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路承周的最终目的不变,依然是朝着康伯南道而去。
快到康伯南道时,有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快天黑时,巷子里很暗,只能放慢速度。
骑行在小巷子里的金连振,突然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突如其来的一棍子,正敲在他的后颈,金连振连人带车,倒了下去。
等金连振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宪兵分队的地窖。
原本不大的地窖,已经被改成一间刑讯室和两间牢房。
牢房并排在一起,与最里面的刑讯室,隔着一个过道。
但是,刑讯室的惨叫声,能清晰的传到牢房。
地窖的入口,经过改造,门上包了牛皮,密封比较好,里面的声音,很难传到地面。
“你们……”金连振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了路承周,脸色顿时一变。
“你跟我几天了?”路承周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墙上挂满了刑具,哪怕只是看看,也让人心惊胆战?
金连振闭口不言,此时的他,脑子里浮现曾紫莲的交待,首先要坚强。
“金先生,何必呢,到了这里,还没有人能坚持住的。”路承周苦口婆心的说。
虽然知道了军统的策略,但他还是要说,这对金连振不公平。
打入宪兵分队,原本就是九死一生,何况金连振刚来,还要承受刑罚。
“连孔井存都认清形势,为皇军服务,你又何必再为那个党国效忠呢?整个华北,现在还有国军的踪影吗?不要说你一个人,就算整个军统华北区,又能干得了什么呢?几个月之后,整个中国,都要被皇军占领。”路承周劝道。
“呸,汉奸!”金连振原本偏着头,听到路承周的话后,愤怒的喷出一口唾沫。
路承周侧了侧身,轻松避开了金连振的袭击。
“路君,还是交给我吧。”高桥丰一急不可耐的说。
金连振是因为才路承周抓到的,他对路承周比往常要客气。
这些卑劣的中国人,不见棺材不流泪。
路承周没有再说话,静静走到了一旁,掏出烟点了一支。
高桥丰一手一挥,海田新一郎与另外一名宪兵,将绑成粽子似的金连振,给“挂”了起来。
早在开始跟踪路承周之前,金连振就已经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曾紫莲叮嘱过他,只有受过刑的人,才更容易被日本人接受。
如果他一进去,被日本人一阵恐吓咆哮就叛变,就算日本人用了他,也不会重用他的。
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喜欢软骨头。
虽然受刑之后,同样也会当软骨头,但这个软骨头,却是日本人愿意相信的软骨头。
刑讯室的中间,装了一个铁钩,就像外面的屠夫杀猪时,用来挂猪的铁钩一般。
海田新一郎抱着金连振,另外一人将他的下鄂挂到铁钩上,同时升起铁钩,让金连振的双脚离地。
此时,金连振整个身体的受力点,全部到了下鄂。
此时的金连振,话也说不出来,嘴里全是血水,脚又碰不到地。
只要他一挣扎,会让铁钩更深入一分,他也更痛苦一分。
路承周看着金连振眼睛里痛苦的目光,心里也是暗暗叹息着。
用这种方式打入宪兵分队,到底值得么?
