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尔似乎随口说出的话,让格里高利肥硕的脸颊不禁微微一颤,他小心的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同时他的心中不住的揣测白化病人这句话的含义。一时之间整个走廊里一阵沉寂。
不过赫克托尔显然并不想让他想清楚之后再开口,他一边把手里的那份记录着埃多尼亚多年来矿产挖掘的文件递到主教手里,一边在他身边低声说:“主教大人,我相信您一定能为子爵更好的服务,显然您也正有着这样的希望。”
“的确如此,大人。”格里高利捧着似乎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的文件,声音有些艰难的回答着,如果说之前选择效忠还能为自己开脱解释为是对祈祷者教团岁信奉的教义有所感悟,那么现在当他接过那份账目的时候,格里高利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了一条叫做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大船上的一员,这让他在兴奋之余又不禁忐忑不安,因为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只能与这条大船同浮同沉了。
想到这些,格里高利的喉咙开始变得更加干燥,他觉得自己极其需要立刻喝点什么,当他刚要开口邀请赫克托尔一起喝上一杯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忽然从走廊尽头传来。
随着几个骑士和教士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一个骑士有些气急败坏的向着赫克托尔匆忙行礼:“大人,城里出现了骚乱,有人开始抢劫圣捐库了!”
听到这个消息,格里高利的嘴巴霎时大大的张开,恐惧和惊慌让他的手不禁一松,但是赫克托尔立刻一把抓住了掉落的账本。
“主教大人,拿稳了别随便丢掉。”赫克托尔眼中闪动着凛冽的光芒,在用让格里高利感到畏惧的瞪视之后,他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容“让我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捐库,这里曾经是之前埃多尼亚的一个谷仓,虽然下色雷斯更多的是以他们精湛的金银和武器铸造而闻名,但是当彼罗得山隘口出现之后,为了能尽快的弥补上因为可能无法及时运到粮食而出现的短暂的缺粮,历任的色雷斯将军还是不遗余力的在所有下色雷斯的城市里建造起了大大小小的谷仓。
但是这显然不能抵御忽然到来的饥荒和因此出现的强盗引起的灾难。
而现在,埃多尼亚的谷仓成为了祈祷者教团的圣捐库,新近矗立起来的硕大十字架上还有着崭新的断口,而一队骑士团士兵则严阵以待的排成由盾墙组成的空心方阵!
从盾墙的缝隙之间,锋利的长矛在阳光下闪动着可怕的光芒,而在紧密排列的方阵前,一群彪悍的色雷斯人正挥舞着手里各种各样的武器大喊呐喊,他们雄壮的身躯在阳光下流淌着汗水。手中的武器同样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时之间圣捐库前显得一片紧张,杀戮一触即发!
格里高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赫克托尔带到圣捐库前的,他的手里始终紧紧抓着那个账本,那样子就好像是抓着一根不让他沉下海底的木头,但是当他远远的看到向着圣捐库围拢来的色雷斯人时,他不禁为自己抓到的究竟是根木头还是稻草局促不安。
“不要担心主教,有时候上帝更愿意让我们用另外的方式救赎世人。”赫克托尔用一个让格里高利感到畏惧的表情向他轻轻一笑,然后忽然伸向前,随着跟在他身边的骑兵高高举起手里的号角发出尖利的呼号,赫克托尔包裹在黑色外袍中的身躯如一股旋风般猛然冲进了人群之中!
愤怒的呐喊霎时在人群里爆发出来,被战马撞倒的色雷斯人从地上抓起武器大叫着向已经冲过去的骑兵追赶上去,一时间人群就如同不住向里面盘旋的漩涡般越聚越密,直到赫克托尔和他的骑士终于被团团包围在中间。
“砰”的一声,赫克托尔干净麻利的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他伸手从腰间抽出长剑,透明的眼睛里不时浮动着凛冽的光芒。
“抢劫圣捐库要受到上帝最严厉的惩罚,而这个惩罚就在面前,接受属于你们的审判吧。”他手中长剑微微盘旋,看着密密麻麻的围拢在四周的色雷斯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随时可能会被人砍成一堆碎肉的可怕结果。
“我们的人捐出了他们所有的东西,可是骑士团却把我们的食物都带走了,”一个身体硕壮的男人大声咆哮着“我们是虔诚的教徒,可是难道要我们用饥饿来表示虔诚吗?”
