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死而我不死,灵气枯竭我长青 第520节

但万仙山脉之外的百姓,对这片绿野之地,却打心底的恐惧。每到雨季,万仙山脉便寒气逼人,水也没到膝盖。无数毒虫走兽,毒蛇,瘴气,每一样都可拿人性命。万万开不得玩笑。

外围三五里还好。尚有人为踩出的路径,倘若再朝里深入,怪树歪长,遮天蔽日,白天如黑夜。那可恐景象,便足以把人逼退了。

过往商队,即便是绕路远行,也绝不愿踏入这片山脉。实不必玩命。李长笑走个半日,便被一条河流挡住去路。河流水质漆黑,实是一条裂缝,因地势较低。蓄起水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条河流。

河水冰冷。寻常人等,跌入河中,只怕三两息便没了温度。想游过去极难。李长笑摘两片叶子,当做两个“小舟”。脚踏两条船,轻巧便渡过了河流。

他沿旧时路行去。万仙城的布局,遵循五行八卦之理。即使已经破灭,但后来生长的花草树木、山石林地,也无形中延续此理。以至外来者,深入此片山脉,必然寻不到出路,永远沉寂此中。

李长笑越往里深入。不住一起,竟见几座保存甚好的阁楼。那阁楼已长满青苔,藤蔓。但依稀可见曾经的精美、大气。倘若后世人,探访到此处,必然引起无数猜疑。

李长笑绕开阁楼。很快来到万仙峰山脚。山间道路,早无了踪迹。只得踩着浓密的树枝、杂草前行。

下一步是踩到毒蛇,还是踏空,全看运气。这万仙峰上,植被极多,虫兽也是极多。李长笑在五十多丈高处,便遇到了一稀奇物件。此前从未见过,想是后来才演化出的生物。

是一条长了翅膀的小蛇。头生独角,生有四足,足上有五爪。单看外形,与龙当真像极。但李长笑怎会认不出“真龙”。倘若是龙,李长笑反不惊讶。正因不是“龙”,李长笑才十分稀奇。

李长笑招了招手。那小蛇飞到他掌心,盘卧起来。李长笑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心跳。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只道神山便是神山,总能诞生奇物。

李长笑将它放走。继续朝上,很快看到南老佛的小庙。小庙也破损了,南老佛扫了一辈子的落叶,但小庙险些,还是被落叶埋了。

庙里无佛,南老佛也不知去向。李长笑最后见他一面时,那时的南老佛已经极老,寿命无多。这尊大乘的下场,实不难猜。应是在时间的冲刷中,渐渐逝去了生机。

却也平安喜乐,一生无愧。算为正果。李长笑继续向上。曾经修士栽种的树木,有的已经参天而起,遮天蔽日。有的却因争不到阳光、养分,枯萎在了地里。最后也沦为养分。

李长笑不住摇头。只道这些修士生前在争,死后,所种的树木还在争。却是无奈,不争便死,不得不争。

来到山巅,李长笑见到一具骸骨。骨骼泛着晶莹之色,生前修为显然不低,但指骨、肩胛骨处,明显异变。骨质本该平滑,到此而处,骨上却长了许多细小的疙瘩。

这些年间,也没曾消退。李长笑知道,这是“唐深”的骨骼。极恶宗坛主唐深…因与李寻道抢夺神道,被李寻道怒而一掌拍死。从此长眠此地,化作枯骨。

合体强者,尸身本该不腐。但唐深灵气耗尽,却用修为买过“寿”,已不能算“合体强者”。再加之染上长生病。是以…变成这副模样。

李长笑再一远观。见山顶上,有一尊古铜色的大鼎。约莫两人高。鼎上已经缠满了藤蔓。这尊鼎材质特殊,一块铜银,便有千万钧重。且鼎身完好,并无破损。鼎盖死死盖着。

里面若装有食物,应该保存的极为完好。昔日李寻道派遣极恶宗,网罗各宗派遗迹。搜寻珍稀灵丹妙药,独创炼丹之法。便是用此鼎炼制神丹。

这一座宝鼎,有一响当当的名字,名为“母鼎”,与其配套,还有一尊“子鼎”。这子母双鼎,均为天地所生。被称为“镇运器”之祖。

人族的镇运器,多是效仿此鼎,后天人为铸就。而这“子母双鼎”,天然便是“镇运器”。天然便是可移动的镇运器。

只“子鼎”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失去了踪迹。母鼎被李寻道所得。李寻道也是大机缘之辈,得此机缘,无人不艳羡。