不管金连振能否很好的完成任务,至少他的这种牺牲精神,路承周还是很钦佩的。
“放下来吧。”高桥丰一看到金连振痛苦的样子,很是得意。
他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绝望。
金连振的脚一碰到地,他发现,原本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身体不被吊起来。
铁钩被硬生生的拿了下来,金连振的前襟,顿时被血水浸透了。
“军统明知道,我们掌握了你的身份,却还派你来执行任务。这样的组织,有必要为他们卖命吗?只要你肯招供,我保证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金连振闭着眼睛,他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招供,哪怕再痛苦,也一定要坚持。
曾紫莲也告诉过他,只要熬过了初期,后面的刑讯会轻松得多。
“挂起来。”高桥丰一厉声说。
听到高桥丰一的话,金连振的眼里露出绝望,刚才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金先生,何必再坚持呢,刚才的行为,你已经可以向你的上级交待了。以后,你要为自己而活。”高桥丰一敏捷的察觉到了金连振的神色,劝导着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亦假时
宪兵分队的刑具,金连振只承受了几样,他就坚持不住了。
这既是因为,金连振的任务,本就是潜入宪兵分队。
同时,他的精神,也真的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当海田新一郎将烧红的铁丝,在他的皮肤上,开始有规律的刺字时,金连振终于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啦。”金连振觉得,如果让他现在去死,他一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用铁丝在他身上刺字,还是在神经最敏感的腋下,他真的承受不了。
“我一个字都没刺完呢。”海田新一郎冷笑着说。
他想在金连振身上,刺个“武运长久”,结果“武”字才写了一半,金连振竟然求饶了。
当海田新一郎手里的铁丝,依然不紧不慢的在金连振身上刺着时,金连振的全身突然不停的颤动着,他颤栗着说:“求你别刺了,我什么都说。”
“海田君,他已经要招了,你的作品,还是留给下一个人吧。”路承周突然走过去,拦住了海田新一郎。
看到是路承周,海田新一郎没有再说话。
“你的任务是什么?”高桥丰一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蔑。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早这样的话,不就省事了么。
当然,金连振如果一进来就招供,他也未必会相信。
“监视路承周,为行动组提供情报。”金连振有气无力的说。
“行动组?军统要暗杀我?”路承周“大惊失色”的说。
“不错。”金连振缓缓的说。
“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高桥丰一突然问。
“就是监视路承周。”金连振笃定的说。
“撒谎!”高桥丰一突然怒吼着说。
海田新一郎突然走到金连振身边,在他身上制造了一个新的烙印。
铁丝很细,烧红的铁丝,可以轻易刺入肉里。
“啊。”金连振痛苦的嚎叫着,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再受刑了,哪想到日本人还是准备动身。
“说,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刚才他的话,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试探罢了。
“真的只是监视路承周,我本想亲自动手的,但组长并没有批准。”金连振痛苦的说。
“凭你想暗杀我?”路承周冷笑着说。
对金连振的态度,他与刘有军分析了两种可能的结果。
如果金连振能经受日本人的酷刑,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金连振承受不了,真的叛变了,就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
在这个反间计划开始执行时,刘有军和路承周,就已经作好了第二套方案的准备。
任何时候,总是先考虑最坏的结果,执行起来,就总会有预案。
高桥丰一听到路承周插话,暗暗蹙起了眉头。
“路君,今天辛苦了,请回去休息吧。”高桥丰一朝路承周鞠了一躬,客气的说。
“是。”路承周马上说。
高桥丰一虽然说得客气,但他知道,这是要请自己回避。
“说说你们这个新来的情报组长吧?”高桥丰一等路承周走后,挥手让海田新一郎离开。
“她姓曾,叫曾红,三十多岁,是总部派来的。”金连振看到海田新一郎离开,大大地松了口气。
如果刚才海田新一郎在他身上,完整的刺下那个“武”字,金连振估计自己真会熬不住。
曾紫莲虽然对他进行了几天的培训,他也作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的到了宪兵分队的刑讯室,金连振才知道,日本人的刑讯简直惨无人道。
如果刚才路承周不插话,他或许真的会将军统的反间计划和盘托出。
但路承周的话,缓和了气氛,让他再次下定决心。
路承周才离开没多久,宪兵分队特高班的人,就突然出动了。
他们在金连振的带领下,扑向军统的联络站。
高桥丰一只对一个人有兴趣,海沽站新任情报组长曾红。
这是曾紫莲在海沽的名字,她在振华中学则用曾紫莲这个名字。
然而,联络站空无一人。
桌子上摆着一杯茶,高桥丰一试了试,茶还是热的。
也就是说,曾红刚刚离开。
高桥丰一马上让人退出去,只留下两名日本特务蹲守。
然而,等到晚上,曾红也没有出现。
此时,高桥丰一才开始在房间仔细搜查,除了搜到了几套女人的衣服外,就只有一把勃郎宁,以及一盒子弹。
“中山队长,该如何处置金连振呢?”高桥丰一晚上回到宪兵分队后,到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桌上摆着那把勃郎宁,这是他出动特高班所有人马,唯一的收获。
“你是不是又想留在特高班?”中山良一说。
“不,这次我想把他交给路承周。”高桥丰一突然说。
按照他的性格,对军统投诚过来的人,肯定要拿在手里的。
可是,孔井存事件,让高桥丰一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