“或者你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表示,”赫克托尔冷淡的看着这个人,在这之前他在寻找他们当中领头的,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他慢慢把手里的剑倒转过去,剑身向后,反握着剑柄“也许你更愿意用你的剑让我知道上帝是怎么指引我们的。”
“这正是我要做的!”男人高高的举起长剑,随着一声大喊,沉重的长剑猛然劈向赫克托尔!
“上帝原谅我。”
赫克托尔的嘴里蹦出一句短暂的祈祷,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突然向上猛扬,倒握在手里的长剑剑柄上硕大的配重头如一个链锤般狠狠的砸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随着一声下颌骨头碎裂的可怕响声,赫克托尔倒握手中的的剑身忽然随着他的手腕向上倒翻,伴着一声凄惨叫喊,那个男人从小腹到喉咙间立时喷溅出一大蓬猩红的血浆!
“噗通!”
如同一截重木般一头栽倒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溅起的血水泼洒在赫克托尔的靴子上,然后慢慢顺着靴子流淌下来,渗进土中。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完全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被认为是最勇猛的一个人居然会就这样死在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白化病人手里!
但是赫克托尔的可怕却才刚刚开始,就在色雷斯人还没有从这过于简单的杀戮中清醒过来,他已经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剑,同时嘴里迸发出一声大喊:“骑士团!弓箭!”
随着这声令人胆寒的命令,守卫在圣捐库前的方阵中瞬间响起一片绷紧弓弦的声音,与此同时,四周的街道房顶上也立时出现了大批手持弓箭的骑士团士兵。
“上帝,他们要干什么?!”色雷斯大吃一惊,他们惊恐的看着那些随时都可能射向他们的箭尖,直到有人醒悟过来大声喊着:“不要慌,他们不敢,他们的将军还在我们当中!”
“你会我们一起死!”色雷斯人向着赫克托尔大喊着,但是当他们看到他把依然滴着鲜血的长剑插进土中时,这些人才开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我在天的主,让我得到安宁,让我得到拯救而不至堕入地狱……”格里高利声调颤抖的祈祷着,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和这样一个彻底疯狂的人打交道,恐惧让他几乎再也拿不住手里的羊皮纸卷轴,这时的他觉得那卷轴简直如同一个就要在他喉咙上收紧的绞索般可怕。
“上帝不会原谅冒犯他的人,”赫克托尔的声调冰冷,他的眼睛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然后忽然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剑,用剑尖指着他们“色雷斯人,你们曾经是最勇敢的战士,也是虔诚的教徒,但是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抢劫圣捐库就是最大的亵渎,你们不但冒犯了上帝,也让所有色雷斯人蒙羞,但是你们最愚蠢的是根本不知道你们的敌人是谁?”
随着长剑在空中一划带起的嗡鸣,他的长剑再次插入土中:“你们渴望得到粮食,但是却不知道有人把应该属于你们的粮食据为己有,而圣子这时正在远征上色雷斯的路上,他和他的骑士团将为你们去流血!”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吃的,难道要等到从平原上运来粮食,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蒙召了。上帝抛弃了我们,”人群中有人不忿的抱怨着“我们现在就需要得到粮食,否则我们会杀人的!”
“谁说没有粮食,谁说上帝抛弃了你们?”赫克托尔的眼睛再次眯起来“难道你们不知道有人正在享受最奢侈的生活,他们甚至用珍贵的葡萄酿酒而不肯让你们吃上一颗,这难道不是对上帝爱护他所有造物的亵渎?”
