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健民忙于调查军统的内线,直到两天后,才发现李向学已经“走”了。
李向学撤离之前,向警察教练所请了假,也向局里请了假。
他离开警察局后,在警察教练所附近,换了辆人力车,直接到了火车总站。
如果不是闻健民一直记挂着此事,恐怕一个星期之后,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给李向学争取了两天的时间,有了这么长的时间,李向学能从容不迫的撤离。
路承周在李向学离开的当天下午,收到了姚一民转来的情报,上面只有四个字:平安离开。
路承周原本以为,李向学会到英租界,继续与自己合作。
然而,李向学却离开了海沽,这让他有些许遗憾。
但是,从李向学的安全方面考虑,离开海沽是最正确的。
李向学安全了,路承周也就放心了。
至于警察局正全力以赴排查内奸,路承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路承周目前,需要应付的是苗光远。
路承周与刘有军的接头时间有限,否则,他真想借孔井存之口,将日伪特务机关闹个天翻地覆。
闻健民不想要查军统么,就让他放肆查,到时候,闻健民会发现,到处都有军统的影子。
“主任,今天苗光远又去了香月里五号曹万顺家。”张思昌见到路承周后,又拿出一张最新的照片。
连续三天,苗光远每天都去了香月里,并且,都被拍了照片。
“我会跟他说的。”路承周不以意的说。
曹万顺的事情,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自从情报二室成立以后,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去情报二室。
“苗主任,我这边安排妥当了,随时准备对曹万顺动手,你没有再与他联系吧?”路承周并不兴师问罪,反正有那几张照片在手,如果事情办砸了,苗光远的责任更大。
“说好了给路主任五天时间的嘛。”苗光远摇了摇头,嘿嘿笑道。
“根据我的调查,曹万顺生活拮据,活动能力有限,来往的也都是原来的学生和同窗。就算将他拉过来,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用。”路承周掏出烟,在桌上敲了敲后,叼到嘴上。
“曹万顺好歹也是大学教授,哪怕在报纸上发几篇文章,影响力也很大。”苗光远当然知道,路承周所说的没错。
可是,只要将曹万顺拉过来,就是他的成绩,可以向中山良一邀功的成绩。
“好吧,那我明天动手。”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主任,能透露一下,你的具体计划么?”苗光远突然问。
“曹万顺的烟瘾很大,加上他还有客人到访,他一天至少要半条烟。今天早上,他夫人买了烟丝,我想,他需要一个便宜又好用的烟斗。”路承周微笑着说。
根据姚一民反馈的情报,地下党一直在做曹万顺的工作,甚至,还向他说起,“田园”有问题。
可曹万顺很是迂腐,他认为“田园”对自己别无企图,最多也是政见不合。
曹万顺总认为,他一个穷酸文人,田园能对他有什么企图呢?
“所以,那个赃物就是烟斗?”苗光远眼睛一亮,路承周用了几天时间,果然没有白费。
“不管什么赃物,只有他们心甘情愿买下来的,才能栽赃。”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的计划看似很完美,实际上早就留有后手。
曹万顺夫妇,将借此机会,顺利离开海沽。
“路主任,能不能改变一下计划,给我一个向曹万顺示好的机会?”苗光远突然灵光一闪,说。
“不知苗主任有何高见?”路承周淡淡的说。
他都已经计划好了,曹万顺被抓后,很快会被保出去,到时候趁机离开英租界。
地下党那边,连保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到时拿一个差不多的烟斗,与他交换,警务处的人,只需要去表演一下就可以了。”苗光远微笑着说。
他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这么好的主意,怎么就被自己想到了呢。
“只要中山队长同意,我没有意见。”路承周并不着急。
“我马上向中山队长请示。”苗光远忙不迭的说。
曹万顺的生活拮据,如果买了赃物,就是雪上加霜。
如果苗光远两者都能帮他改变,曹万顺对他的建议,自然不会再拒绝。
曹万顺本就是苗光远的发展对象,他想换计划,中山良一自然不会反对。
“中山队长,我对苗主任的想法没有意见,也会全力配合。但是,如果行动失败,我可不负责任。”路承周特意说道。
“当然,此事本就是苗主任为主,你只是配合。”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有中山良一这句话,苗光远显得很开心,而路承周也放心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帮凶
曹万顺本就是苗光远联系的,路承周只需要配合,苗光远想充好人,路承周也不便反对。
路承周要做的,是回去的时候,给姚一民留下情报就行。
他之所以要明天下午才行动,也是想给地下党一点准备的时间。
同时,路承周操作此事,也需要时间。
爱丁堡道是巡官林译的辖区,路承周想在香月里行动,需要林译首肯才行。
此事,路承周之前与林译提及,他没有明确反对。
毕竟,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
