寻道又有指示。唐深眉头一皱,喊道:“什么人!暗闯万仙峰,不要命了么!”身影一闪,一只大手迎面朝李长笑抓来。
凭李长笑如今境界,若有意隐藏,唐深绝难察觉。只李长笑乃上门拜访,若东躲西藏,先便失了礼数。只怕容易叫人看低一眼,骂一声“藏头露尾鼠辈尔”…李长笑虽不在乎他人怎看,但礼数自是周到,虽未曾备好重礼,仍是显露身份,光明正大上山去。唐深这一抓,直含了七种术法:“琉璃天指”“宝相神手”“擒天掌”“无极功”“劫厄劲”……等等,七种术法相辅相成,皆是扶摇天下一等一的高强术法,且已融汇贯通,各中要义全然相合。
这一掌擒来,顿叫天地间风云大作,前任道宗魁首四徒,尽皆不同凡响。便是在合体之流,亦是其中佼佼者。李长笑却不弱分毫,将身一闪,便将这避无可避,封锁天地的大神通手掌避开。水、火双印齐用,印力交织纠缠,围困唐深。
唐深左一掌,右一腿,将那印力打散。呼喝一声,身躯凭空变大,涨得数十丈。一拳砸来,当真毁天灭地,山河震颤。人族肉体孱弱,与妖兽、洪荒猛兽对决,尝吃肉体大亏。久而久之,便挖掘出“法天象地”等奇门术法。野蛮其体魄,将术法贯通全身,杀力当属一绝。只此类术法,十足难学,条件之苛刻,常叫人望而却步。虽不在百绝术法之列,却无人敢小觑。
李长笑曾经听过一计榜单,名为“法天象地榜”,依稀记得唐深榜上有名,且名次极高,他一生历经大大小小无数决斗。但法天象地,当属第一次遇见。不敢大意,也施展妙法变大身躯,强化体魄。
见两尊巨人在山头角力,甚是壮观。二者相差极大。李长笑虽也化身巨人,但却与“法天象地”无半分关联。全只是凭借妙法之精妙,强行达成类似效果。李长笑一剑抡去,唐深侧身一避。两人斗的四五回合。身影一跳,又缩入林间,继续施展术法对拼。
这万仙峰不愧仙峰之首。两人自山中大战百余回,却不曾惊动下方城镇居民。很快,唐深不是敌手,李长笑却尚未热身。诸多术法未来得及用。
这场比斗,李长笑实留手了。一身实力,只用得三四成。实是他上门拜访,总不能真大闹一场。
两人再斗一会。一道悠扬声响,自山顶处传扬而下,是李寻道扼止两人大战。李长笑本便无心战斗,自然立即停手。唐深见李长笑停手,自己也收了神通术法。只方才消耗甚大,已叫他气力不续,气喘吁吁,扶着一棵大树歇息。
李长笑却不显异样,轻松自如。此战虽被强制叫停,实则胜负已一目了然。李长笑自是远远胜之。只作为胜者,李长笑却毫无欣喜得意色,全没注意唐深,而是凝重的看向山顶。
唐深忽听几道传音。面色变得难看,踌躇半刻,行至李长笑面前,将身一躬,不但自认实力不如,且为方才冒失道歉。又告诉李长笑,圣主在山顶有请,还请上山一叙。
李长笑点一点头,绕过唐深,沿着青石板山道径上山去。方才两人大战,却未损及山中草木。风景依旧极美。不多时,行至山顶处。李寻道一袭洁净道袍,头戴魁首发冠,坐在茶案前,桌上已煮好热茶热酒。显然在方才大战时,他并未闲着,早已恭候多时。
第906章 流宇神族,包藏祸心
万仙峰一切依旧。李寻道道:“你来得正好,你来得正好。”主动走来,一手搭在李长笑肩膀,重重拍了拍。十分热情。
李寻道鬓角已微微发白,眼角处已浮皱纹。容貌虽依旧,但已渐显老态。倾覆一座天下,此中难度,实难想象。李寻道的损耗,必是难以估量的。纵使他已是大乘,灵气浩瀚若星河,亦难以承受。
李长笑道:“什么正好?”李寻道说道:“你且随我来。”拉着李长笑行入林中深处。穿过一片翠绿竹林,视野豁然开朗。一片空地处,立着一尊高大石碑。
李寻道指着石碑,道:“此物乃望界石,天底下只此一枚。”说罢,手轻轻一拂。望界石上光晕涌动,既见一座被白雾包裹的天下。李寻道说道:“此为流宇天下,居住流宇三十六神族。此族人数稀少,但各个实力强大,不可小觑。这座天下地势蔓延,不比扶摇天下小。”
李长笑不语。李寻道再道:“那神族素来高傲,虽说向不理会俗事,极少外出流宇天下,但我曾去过流宇天下,对其内神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他们虽是人形,却皆生异体,有头生两角者,有额生竖眼者,有背长羽翼者。皆自诩神族,性情高傲。不过也没甚么了不起的。族内上下,无一人可拦我,无一人是我对手。”
李寻道声音一沉:“但据我推算,流宇天下,实已暗暗生了亡我族之心。最近正谋划计划,只待实施,我族必将万劫不复。步入洪荒后尘。只我修为耗去七八,再难如从前那般,将流宇彻底倾覆。可怜我人族,多灾多难,强敌环绕,又可怜我李寻道,纵有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却难再力挽狂澜。唉。”
李寻道说道:“哼!虽难将流宇彻底倾覆,但我却自有办法,将他等尽而灭之。此事需有极恶宗帮忙。只唐深老啦…这厮背着我,偷偷买了寿元。如今境界只能勉强维持合体初期,灵气更是早耗去大半,不堪重用,不堪重用,万幸的是,兄弟!你来了!”
李长笑本对李寻道深信不疑,认为他深谋远虑,所做一切,看似荒唐,却自有其深远道理。但如今已见端倪,李寻道或真患病而不知,心情复杂难言。说道:“你说流宇存有亡我之心?”
李寻道说道:“不错,千正万确。”李长笑道:“如此推断,可有证据。”李寻道道:“并无证据。”李长笑又问:“可有依据?”李寻道说道:“我演算天地所得,可能算依据?”
李长笑道:“算不得依据。流宇天下向不理会俗事。自个内部斗争,尚且一团浑水,如何会有灭亡我族之心。”流宇天下向不给外人入,李长笑自未去过。但千百年来,听过的传闻却自不少。
流宇神族相互争斗,不死不休。落败的神族部落,若非举族臣服他人,便是举族迁出流宇。从此依附其它天下。倘若运气好,在海中觅得一座岛屿,便在岛屿中永世生存,静待日后杀回流宇。
故…流宇天下虽与外界隔绝。但内部斗争情形,却可通过流散在外的众神族得知。并非什么秘密。李寻道说流宇包藏祸心,本便大有矛盾。且流宇天下与扶摇天下间,隔着一座山海天下。
流宇众神族,实不必跨过无尽山河,非得来针对扶摇天下。李长笑猜测,李寻道修为逸散,导致病症加重。或是道理扭曲,巴不得再掀两族内斗,死伤无数。
是何心态,李长笑怎能知道。直言道:“李寻道,你可知自己病了?”李寻道道:“病?我怎会病?”李长笑道:“有一种名为长生病的病症,可扭曲人之道理。你便是患上了此病。”李寻道眉头一皱:“你说我疯了?”又道:“还是你不愿加入极恶宗,不愿接替唐深位置。理解,理解,我且去寻他人便是。这世上尚有些合体境的老家伙活着。他们寿数也该到了。再不动动筋骨,真得将那身修为带进棺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