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泪水渐渐干了,但是眼神却始终凝固在灯光下一片青白的玛蒂娜脸上。
一阵争执声从门外传来,似乎略带挣扎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伦格的注意。
他愤怒的走到门口,不耐烦的用力打开房门,当他要发出大声呵斥时,却看到丁璇正在用一条手帕包裹着埃罗帕西娅留着鲜血的手掌。
伦格微微转头,愕然的看到了青铜包裹的房门上的几丝血痕,这让他想起刚才埃罗帕西娅对他说,如果他不开门,就是一直敲下去,直到让自己的手流血烂掉。
“你们都在干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对待自己?”伦格看着因为疼痛微微牵起嘴角的埃罗帕西娅,嘴里发出痛苦的低鸣“玛蒂娜是这样,你难道也要这样?”
看着终于走出房门的皇帝,走廊里人们一时间暗暗发出一阵喘息,在埃罗帕西娅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向着伦格躬下身躯,在这一刻,只有外面听起来似乎越来越巨大的声浪,在敲击人们的心头。
“陛下,请您担负起做为皇帝的职责,”埃罗帕西娅低声说,她的声调里没有了之前那种在和朋友争论探究时的随意和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端庄中的略显凝重“您是罗马的皇帝,是一位父亲,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圣子,请您担负起您的职责。”
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忽然直起身子,她微微咬着嘴唇,用一种似乎是陌生的眼神看着伦格,这也是她第一次用看着一位皇帝的神色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然后她的嘴里迸发出高亢的疾呼:“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
“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
走廊里霎时同时响起巨大回应,将军们握拳按胸口,大臣们高举手臂,随即,所有人向着伦格抬起了右臂。
伦格微微仰起了头,他看着天顶上华丽的镶嵌画,看着那幅巨画中间怀抱耶稣基督,在圣光的照付下露出慈祥神色的圣母像,心中涌动着旁人难以明白的思潮。
在昨天,他看到这样一幅画时,他的心中有的是一阵阵的不安和彷徨,而现在,他从这样一幅画作中看到的,却是一种说不来的祥和。
“玛蒂娜是我的皇后,”伦格轻声对他的大臣们说“不过她更是我的妻子,她和我一起从安达契走来,一直走到君士坦丁堡。而且她为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说到这里,伦格的声音略带哽咽,他再次抬起头略微平息心情,然后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传达我的谕令,我要为妻子建造一座陵墓教堂。”
然后他向马克西米安下令:“让阿历克斯做好准备,我要去见罗马的民众。”
随即,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天顶,用一种很低,而且令人听不明白的语言低声自语。
旁边的人不知道皇帝在说些什么,而站在一旁的丁璇在听到之后,却不由得为之愕然,因为她听到这位皇帝轻轻低吟: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五十章 皇后身后事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五十章 皇后身后事
在所有人簇拥着皇帝向外走去时。丁璇在内娜的陪同下孤零零的站在远处。
从头一天的紧张和之后的恐惧,直到刚刚房门敞开,丁璇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略微平复下来。
在罗马大臣们开始为帝国空出来的后位寻思时,丁璇却在为自己和正在君士坦丁堡的整个家族商队担心。
她不知道那位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会做出什么可怕事情来,一想起在自己国家中曾经听到过的,过去那些君主们因为这种事情迁怒御医,甚至株连九族的血腥屠杀,丁璇不禁为自己当初决定用为皇后诊治,做为商队在罗马站住脚跟的决定感到后悔。
她还记得哥哥丁涉在离开罗马之前,曾经叮嘱自己尽量不要和那些罗马人牵扯的过深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我们远在异地他乡,万千小心都是该有的,万万不可疏忽大意酿成事端。”
哥哥的吩咐还在耳畔,但是丁璇却在皇后遇到劫难时候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从那时起,丁璇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避免的卷进了这个遥远异国的纠纷之中。
不过现在的丁璇心中的担忧,却变成了无尽的好奇。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当伦格用奇特的腔调轻轻念出这首诗时,丁璇几乎失声惊咦。
一个罗马皇帝能够听懂她的语言,已经足以让她感到意外,而这个人居然能够咏颂元稹的诗句。则让丁璇为之愕然。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丁璇低声念着,她能从伦格的声音中听出这位皇帝在念这两句诗时那令人心碎的心境,同时也不禁被他对妻子的痴情,和他与那些传言中女人的爱意所迷惑。
如果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半生之缘未免显得无情,那么这首诗的前半段,却让丁璇的心不禁为之神伤。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丁璇的嘴里轻轻念着这首曾让无数人为之感叹神伤的悼亡之诗,不知怎的,忽然心头一酸,两滴清泪落上衣襟。
………………
人潮在涌动,似乎整座城市的人都已经聚集起来了,圣宫前原本宽敞的广场这时显得拥挤不堪,人们悲伤,焦虑,猜忌,甚至是愤怒的喊叫声在这浪潮的风口浪尖上跳动,起伏。
玛蒂娜的死,震动了整个君士坦丁堡。也震动了原本就因为一直动荡而鼓噪起来的人心。
新法的推动让一些人在抱怨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渴望看到一位这个时代的查士丁尼,同时也把希望寄托在了陪伴在皇帝身边的皇后身上。
但是抹大拉的玛利亚的传奇,就在这样的一天结束了,这让罗马人无法接受。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是受到了愚弄。
越来越多的流言开始到处传播,人们在谣传有人因为憎恨皇后,而给她下了毒药,也有人说,这一切都是那些贵族们不愿意看到皇帝身边有一个能够辅佐他的皇后,才下的毒手。
这样的传言让罗马人的悲伤变成了需要宣泄的愤怒,当皇帝一直没有出现时,甚至有人开始议论,是不是皇帝也已经被那些贵族们谋害了!
这种令人畏惧的猜测一旦流传来开就再也无法收住,人们开始向着圣宫里大声喊叫。
人们大喊着要皇帝出来,同时有人开始向城墙上的近卫军高呼着,要他们赶快回去保护皇帝,一时间吼叫声如一波*的浪潮袭向圣宫,最终这声音变成了令城墙上的近卫军也不禁动摇的疾呼:
“救驾!救驾!!”
近卫军士兵们不安的看着城下,他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一直来回巡视的丕平,当一个分旗队长小声提出,是否真的要立刻回到内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时,立刻换来了第一旗旗队长严厉的斥责。
“你们难道认为自己在后宫的兄弟们保护不了皇帝?你们的职责就是在这里,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守在这儿!”
丕平大声呵斥着。但是他的头上也已经流淌下了汗水,他甚至在心中暗暗抱怨阿历克斯为什么不派人来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紧守圣宫的外墙。
“打起精神,近卫军!”丕平一边在近卫兵们的身后巡视一边大声呐喊“你们是神圣近卫军,你们是跟随皇帝从耶路撒冷来到这里的,你们参加过所有值得骄傲的战斗,现在我们就在这里,我们等待皇帝的命令!”
“皇帝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