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仓库的事情,也不用他怎么干。
他的军衔与渡边一样,在庶务课没人敢命令他干活。
比如说,庶务课的其他人,中午没人敢喝酒,但中山良一就敢。
不但敢喝,而且还喝醉了。
“希望以后,还能在中山君手下当差,这是我最大的荣幸。”路承周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后,诚恳地说。
“会有机会的,最近皇军可能在冀东有行动,我已经申请去作战。只有在战场上杀过敌的军人,才是一名好的情报官。”中山良一突然说。
这是他迅速摆脱罪职的最好办法,作为一名情报官,去冀东走一圈,回来后,还是得进宪兵系统。
“预祝中山君旗开得胜。不对,皇军在战场上就从来没有败过,中山君一定会凯旋而归。”路承周心里一动,终于发现端倪了。
“不错,皇军是战无不胜的,无论是国军,还是中共的游击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中山良一得意地说。
“在外作战是很辛苦了,中山君受累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对付中国军队,不存在辛苦,就当是去旅游一趟。”中山良一哈哈大笑着。
“不知中山君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我再给您饯行。”路承周随口问。
“估计只有几天了,中共准备月中在冀东暴动,皇军能让他们得逞吗?”中山良一随口说道。
“皇军真是厉害,连中共准备暴动的情报都能搞到。这不会是中山君的功劳吧?”路承周奉承着说。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说多了也不好,喝酒吧。”中山良一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路承周知道,此事跟中山良一肯定没关系。
而且,跟宪兵队,也应该关系不大。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宋崇文真的到了海沽,而且将冀热边特委军事会议的内容,向日本人和盘托出了。
这个可耻的叛徒,不知道躲在哪里。
“喝酒喝酒,中山君,你如果进了部队,回来后,还能调到宪兵队么?”路承周突然问。
“调不调回宪兵队没关系,只要能做情报工作就行。”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他心里当然想调回宪兵队,甚至还想回来接替川崎弘的职务。
然而,这种事情,他是不能跟路承周说的。
要知道,路承周是川崎弘的学生,同时川崎弘也是路承周的引路人。
路承周不知道中山良一是真醉还是假醉,但他还没有醉。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特别是对卧底而言,如果喝醉一次,等于与死神握一次手,能活着醒来,简直是上天的眷顾。
路承周估计,中山良一也没有完全醉,但已经到了边缘了。
果然,中山良一回到庶务课后,只是在桌上趴了一会,很快摇摇晃晃地去工作了。
但是,他也只是在仓库里,找了一个舒适的角落,铺上几床军毯,舒服地睡了一觉。
喝酒的时候,中山良一还是很小心的,他担心自己又会无意间说漏嘴。
而且,他也想知道,路承周的真正来意。
但路承周没说起宪兵分队的事情,中山良一还是很欣慰的。
这说明,路承周无论在哪里,都严格遵守保密原则。
而且,他与路承周说的话题,也跟宪兵队没关系。
至于他去冀东之事,上面很快就会批下来,也不算泄密。
在中山良一看来,今天中午这顿酒,纯粹是因为路承周对他这位老长官的敬意。
熟悉中国风土人情的中山良一,也知道这一点,这就是圆滑的中国人。
对路承周来说,喝了这顿酒,与他的关系就没断。
以后,中山良一如果飞黄腾达了,路承周依然能来巴结。
可中山良一并不知道,路承周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信息。
比如说“冀东”、“暴动”、“月中”、“中共”。
这些关键词,足够让路承周推断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崇文应该到了海沽,不管他与哪方接触,他都走到了路承周前面。
此时的宋崇文,已经将田家湾军事会议的内容,全部告诉了日本人。
对日本人来说,宋崇文的利用价值,基本上没有了。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回了英租界,被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一路上,他也在回想与中山良一喝酒的过程。
路承周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得反常。
身为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又是中山良一的老部下,来看望他,请他喝酒,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路承周特意没去找川崎弘,就是想告诉中山良一,他是专程来拜访的,没有其他目的。
至于他们聊天的话题,没有谈到球组一号,甚至连宪兵队的事情,都没有谈。
就连中山良一的去向,他是中山良一主动说起的。
冀东的事情,与海沽没多大关系,与宪兵分队,更加没什么关系。
进入英租界后,路承周才开始注意周围的情况,他没穿警服,进入英租界后,特意绕开自己辖区。
