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需要改变的,是走路的步伐,以及姿态。
很多时候看人,可以通过对方的步伐,有及走路的姿势,就能知道这是谁。
甚至,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来的是谁。
路承周经常在走廊里,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来者是谁。
最后,是换衣服,从到头脚全部换了,包括鞋子。
发型没办法换,但可以戴顶帽子。
路承周在家里化装时,杨玉珊确实在布置任务。
她觉得,既然明天上午行动,今天晚上应该把益世滨道监视起来。
“苗主任,能确定共党的巢穴是在益世滨道寿康里吗?”杨玉珊布置了任务后,特意找到苗光远。
“基本能确定吧。”苗光远沉吟着说。
“什么叫基本能确定,难道还有变数不成?”杨玉珊不满的说。
“你也知道,共党非常狡猾,但我有八成把握,就在益世滨道寿康里附近。”苗光远笃定的说。
“知道抓的是什么人么?”杨玉珊又问。
“民先队在海沽的负责人肖殿荣,我估计,民先队的队部就在那附近。”苗光远笃定的说。
如果路承周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大松了口气。
路承周知道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姚一民的住处,也是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
他听到苗光远的话,下意识的认为,苗光远要对付的是海沽市委机关。
“我想,派两个人,去附近熟悉一下情况。”杨玉珊缓缓地说。
“这个,没必要了吧?”苗光远迟疑着说。
“提前监控是很有必要的,苗主任对特务行动不太熟悉。当然,我也是一片好心,如果苗主任坚持,我的人还乐得在家里休息。”杨玉珊淡淡的说。
“那就拜托杨主任了。”苗光远犹豫着说。
他对抓捕行动,还真不是很熟悉。
不管有没有人监控,路承周都要作好闯虎穴的准备。
他的工作,不能有任何疏忽,一个小小的意外,带来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路承周从后门离开家,穿过两条巷子,步行到二十五号路,才招了一辆人力车。
转了两趟车,在益世滨道附近下车,步行至寿康里。
路承周的步伐,比平常迈得要大一些,而且身子的重心放在左腿,让人感觉他右腿似乎受过伤。
从下人力车后,他就警惕的望着四周。
这个地方,他早就知道,但还是第一次来。
路承周抵达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时,情报三室的监视人员还没有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重两轻,再两重三轻,连续两次,是路承周与姚一民见面的敲门暗号。
虽然很晚了,姚一民还没有休息,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
蓦然,蹭地站了起来,脸上浮出不可思议之色。
听着外面的敲门声,姚一民将桌的文件,迅速藏了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
“请问找哪位?”姚一民轻声问。
“你好,请问是木先生吗?”路承周说着第一句暗语。
“这里有两位木先生,请问你找哪位?”姚一民听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很是激动。
“我找双木的木先生。”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是林先生。”姚一民轻声说。
“正要拜托林先生一件事。”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是当面接头与电话暗语的不同,多了一句“正要拜托林先生一件事”。
姚一民看然后到最后一句话,果断拉开了门栓。
路承周侧身走了进去,姚一民看了一眼外面,迅速关上了门。
“放心,没有尾巴。”路承周来之前,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你好,蚂蚁同志!”姚一民走到房间后,这才看清路承周的相貌,牙齿有些暴,鼻子很高,但相貌似乎有点眼熟。
“你好,姚书记,我是蚂蚁。”路承周将眼镜摘下来,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晚上他出来,并没有涂黄蜡,黑夜中,他涂不涂并没有意义。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
姚一民紧紧握住路承周的手,眼中满是激动之情。
他与“蚂蚁”联络了大半年,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好,蚂蚁同志。”姚一民亲切的说。
“姚书记,长话短说,苗光远已经知道了益世滨道寿康里,宪兵分队明天上午,会过来抓捕。”路承周寒暄之后,马上说道。
“明天上午?”姚一民一脸的惊愕,握着路承周的手也松了。
这是他的住处,平时来往的也都是信得过的同志,宪兵分队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错,苗光远的人,早就打入了振华中学的民先队,他的人,应该是从那边渗入的。”路承周叹息着说。
“明天上午,我确实要与民先队的同志开个会。”姚一民缓缓地说。
可是,开会的同志,以前都是来过的。