与人斗法,若丢出“母鼎”,何人能招架?但李寻道不屑以器物胜人,至今无人将“母鼎”逼出。李寻道能得“母鼎”,该当感谢神算宗。

母鼎机缘,算是神算宗所赐。

李长笑打开母鼎。

第962章 唯死而已

母鼎鼎盖雕琢奇怪纹路。入手温凉厚重,这尊母鼎乃自古恒存,非大气运,大机缘之辈,才可见到。

修行界有句古话,知之者甚少。李长笑修为到一定境界,探访许多修行遗址,见过许多修行前辈笔录。这才知晓那句古话。是为:“持鼎者为尊”

意指无论何时何世,持有子母双鼎任意一鼎者,即为当世最强之人。前任道宗魁首张魁一,当时已是顶尖强者,却无资格得见母鼎。

李长笑轻抚鼎壁。天下法器虽多,但若谈及重量,此尊古鼎,当属第一,绝无丝毫争议。寻常合体强者,怕难打开这尊宝鼎。

母鼎有四耳三足,相传“子鼎”是三耳四足。李长笑握住鼎盖,用力一提。只觉宛抬起无尽海阳,扛起无尽星河。这般厚重,着实叫人惊颤。

李长笑用力提及。宝鼎露出一条缝隙,悠悠丹香飘荡而出。昔年李寻道苦炼神丹,用以压制长生病,时隔虽久,那饱经天雷淬炼,天火锻熬的神丹残香,却一直流传至今。且保存得甚是完好。

这母鼎何其厚重。举世能将其抬举之人,过往是李寻道,如今是李长笑。除二人外,便再无人了。

曾经的扶摇,虽有苏轻眉、极帝两尊大乘。但强开母鼎,却是极难做到。灵气鼎盛时期,二人花费些代价,也不至打不得开。只如今时世,绝不会大费周章强开此鼎。

是以…李寻道合鼎炼丹,开鼎取丹。再到后来,李长笑强开母鼎。这中间的岁月,鼎内一直保存如初,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平地起高山,种种种种,也影响不到鼎内分毫。

李长笑朝鼎内一看,却又哪里见到丝毫神丹残留。他只见母鼎之中,是一团黄泥。虽有药香,却不成形状。

李长笑取出黄泥,无丝毫异相,无半分神丹功效。确确实实,只是沾了药香的黄泥而已。他忽有种想笑冲动,捧着黄泥,心间有说不出的复杂。就是因为心绪太过复杂,只能变为最简单的大笑。虽笑却悲。

他手捧黄泥。遥想当年…全天下最厉害的李寻道。自认为祭炼神丹,然而却只炼出一摊黄泥。更可笑是,合体大修士唐深,与他抢夺这摊黄泥,却惹来了杀身之祸。尸骨长留山顶。

至此。

李长笑却是醒了。李长笑曾问过扁祸一个问题,长生病可有医治之法。扁祸回答是病便有解。只追问如何医治,扁祸却再不肯回答。

相似的问题,李长笑还隐晦问过不少人。半途遇到的南老佛,李寻道。更从李寻道身上,看到解病希望。见李寻道祭炼神丹,得以压制长生病。

李长笑从此坚定,长生病可解。百年寻不出,便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直到解除为止。

这时起。他实已自构梦境,无尽的求假。他或也自知求假,但从未停下。后来,他购置平凡梦,施梦天下。

扶摇重现繁荣,这花团锦簇之景,更是他求假一路,走到了极致。心中所愿,几乎便已实现。

或不需百年。再过几十年,曾经的一切,又复归来。李长笑又可一人一酒一剑,游荡山水之间,行走市井之中。看潮起潮落,观万世千秋。看纷争,看平静。

若无意外。这求假一道,或许仍旧可延续下去,一直延续下去。但此前大乘论坛,还是有人将他点醒。

这天底下…就要融合了。他便想最后印证一二,自己到底是求真还是求假。他心中实已有答案,更已有决断。但他需要再验证验证…

故而他寻到万仙峰。便用李寻道的丹药为证。倘若李寻道的神丹,真能压制长生病。自己的平凡梦…或许便是真能根植。此举,并非李长笑对自己所行之道不自信,要用他人之道求证自己。

