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国 第914节

伦格从来不相信腓特烈是个殉道者,尽管很多人把他和英国的理查相提并论,称他为高贵的基督徒国王,但是从腓特烈与梵蒂冈之间那种充满纠纷和血腥味道的关系上,他除了看到一位为了权力甚至不惜和教皇对抗的国王之外,没有人看到任何基督徒的影子。

甚至就是这次的东征,也再也没有人比伦格更清楚腓特烈如此热衷拯救圣地的理由了。

所以就因为这样,他有理由相信那位国王的儿子也不可能会是个为了教义不惜牺牲自己的虔诚者,至少当他想到即便过了很多年之后,腓特烈的后代还在和梵蒂冈纠缠不清时,他就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一个王室能够培养出一位那种肯为了宗教献身的子孙来。

“你想的太多了公爵,”伦格微微弯下腰对紧抱着木桩不肯撒手的奥托说“你现在的确自由了,当然如果你并不希望离开我也不勉强,不过如果那样你可能就要丧失掉掉一个难的的机会。”

伦格的话让奥托不由微微有些发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城外。他心中告诉自己的只要走出这堵城墙,他就能够得到自由,但是一想起之前自己和兄弟们玩过的那个游戏,他立刻变得犹豫起来。

奥托并不认为自己胆怯,如果有机会,他依然还会拿起武器在战场上向罗马人发起挑战,虽然那种罗马人拥有的可怕火焰始终让他畏惧,但是做为骑士和他自己的尊严却让他渴望能够有机会重新洗刷被俘的屈辱。

不过,他却不想向那些之前被他猎杀的俘虏一样,成为罗马人用来取乐的工具,所以当他听到伦格的话之后,先是愤怒,然后是屈辱,接着就是说不出来的恐惧,让他宁可放弃做为一位公爵的尊严,也不愿意如同一头被驱赶的野兽般成为罗马皇帝射杀的猎物。

所以当伦格对他说他不会遭受到那种待遇时,奥托只是用不相信的眼神紧盯着眼前的罗马皇帝,他还记得这位皇帝向自己的父亲要了一大笔令人咋舌的巨额赎金,不过这曾经让他感到暗暗放心。

虽然为回去之后如何给父亲偿还这笔巨额款子隐约头痛,不过那时奥托相信至少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不再抱着这种奢望了。

“公爵。你完全可以活着回去,我不会对你背后射冷箭的,”伦格淡淡的说,当看到奥托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向奥托挥手示意,让他跟在自己身后沿着城墙走去“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带你看点东西。”

奥托满面狐疑的随在伦格身后沿着城墙向前走着,他远远的看到在城墙上矗立的一架架看上去像是投石机,却又不太一样的机器。

当看到伦格走到其中一架机器前停下时,他不由仔细观察起那架机器。

那是个在机器后面有着两个看起来截然相反方向握柄的古怪东西,在那两个握柄探出的木轴上,一圈圈浸了黑乎乎的牛油的麻筋紧绷的缠绕在一起,虽然奥托没有傻到伸手去摸上一下,可看着随着两边的士兵不住搅动立刻绷得不同晃动的麻筋,他也知道那东西的力量肯定不小。

伦格任由奥托好奇的围着那架经由巴布罗改造过的投石机来回转着,看着王子充满好奇却又不知所以的表情,伦格向着已经把绞盘拉得已经颇为费力的士兵挥了挥手。

站在两边的士兵立刻把几块用麻绳捆绑在一起,在油脂中浸泡得一团漆黑的石头放在了抛篮中,当火焰在抛篮中点燃时,伦格注意到王子的身子明显的微微一颤。

奥托畏惧的看着那些不住晃动的火苗,他似乎又看到了在塞迪卡城下发生的那可怕一幕。

就在奥托还没来得及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时,随着一声站在投石机后面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嘴里发出一声低吼,他手中的木槌已经狠狠砸在了别住两个相反绞盘的木楔上!

一声刺耳的呼啸声伴着粗壮木臂的猛然抖动把抛篮中的火球向着远处轰然投出,就在奥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本能的抱着脑袋向后退去时,被麻绳紧紧捆绑在一起的石块已经带着浓烟和火焰翻滚着向着远处豁然射去!

那火球在空中不住升高,然后划着曲线落下,在奥托几乎看不到的地方,忽然间随着一阵闷响地面上蒸腾起一团烟雾。

奥托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虽然投石器的威力他早已见识过。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过,世界上居然会有投射得这么远的投石机。

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就在他怕在城墙边还在凝视那团慢慢散去的烟尘时,伴着再一声的闷响,另外一团包裹在火焰里的石头已经从他头顶直腾空而过,向着之前的那个方向飞去!

