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与徐树基身份相等,又是同学,两人交往能各取所需。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性是日本人,女的暂时还没有人来认尸。估计,跟日本人也有关系。”徐树基苦笑着说。
这种案子,明显是针对日本人,他最不愿意沾。
现在,只要是关于日本人的案子,就最麻烦。
“我能看看死者么?”路承周问。
无论是对警务处,还是宪兵分队,他都必须过问此案。
“别人不行,但你可以。”徐树基微笑着说。
“多谢兄弟。”路承周拱了拱手。
徐树基帮他,以后徐树基要在英租界有什么事,他也得帮忙。
他们的关系,之所以能维持,并且能越来越密切,主要是因为,双方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到有利于自己的因素。
一个人如果没有价值,也就不会有什么朋友。
而一个人的能力越大,价值越高,朋友也就越多。
因为你能帮到别人,自然有人愿意与你交朋友。
如果你一开口,就有求于人,而自己则没办法提供同等的付出,别人自然看到你的身影就躲。
“认识不?”徐树基之所以愿意让路承周看死者,也是希望,路承周能帮到他。
毕竟路承周在英租界这么长时间,认识的人不少。
“认识,这两个人,都是日本特务。”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当然不是来认尸的,而是想知道案子的最新进展。
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可是死在他手里,如果法租界方面,发现了什么线索,他得想办法补救。
“那就好。”徐树基松了口气。
如果死的是日本特务,就不是刑事案,上面也不会催促他们破案。
“是你通知,还是我通知?”路承周拿出烟,递给徐树基一根,问。
“通知谁?”徐树基问。
“川崎弘,这两人应该是他手下。”路承周笃定地说。
“我只对我的上司负责。”徐树基摇了摇头。
川崎弘是他的教官不错,但川崎弘现在是日本特务,还是宪兵队的特高课长。
可以说,川崎弘是海沽最大的日本特务。
“兄弟,有些事情,还是要变通一下。你要是不做这个顺水人情,我可不客气啦。”路承周笑了笑。
“这两个日本特务,当时还有同伙,恐怕川崎弘早就知道了。”徐树基缓缓地说。
“他知道是一回事,我们告诉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川崎弘肯定已经知道。
但向川崎弘汇报,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事情发生后,自己第一时间,就向他汇报,这说明自己做事很积极。
路承周向徐树基借用电话,当即给花园宪兵队打了电话,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此时川崎弘的办公室,中山良一和野崎还没有离开。
“路承周已经到了法租界巡捕房,野崎,你再去一趟,代表宪兵队向巡捕房抗议,要求他们迅速破案。”川崎弘放下电话后,缓缓地说。
向川崎弘汇报后,路承周才给刘立峰打了电话。
既然死的是日本特务,又是死在法租界,与警务处自然没什么关系。
“承周,看来你把川崎弘,看得比警务处还重啊。”徐树基看到路承周,竟然打给川崎弘打了电话,调侃着说。
“这年头,必须重视日本人才行。”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除了向川崎弘和刘立峰汇报,路承周还得向军统总部汇报。
海沽站一直被日本特务机关压着打,此次主动出击,并且取得完胜,自然要大肆吹嘘一番。
除了可以表扬自己的功绩外,争取总部的表扬外,还可以得到奖励。
军统对行动成功的奖励是很重的,除掉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奖金至少要以千计,搞不好,还能混枚勋章啥的。
同时,这次的行动,也能给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树立一个榜样。
但是,回去给总部发报前,路承周特意去了趟马大夫医院。
杨玉珊和高桥丰一出事后,看望胡然蔚自然就成了泡影,路承周除了探望胡然蔚外,也是想借机,仔细侦查一下马大夫医院的地形。
马大夫医院有两栋很高的大楼,从走进去的第一步,路承周就特意放慢了脚步。
这家医院刚成立了,基本上都是西洋医生,但现在,里面已经有不少中国医务人员了。
因为在1881年,马根济,也就是马大夫,向当时的清朝,提出开办西医学堂的建议,培养中国本土医学人才,为海陆军及社会提供合格的医生。
由马根济大夫主持的北洋医学馆(英文名称为总督医院附属医学校),在施病养病院内成立,这是中国近代最早的西医教育机构。
马根济和英美驻海沽军医,共同担任医学馆教学工作,主要课程包括生理学、解剖学、药物学、内科学、外科学、儿科、产科、五官科、皮肤科等。
教学内容以实用性为主,把当时社会流行且中医较难医治的疾病作为临床教学的重点。
1885年,首批学生毕业。
几年后,年富力强的马根济大夫英年早逝。
他参与创办,并主持近代中国第一所规模完整的西医院,和中国最早的官办西医学校,为西医在华传播留下不可或缺的一笔。
也正因为如此,这家医院最终才改名为:马根济大夫纪念医院。