而是他早便有判断,心中复杂难明,纠结往复,不得已而为之。他看到李寻道苦练神丹,却只炼出一摊黄泥时。便知…自己所求,不过虚妄。

扁祸、南老佛、李寻道说此病有解时,都已染病。长生病会影响他们的判断,话语早不能信。

李长笑却又怎么不知。这平凡梦,与其说施给众生,不如说施给自己。他求假已久,再求假久些,也是无妨。虚假的繁荣,亦是繁荣。

只昆仑将近,他必须做出决断,假中求真,从始至终,长生病只有一个解药。李长笑早早便已经知道。

唯死而已。

长生病扭曲人之道理,一旦染上,必伴随终生。便好似人生来,注定是要老死病死的。无人可以避免。若想解长生病,等同借李长笑一己之力,叫天下人尽皆长生。

却又如何可能。

长生病一开始便只有一个解药。李长笑颓然坐在万仙峰上,他看着刚刚立起的琼楼玉宇,刚刚开始兴盛的皇朝,重新立起的秩序。

这一切,皆是他亲手铸就。平凡梦下,只能令长生病者,看似平凡,好似平凡。但梦境终会逝去,长生病代代相传,永不停止。

真正的解药,有且只有一个。

唯死而已。

这日里,天空昏沉,天下下起倾盆之雨,李长笑面无表情,阴沉得可怕,沉闷得可怕。

他目光所及,忽见一条山道。那山道笔直宽敞,可直通入一条小村落。他望着山道久久出神,却久久未跨出这一步。

他想着走此一着,他李长笑…便真可谓极恶中的极恶。

李长笑枯坐三日,拍了拍青萍剑,还是走下了山道,散布真正的解药。

第963章 剑也离

李长笑沿着山道下去,来到一座小村落。村里垒起茅草房屋,其时正是傍晚,炊烟袅袅,有农妇正在做饭,田里汉子耕作一日,扛着锄头等农具回屋。

院子里有鸡鸭,有些不爱干净的人,院子中鸡鸭污物遍地都是,浊臭至极。一些勤快人家,却收拾得十分干净,井井有条。

自李长笑散布平凡梦,天下间渐渐平稳,呈现休养生息态势。村中土地荒废许久,肥力充足,每年收成甚是不错。

家家户户,倒也有余足。如今快到年末,天气转冷。村里街坊正笑谈炎炎,筹备着再过些时日,便去镇上购置糖儿新衣。

家家户户,也都杀鸡熬汤。到了夜里,一家人围坐一桌,正打算团团圆圆,吃顿好饭。一汉子扛着锄头,回家路上,见一白衣男子行入山村。

他想着,自己这“王家村”地处偏僻,赶去最近的大城,少说也需半日路程。这时已是傍晚,再过一二刻钟,天便彻底黑了。这夜里山路,可大不好走。伸手不见五指,且一些路甚是危险,走岔一步,非摔入山中不可。便出言邀请白衣男子入屋吃食。

但见那白衣男子,面无表情。虽不至叫人害怕,但总觉怪怪。白衣男子却同意了。如此一来,一家子里,来了一位新客人。

家中孩童好奇打量。李长笑摸了摸孩童头,叹了又叹。很快,一碗鸡汤端上台来。一家人祥和的吃着。

饭桌上,有一女孩说,她鞋子穿烂了,想买一双新的。邻居家的翠红,昨天便买了一双新鞋子,可好看了。她做梦都想要一双。

那汉子笑着点头,今年是一丰收之年,收成十分不错。家里有好多白米吃不完,放这不用,准发霉。便打算明日大早,一家人去镇里赶集。顺道买些好东西。

李长笑见一家人其乐融融,见小女孩满怀期待。不住将手放下。翌日,一家四口人,搭乘牛车赶去镇里。小女孩购到了喜欢的鞋子。汉子、妇人买了好些布料。打算回去缝制新衣。

镇里街道甚是热闹,小摊小贩叫嚷不停。一副熙熙攘攘,祥和景象。这一切,皆拜平凡梦所赐。

这平凡梦,虽种在他人之身,却实是种在自己之心。只李长笑怎能沉寂梦中,自欺欺人。日后两座天下融汇。昆仑天下也难幸免。

遭殃的又何止昆仑,流宇、山海、瑶光…又岂能置身世外?李长笑既是无奈之举,又是最好的结果。

只这份比天大,比地厚的罪业。最终只落他一头上罢了。他罪业滔天,所作所为,胆大包天。

他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举起了长剑。剑出不留痕。其乐融融一家四口,死前仍旧脸带笑容,无分毫痛楚,全只当一场好梦。