听到身后声响的奥托猛然回头,当他看到那些罗马士兵正在娴熟的操纵着那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机器搬起第三块石头,正准备放入不停下降的抛篮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虽然对于投石机这种武器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奥托却知道和弩弓一样,这种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却有着缓慢笨拙的巨大缺点。

特别是那些威力巨大,外形庞然的大型投石机,甚至也许在整个一场战争中都往往不会挪动一步。

很多时候,它们更多的作用就是远远的矗立在那里,让那些看到它恐怖身影的敌人畏惧。

即便起到了作用,投石机那缓慢得令人头痛的速度也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国王或将军曾经指望这种武器能够成为帮助他们杀伤敌人的主要武器。

可是现在,当亲眼看到罗马人那种投石机所投射出的异常遥远的距离和让人诧异的装石速度时,奥托不禁因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他能想象自己的父亲如果在这时越过登扎河一定会来到菲利波*利,因为尽管一直在当俘虏,但是他还是从罗马人知道,整条做为罗马和保加利亚边界的登扎河的下游,就只有菲利波*利的一段能够进入罗马腹地。

不论是通向上游的色雷斯还是通向下游入海口的黑海。巴尔干山脉就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般横在十字军面前。

这道屏障一直向着西南方延伸,甚至有一段分支成为了给予君士坦丁堡巨大保护的天然壁垒,和著名的君士坦丁城墙与狄奥多西城墙一起,形成了君士坦丁堡无法突破的城防工事。

正是因为这个,奥托才感到畏惧,当他看着城外那片并不宽阔的小平原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贸然把整个大军完全送过登扎河,他很可能会派出自己足以自傲的骑兵迅速度过登扎河,然后在展示出强大力量之后,要么等待罗马人顺从的打开城门,要么就会逐渐的把他同样依仗的步兵送过河去。然后对菲利波*利发起一次残酷的进攻,以做为对罗马人的教训。

但是不论如何,奥托在看到了这种可怕武器之后都不认为那是个好办法,特别是当他沿着城墙望过去,看到一架架搭建在城头上的投石机之后,他就相信即便是行动迅速的骑兵,在这种距离惊人,速度更是骇人听闻的可怕武器的轮流打击之下,也会遭受到令人难以接受的损失。

至于那些步兵,一想到在塞迪卡城下自己遭遇到的可怕打击,奥托就认为那对动作缓慢的步兵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如同地狱之火般的折磨。

一阵阵吆喝声从远处传来,奥托不由转头看过去,当他看到在那个不像个城督,倒更像个木匠似的巴布罗的带领下,罗马人正在不遗余力的把大量原木和各种材料运上城墙时,奥托已经感到自己的喉咙在一阵阵的发痛。

他不敢想象如果整座城墙上都是这种可怕武器会是个什么样子,而且看着那个似乎兴奋莫名的巴布罗在不停的吆喝着一些罗马人要小心的把一些看上去就让人狐疑的古怪玩意一件件的搬上城墙时,他不禁更为父亲可能会遭遇到的顽强抵抗担忧不已。

虽然早已经知道要想进入罗马,就毕竟经过这座叫做菲利波*利的边境城市,但是不论是奥托还是腓特烈都怎么也不会想到,罗马皇帝居然会出现在这座边境小城。

就如同他们不能相信伦格居然敢带着他的三千近卫军就深入保加利亚一样,法兰克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踏上罗马土地第一步时,就要和罗马的皇帝直接对峙。

没有再理会奥托的伦格好像忽然忘记了这位王子的存在,他绕过几个把他和那些干活的罗马人隔离开的卫兵走到人们中间,一边顺手帮着把一个看上去比当初的井锤还要巨大的投石机的底座拉到一块空地上,一边向巴布罗低声询问着什么。

当听到巴布罗费尽力气才说出的几句话之后,伦格露出了淡淡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木匠的肩头,然后走回到奥托面前。

“王子,就如同之前我告诉你的,你现在自由了,我不会在你的背后射冷箭,也不会戏弄你然后再把你抓回来,”伦格向旁边微微招手,然后从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卫兵手里接过奥托之前用过的剑,递到他的面前“你会得到一匹马还有属于你自己的侍从护卫。而且你也可以打着你自己的旗帜回去,这是一位王子应得的地位。”

奥托终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罗马皇帝会在囚禁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之后突然释放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赎金显然还没有到来,这就让他为罗马人居然放弃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感到更加意外。

虽然伦格向他展示那些武器显然是在示威,不过奥托认为,如果是自己,肯定只会释放一个小贵族,让他回去向国王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释放一位王子的举动对于示威来说未免显得太不合算,这就让奥托不禁为罗马皇帝是否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多么愚蠢的决定感到怀疑。

不过奥托认为自己完全没有提醒敌人的义务,所以他在向伦格稍微鞠躬之后,就接过早已准备好的长剑和链甲。

当他看到两个自己之前的侍从真的举着他的旗帜已经能够等在城门下时,他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当走到城门口等待着城门开启时,奥托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他依然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罗马人的游戏,也许城门会在最后时刻重新关闭,或者是当他走出城门的第一步时,就遭到身后可怕的袭击。

但是一切却那么顺利,当随着他走出菲利波*利城门,身后传来关门的沉闷声响后,奥托慢慢转过身抬头看着城墙上隐约可见的罗马皇帝,过了一会他翻身上马,然后从侍从手中接过自己的旗帜。

看着城头上的伦格,奥托忽然把旗帜高高举过头顶,在用一种森然的眼神和城墙上的罗马皇帝对峙一阵之后,他猛然调转马头,带着侍从向登扎河的方向奔去。

“巴布罗,你认为这位王子会对他的父亲说什么?”看着奥托身后扬起的一片烟尘,伦格淡淡的问。

“他会……会说‘罗马人很,胆小,他们,怕了。’”巴布罗用力说着,当他看到伦格有趣的看着他的神色时,他有些不安的低声问“我,说,说错了吗,陛下?”

“你没说错,”伦格伸手搭在巴布罗的肩膀沿着混乱的城墙向前慢悠悠的走着“奥托认为我让他们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恐吓他,他会认为这正是因为罗马人的畏惧,才会特意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武器,至少腓特烈会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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