“谁?是谁!告诉我们!”赫克托尔的话在人群里引起一阵愤怒的大喊,色雷斯人易怒天性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那人不在埃多尼亚,他在首府阿布德拉。”
听到赫克托尔的话,格里高利身子一颤,手中卷轴应声落地。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三十二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伴曲lt;下gt;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三十二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伴曲lt;下gt;
埃多尼亚主教全身冰冷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赫克托尔。这个时候的格里高利觉得这个白化病人简直就如同一个魔鬼,他不知道伦格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但是看着赫克托尔的背影,格里高利只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赫克托尔依然站在身前闪着寒光的锋利刃尖前,当时看上去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着一片几乎因为激动而变得不正常的红晕,同时他的声音也让那些色雷斯人不时的发出一阵阵附和般的大喊。
“你们是上帝的皈依者,更是被圣子眷顾的追随者,可是为什么你们吃的那么坏,而那些不肯敬畏上帝的人却过着最奢侈的生活?为什么上帝赐予了你们强壮的力量却没有赐予你们能带领你们获得荣誉的领袖?可是现在圣子来了!既然这样你们难道还要忍受那些亵渎者对你们的欺压吗?”
“说的对,那些人都该下地狱!”人群里爆发出一片相应声,原本就性格暴躁,天生彪悍的色雷斯人一边大声喊叫,一边不住的敲打着手里的盾牌还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一时间听上去那声响大得整个埃多尼亚都能听到!
“如果说之前你们没有能够跟随圣子远征下色雷斯是失去了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那么现在在你们面前的道路就是最后的机会,是选择接受上帝的启示还是因为胆怯放弃,这一切都取决你们自己!”
赫克托尔的话在人群里引起一阵愤怒的大喊,色雷斯人愤怒向他挥舞着手里的各种各样的武器,同时几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死死盯着已经引起了更大骚乱的白化病人。
终于,一个一头脏兮兮的土黄色头发的中年人攥着连枷走了过来:“难道你要告诉我们,能有什么地方不让我们忍饥挨饿吗,要知道埃多尼亚城里已经没有足够让所有人都吃饱的粮食了!”
“所以我才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赫克托尔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中年人“也许你们很勇敢,如果那样你们就应该和其他伙伴一样跟随子爵大人远征,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应该属于你们的粮食。”
“可是我们现在吃什么,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去参加远征吗?”中年人愤怒的顶撞着。
“所以我说在阿布德拉有你们需要的,”赫克托尔的声音变得激烈起来,他一步踏上个高高的石台,看着四周的色雷斯人大声质问“当你们忍饥挨饿的时候,当你们要跟随圣子远征的时候,当你们为了罗马战斗的时候,那些人在干什么?那些原本应该保护你们的人难道不是正在贪婪的享用原本属于你们的食物吗?当我们的骑士团为没有食物而不得不停下来,当因为无法打通彼罗得山而让埃多尼亚甚至是整个下色雷斯的人民遭遇饥荒的时候,那个躲在阿布德拉的色雷斯将军在干什么?”
赫克托尔的脸上不住颤抖,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丝毫没有那种冷漠的样子,甚至连格里高利都不禁相信,这个人肯定是因为遭遇过某种令人难忘的苦难才会如此激动不已。
“如果你们决定追随大人,那么就有权得到应该属于你们的补给,”赫克托尔大声向着人群呐喊着“这是你们的权力,特别是当你们成为‘祈祷者’的一员之后,这更是你们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即使是色雷斯将军也不能阻止你们这么做,否则他就是对罗马不忠,甚至是在冒犯上帝。”
“你要我们去抢劫阿布德拉?”中年人的口气变得犹豫起来,同样是抢劫,当他想到自己这些人抢劫军区首府的可怕下场时。他不禁犹豫起来。
“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勇敢和虔诚?”赫克托尔讥讽的笑了起来“当那些人吃着原本属于你们的食物喝着美酒的时候,你们却要用抢劫神圣的圣募库来掩饰自己的怯懦,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色雷斯人的祖先会为你们感到羞耻的。”
白化病人的话霎时淹没在一片愤怒的咒骂之中,色雷斯人粗暴的喊叫最终慢慢变成了一个令格里高利感到全身颤抖的呐喊:“去阿布德拉,去要我们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