你帮我,我帮你,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虽然林译对路承周的观感不是很好,可并没有拒绝路承周的请求。
毕竟,这是规矩。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如果林译拒绝了路承周,以后他想在别人辖区办事时,也会被拒绝。
“路巡官,这位曹先生,可是大学教授。”林译提醒着说。
他可以派人配合路承周,但对路承周的行为,表示不耻。
“换名堂了,只要走个过程就好,不必把人带回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带回来?好吧,一切如你所愿就是。”林译不以为意的说。
“林兄放心,第一,不会让兄弟们为难,第二,不会让兄弟们吃亏。第三,林兄的这番情,小弟领了。这也是受人所托,实在是没办法。”路承周解释着说。
“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就行。”林译提醒着说。
阮健公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他可不想为了几个臭钱,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
上午,苗光远再次去拜访了曹万顺。
在曹家,果然看到了曹万顺新买的那个镶银烟斗。
一问价格,才两角钱。
“真是捡了个漏,这上面的银子取下来,也不止两角钱。再看这做工,这用料,应该是出自名师之手。”曹万顺将烟斗拿给苗光远,很是高兴的说。
“曹先生,这烟斗从何而来?”苗光远把玩着烟斗,如果两角钱买下这个烟斗,自己都会动心。
“贱内在家门口买的。”曹万顺说。
他已经抽不起卷烟了,只能自己买纸回来卷着抽。
曹万顺一直想买个烟斗,就能名正言顺的抽烟线了。
早上他夫人买菜回来,在门口碰到个男子,正在兜售烟斗。
“曹先生就没担心,这个烟斗来路不正么?”苗光远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担忧的说。
“来路不正?”曹万顺一愣,他只觉得捡了个漏,从来没想过来路不正的问题。
“比如说,这是个赃物。”苗光远缓缓的说。
“可是,谁知道这是个赃物呢?”曹万顺呆住了。
“所以啊,不能随便买东西,特别不能在家门口买东西。”苗光远语重心长的说。
他还真是佩服路承周,真的能把烟斗卖给曹万顺老婆,还能在香月里五号门口。
到时候,带着那个贼跑来认人,曹万顺的老婆,长了翅膀也飞不走。
“这可怎么办?”曹万顺一听,马上开始焦虑起来。
“如果这不是赃物的话,当然是顶好的。可如果这是个赃物,就只能希望,这个人千万别被抓。就算抓住了,也千万别开口,如果开口了,也千万别把警察带到这里来。”苗光远抿了口茶,缓缓的说。
“不就是两角钱的东西么,到时候退给他们就是。”曹万顺觉得,苗光远的话,太言过其实了。
“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一旦把你夫人抓进巡捕房,说她是同谋,曹先生又该如何?这种事情,在英租界发生过不少。以前有个叫阮健公的巡官,专门用这种手段,勾结盗贼,霸占别人资产,甚至还有妻儿。”苗光远苦口婆心的说。
“可以,我一没钱,老婆也没姿色,怎么会被人惦记呢?”曹万顺惊讶的说。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别人以为,你是大教授,又刚来租界,可以敲笔钱。”苗光远想了想,很多人以为租界安全,殊不知,租界内到处都是陷阱,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现在该怎么办呢?”曹万顺担忧的说。
他虽称上名流,但如果被扭送至巡捕房,也会成为一种耻辱。
“如果曹先生喜欢这个烟斗,恐怕只能暂时搬家了。”苗光远缓缓的说。
“我不要这个烟斗。”曹万顺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最好的办法,是主动送至巡捕房。”苗光远说。
对没有背景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看,只要把烟斗交给‘田’先生,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目光如电的望着苗光远,嘲讽着说。
“这位先生是……?”苗光远明显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
“这位是马先生,他对我言,田先生对我有企图,甚至会不择手段。我想请问田先生,这是真的么?”曹万顺指着桌上的烟斗,质问着说。
“曹先生,我只是一片好心。”苗光远急道。
“这几天,‘田’一直在劝曹先生给庸报投稿吧?”马先生正是马文祥,他奉组织之命,做曹万顺的思想工作。
“这有什么错么?”苗光远振振有词的说。
他已经能感觉得出,这个“马先生”是自己的威胁。
“我们都知道,庸报已经沦为日本人的帮凶。‘田’先生此举是何用意,我想不必多言了吧?”马文祥讥讽着说。
苗光远感觉,“马”先生是有备而来,而且,对自己的身份,似乎也知之甚详。
“还有这个烟斗,‘田’一来就怀疑,这是赃物,如果不是侦探的话,我只能说,‘田’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以‘田’先生的神算,不去算卦实在太可惜了。”马文祥叹息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