如果说这些同志有问题,市委机关早就应该出事了。
“会议地点在这里?”路承周焦急地问。
“是的。”姚一民说。
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怀疑,他们一般都是读书会,甚至是在家里打牌为掩护。
“可苗光远似乎并不知道这个地址。”路承周蹙起眉头。
如果苗光远知道市委机关详细地点,根本不用路承周配合,也无需惊动三室。
论能力,特高班还是比情报三室要强。
“所以呢?”姚一民望着路承周,问。
“开会的同志,都知道这里么?”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些同志,以前都来过。”姚一民笃定的说。
“有新同志参加明天的会吗?”路承周问。
“应该没有。”姚一民摇了摇头。
“什么叫应该没有?”路承周急了,这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大了。
“蚂蚁同志,有的时候,民先队的同志,认为他们的队员很可靠,痛恨日本人,对党也忠诚,就会带到这里来。不可能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共产党员吧?我们当初,不也经过了一个从稚嫩到成熟的过程么?”姚一民正色的说。
“好吧,我估计要么有宪兵分队的人混了进来。要么,是民先队的同志,无意泄密了。不管如何,你都必须马上转移。”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民先队的同志怎么办?”姚一民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其他同志的安全。
“你的安全最重要,你先转移,其他同志自然就安全了。”路承周劝道。
“不行,只有其他同志安全了,我才能转移。”姚一民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姚一民同志,你是市委一把手,首先保证你不出问题。这样吧,你去通知肖殿荣,他自然会处理好的。另外,还得把苗光远的人找出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根据姚一民的情况,可以初步判定,民先队的队委,应该还没出问题。
这让路承周放心不少,不管是无意间透露的情报,还是新发展了队员,都还可以挽救。
“你也知道肖殿荣?”姚一民诧异的说。
“我跟肖殿荣可认识了不少年。”路承周微笑着说,民国二十三年,他就认识肖殿荣了。
“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姚一民越看路承周,越觉得似曾相识。
“你再仔细看看。”路承周将鼻子上垫的东西,以及牙套、假发和眼镜摘下,微笑着说。
“你……你……是路……”姚一民指着路承周,张口结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一直认为是日本特务,民族汉奸的路承周,竟然是我党潜伏在敌人内部的“蚂蚁”同志。
“我是1932年,由李向学同志介绍入的党。田南晨、李向学两同志,是我的入党介绍人。”路承周正色的说。
“你好,这些年受委屈了。”姚一民握着路承周的手,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路承周入党六年了,算得上是一名老党员。
这期间,他经受了多么误解?连马玉珍对他都恨之入骨,可以想象,其他的朋友同学,会如何看待他。
“只要能为党工作,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马玉珍呢?”姚一民不解的问。
“她暂时不知道我的身份,反而有利于现在的工作。对了,我不仅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还是军统海沽站代理站长,目前负责军统在海沽的所有事宜。”路承周又说道。
一直以来,他都不好向姚一民解释军统方面的情报。
毕竟,路承周的身份,姚一民并不知道。
如果解释军统方面的情报来源,只能告诉他真正身份。
然而,路承周在军统的行动,有些时候需要地下党配合。
如果路承周的身份一直保密,他与地下党的配合,必然不会顺畅。
“你考虑得很全面。”姚一民点了点头。
“既然姚书记觉得我考虑问题全面,是不是先转移?”路承周马上说。
“你可是两码事,我不能扔下同志们,自己先走。”姚一民还有很多话,想跟路承周说。
然而,时间有限,明天宪兵分队就会扑上来。
“这样吧,我来的时候,在对面发现了一家旅馆,你今天晚上就搬到那里睡怎么样?或者,你直接去肖殿荣那里,与他商量明天的会议。只要你告诉肖殿荣,情报是从振华中学泄露出去的,他一定会告诉你答案。”路承周想了想,说。
“我还是去肖殿荣那里吧,可是,如果我们取消了会议,明天宪兵分队,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呢?”姚一民担忧的说。
他是个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安危的真正共产党员。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优秀品质,才能赢得同志们的信任。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去肖殿荣那里,你把他叫出来,找个地方,我听你们的谈话,再决定明天的安排,如何?”路承周将牙套装上,再把鼻子垫高,又戴上假发和眼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