路承周觉得,马根济的名字,之所以能被命名为医院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他创办的那家学校,培养了中国的第一批医务人员。
路承周之所以创办树德小学训练班,并且亲任班主任,同时尽量抽时间,去给他们亲自讲话,做时事分析报告,讲最新局势发展,也是想为以后的海沽站,打上自己的烙印。
路承周几乎把整个医院转了一圈,才去了住院部。
这一圈下来,路承周基本上记住了医院的结构。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兄妹情
路承周走到胡然蔚的病房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们兄妹在聊天。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跟日本人干事了?”这是胡海燕的声音。
她一直以为,胡然蔚是在抗战,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
然而,金惕明告诉她,胡然蔚惹上了官司,把她骗到宪兵分队后,她才明白,自己敬仰的大哥,竟然已经投靠日本了。
说实话,当时她很痛心。
胡海燕从来没想过,哥哥会变成这样的人。
在宪兵分队时,胡海燕悉心照顾胡然蔚的同时,也在不断劝说胡然蔚,不要再给日本人做事。
胡海燕找到杨玉珊,以胡然蔚的伤势过重为由,坚决让胡然蔚去医院治疗。
到马大夫医院后,胡海燕每天都要劝胡然蔚,让他回头。
“我就算想回去,又有什么用?”胡然蔚叹息着说。
每次看到胡海燕失望又痛心的眼神,他心里都不好受。
胡然蔚之所以投靠日本人,倒并非是他想当汉奸,而是跟着陈树公的结果。
胡然蔚是陈树公的亲信,只要陈树公抗日,他就抗日。
如果陈树公当了汉奸,胡然蔚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有用,只要你回了头,中国就少一个汉奸,多了一个抗日志士,我们的力量对比,就不一样了。一正一反,可是两个人呢。”胡海燕劝道。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胡然蔚轻声说。
他就算回去,军统还会接受吗?
就算接受了,还会信任他吗?
胡海燕还要说话的时候,路承周在外面敲了敲门。
“路……主任。”胡然蔚看到门口的路承周,脸色一变。
刚才他跟胡海燕的谈话,可别让路承周听见了。
“胡队长,伤好了点没有?”路承周在医院门口随便买了两样点心和水果,将东西放到床头,笑吟吟的问。
胡海燕听到胡然蔚喊“路主任”,知道来的这位也是日本特务。
她站起来,也没打招呼,平静地离开了。
“好多了。”胡然蔚用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你不要动,要多休息。”路承周连忙阻止,坐到了刚才胡海燕坐的凳子上。
“多谢路主任来看望。”胡然蔚看了看门口,没有其他人了,眼中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一脸感激地说。
“原本我是安排赵宾来探望的,杨主任跟他一起来,可半路上出事了。”路承周伸手摸出烟,弹出一支后,将烟伸到了胡然蔚面前。
“这里不准抽烟,路主任抽吧。”胡然蔚倒是想抽,可胡海燕对他监视得很严,烟不能抽,酒不能沾,连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那我也不抽了。”路承周将烟收起来,既然是人家的规定,他当然要遵守。
“刚才路主任说,杨主任出事了?”胡然蔚是情报处长,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是啊,中午在国民饭店,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同时遇害了。”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什么?”胡然蔚蹭的坐了起来,顾不上伤口传来的巨大疼痛,诧异地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才去了法租界的巡捕房,看到了他们的尸首,顺便为看看你。”路承周缓缓地说。
“谁干的?”胡然蔚问,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肯定是军统。
也只有军统,才会将目标对准杨玉珊。
胡然蔚突然想,杨玉珊被杀后,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他在马大夫医院,几乎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军统要除掉他,实在容易得很。
“暂时还不知道,据说是军统。”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胡然蔚以前虽是情报处长,但现在不过是三室的二小队队长罢了,比他要差一级呢。
“军统……”胡然蔚喃喃地说。
“好了,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也不要惦记工作,有其他兄弟在,不用担心的。”路承周安慰着说。
路承周走后没多久,胡海燕又走了进来。
好虽然在外面工作,但一直注意着病房的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