横死非命,长生病散。终于得解。

李长笑剑过不沾血,还未收剑,方才行凶的场景,便被村里一老汉瞧见。那老汉慌忙逃回村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不一会,十余名汉子拿着锄头,铁锹冲出。将李长笑团团包围。见惨死的一家四口,村中人破口大骂,骂李长笑枉为人哉,这一家四口与人为善,是大大的好人。昨夜还收留李长笑,他确恩将仇报,罪大恶极。

那乡野之徒,话语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见李长笑不反驳,几名血气方刚的好汉子,热血上涌,一下冲了过来。用锄头一敲。

李长笑不闪不避,轻轻出了一剑。他心想:“我所行之事,无论何种理由,已为极恶。何不干脆利落…”便剑出封喉。不染血,只夺命。

李长笑一步出一剑。他过往杀人,出剑均无愧疚。但此刻杀人,心中复杂难明。不出三刻,李长笑几乎已杀尽村中人。

一尚在襁褓的孩儿放声哭泣。李长笑道心坚韧,虽不为所动,但愣愣站在前方,等了许久。他喃喃道:“罪孽滔天,还是我一己扛之。”

翌日…

李长笑从村落走向城镇。来到热闹的市井,他连挥几剑,市井变为一片寂静。紧随其后,官府派遣官兵抓拿,众官兵将李长笑团团围住。

却仍旧不抵一剑。李长笑一念可毁一城,杀生实再易不过。但他尊敬生命,并非真正视人命如草芥。故而一步一剑,一步一步,走了最麻烦的路。

官府被他杀得逃窜,城镇被他杀得四散。一尊骇人杀神,很快便传扬出去。扶摇百姓,凡见白衣者,必吓飞三魂七魄。

整座天下,除李长笑外,再无一人敢穿白衣。普天之下,无人能阻拦他的脚步。

十年瞬息而过。

山河死伤过半,余下之人,亦不过战战兢兢,等死而已。李长笑听过极多谩骂,却全不在意。

这一年。他发现青萍卷刃了。这陪他征战无数岁月的青萍剑,似也不愿再造杀孽了。李长笑说道:“是离是留,你自己决定。”

青萍剑寂静无声,李长笑却知,它已默认离去。青萍剑乃是慈悲铁所铸,坚韧无比,剑锋绝不锋锐。它自卷锋刃,实已不必多说。

李长笑轻轻一叹,说道:“连你也离我而去,罢了罢了。”将青萍剑插在地上。独自离去,继续走那罪大恶极,却仍未走完之路。

第964章 天下融合

数十载漫漫路,李长笑走完最后一程,回首望去,是怎样的尸山血海,实难以想象。直到此刻,他方才真正窥破真假。

长生病起于李寻道,李寻道为源头,扩散至扶摇。扶摇百姓上上下下,全已染病。染病之人,诞下的子嗣,亦是染病之人。

所谓皮人,也终有“开化”之日。只看是早是迟而已。

李长笑早知长生病,唯死可治。平凡梦终究只是假治假医,是他期盼所化,是在绝无可能的土壤上,缔结的一朵假幻之花。

虽说布梦天下,可让天下看似恢复。但终不持久,且不彻底,麻木癫狂、道理扭曲,全是在无形中体现的,李长笑种了全天下的平凡梦。但他行走天下,观悟梦境时,却只能看到自己所种的平凡梦,在平凡梦之外,是一团乱麻。长生病患者,思绪简单,潜意识麻痹,心念慌乱,所产的梦境,也是一团乱麻。

这重新立起的楼宇,不过是没有基地的空中楼阁,最后的海市蜃楼。虽一派祥和,却一戳即破,甚至不戳也破。李长笑身为铸梦之人、起楼之人,最清楚不过。

倘若天下不融汇。李长笑仍旧会沉浸在梦幻中,不断在求假之路求索。平凡梦消散后,他又可另求他法,或是编织其他梦境。或是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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