路承周每天都要在辖区巡视一次,辖区内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而路承周,也对辖区的常住人员很熟悉。
绕开自己的辖区,认识他的人,马上急剧减少。
再加上路承周的警惕,当他抵达益世滨道时,身后是没有尾巴的。
就算如此,路承周也没有直接骑自行车去寿康里18号。
自行车虽然很便捷,但也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
如果有人看到他去了18号,或许记不住他的脸。
但如果他是骑自行车去的,很有可能会记住自行车。
这是路承周所不愿意看到的,将自行车停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再步行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比较理想的选择。
走进寿康里时,路承周放慢了脚步,没有发现周围有异常后,他才去敲了18号的门。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姚一民看到路承周,很是诧异地说。
“中午与中山良一喝了酒,他告诉我,月中冀东有暴动,他会跟随海沽日军去冀东作战。”路承周连忙说道。
“看来宋崇文已经到了海沽。”姚一民叹息着说。
“情报已经泄露,怎么办?”路承周焦急地说。
“上级早就作好了,情报暴露的打算。八路军第四纵队,为了配合冀东暴动,已经挺进冀东。组织决定,提前暴动,打日伪一个措手不及。”姚一民微笑着说。
“那就好,那就好。”路承周松了口气。
“我们的任务,是除掉宋崇文,坚决不让他活着走出海沽!”姚一民沉吟着说。
“我会全力以赴。”路承周坚定地说。
在没有发现宋崇文行踪前,他不敢胡乱保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承周说话就很注意。
言不轻信,诺不轻许,只要是自己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现在连宋崇文长什么样,都不是很清楚,又怎么能答应姚一民,除掉这个叛徒呢?
说一些没把握的话,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组织不负责任。
“还有件事,北方局决定,在冀东暴动开始后,中共河北省委,将从海沽迁往冀东。以后,省委的主要工作,将在冀东。”姚一民缓缓地说。
第三百九十一章 新计划
北方局的决定,路承周自然不能反对。
只是,省委搬到冀东后,党在海沽的力量,自然就弱了。
“放心,组织上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会成立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姚一民见路承周似乎呆住了,微笑着说。
“那你呢?”路承周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我对冀东的情况比较熟悉,也会调到冀东。”姚一民缓缓地说。
“我以后归谁领导?”路承周说。
“由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书记直接领导,马玉珍依然是你交通员。”姚一民沉吟着说。
路承周的情况比较特殊,知道他身份的人不能太多。
就算马玉珍是他的交通员,也一直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这位书记,知道我的情况么?”路承周迟疑了一下,问。
“知道,他对你的情况很熟悉,你对他,也应该很了解。”姚一民微笑着说。
“姚书记,你就不要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吧?是田南晨同志,还是李向学同志?”路承周急不可耐地说。
熟悉自己情况的人不多,除了姚一民外,最熟悉的,当然是李向学。
毕竟,李向学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另外一个,就是田南晨,当初他就是在田南晨的间接领导下,从事情报工作的。
我党选拔干部,从来只看能力和工作需要,不太重视资历。
如果说李向学到海沽当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书记,他也是能够接受的。
“看来你能潜伏在宪兵分队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姚一民看着路承周,感慨地说。
“你可真会吊胃口。”路承周苦笑着说。
“是田南晨同志主持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的工作,你的任务之一,在英租界帮他们选择合适的办公地点。不要在你的辖区,不要与现在的工作地点有任何有关系。平海唐点线工委,要从新开始。”姚一民缓缓地说。
“从新开始?市委呢?”路承周诧异地问。
“市委有一部分同志,会进入平海唐点线工委,也有一些同志,会去冀东工作。”姚一民平静地说。
很多熟悉冀东的同志,全部要去那边,包括姚一民。
“这个地方呢?”路承周又问。
“这里会停止使用,包括其他几个机关地址,都会更换地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姚一民好奇地说。
该路承周知道的事情,当然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