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沈竹光根本没有想到,路承周会是军统的人。
此时,就算路承周告诉他,自己是军统的火柴,恐怕沈竹光也不会相信。
“不错,严成被英租界宪兵分队无端抓走,污蔑他是抗日分子,我已经向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雨官巽机关长提出抗议。”沈竹光在路承周面前,端着北洋重臣的架子。
“既然如此,何不让雨官巽打个电话,难道说宪兵分队还敢不听雨官巽的命令?”路承周故意说道。
他虽然要配合沈竹光,但也不能跌了自己的威风。
英租界的巡官,与沈竹光确实相差很远,但这是英租界,是中国人和日本人,都管不到的地方。
“陶阶说了,想让你帮忙说合,我想请路警官帮个忙。如果能私下解决,自然不用麻烦雨官巽机关长了。”沈竹光缓缓地说。
路承周表现得不卑不亢,他虽然有些恼火,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觉得,还是找雨官巽比较好,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搞得这么复杂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知道,沈竹光跟雨官巽之间,还没有这样的交情。
为了严树勋的管家,沈竹光就算真的找了雨官巽,后者也不会真的放人。
严成被抓,是因为有抗日嫌疑。
在严成家,可是真的挖出了于锦世,光这一条,杀了严成也不为过。
“路警官,实话跟你说吧,严家想用钱解决。你让陶阶开个价,我们把严成买回来,这总可以吧。”沈竹光知道,自己把雨官巽抬出来,伤了路承周。
事实上,他确实没办法让雨官巽干预此事。
目前,他只是联合了几个人,向警察局和特务机关抗议。
但这个抗议,日本人有没有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沈局长早说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边要了这个数。”路承周伸出一个巴掌,意思是五万元。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陶阶只要两万,多出来的部分,自己可以替他收着嘛。
“这是多少?”沈竹光一愣,他不知道陶阶的嘴张得有多大。
“五万。”路承周轻声说。
其实,伸出手时,路承周就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先以火柴的身份,摸摸沈竹光的底。
如果严家愿意给一个更高的价格呢?
五万元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个天文数字,很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然而,这笔钱对严家来说,或许就不算什么了。
“五万?”沈竹光惊讶地说,这个价格,其实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
只是,这毕竟是严家的事,他跟路承周一样,都是中间人。
路承周与沈竹光在办公室谈话,引起了贾明的极大兴趣。
金惕明虽然叮嘱过他,只要以正常副巡官的身份,密切注意路承周的动静就行。
可沈竹光是第一次来,他实在很好奇。
“贾明,你怎么还在这里?”路承周送沈竹光出来的时候,看到贾明就在外面,随口问。
他的办公室,密封并不严,如果贾明站在门口,是有可能听到里面谈话的。
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此时已经快九点了。
这个时候,贾明应该在辖区巡视。
副巡官与巡官,虽然只相差一个字,但两者的职责,发生了很大不同。
副巡官每天的工作,主要是在辖区,他可以待在辖区任何一个地方,但不能长时间选待在巡捕房。
而巡官,每天去辖区巡视一趟就可以了,之后想去哪里都行,没人会有意。
“有点事,想向巡座报告。”贾明早就想好了理由,一旦被路承周发觉,只要以汇报工作由,路承周自然不会怀疑。
“说吧,什么事?”路承周将沈竹光送到门口,转身回来后,问。
如果是其他人,路承周或许不会在意。
但贾明的身份不一样,他既是自己的副手,也是情报一室的人。
在情报一室,贾明是一小队的人,而小队长是韩福山。
这个身份,让贾明很尴尬。
“我发现邓泽华,最近行踪诡异。”贾明轻声说。
“怎么个行踪诧异法?”路承周不动声色地问。
之前邓泽华与地下党组织,似乎接触过。
但在他的劝说下,邓泽华与之断了来往。
难道说,邓泽华又开始与那些人有来往了?
路承周属于特科系统,海沽地下党属于城委领导,路承周直属田南晨领导,与城委是不发生横向联系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新组织
路承周对城委的工作,并不是很了解。
他与海沽城委,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也需要田南晨来协调。
“他好像参加了一个什么组织,整天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贾明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办公室里瞥了一眼。
“邓泽华是你的手下,他的行为如果不当,你应该及时阻止。”路承周缓缓地说。
贾明的眼珠乱转,自然没有瞒过他。
刚才看到贾明,路承周心里其实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自己要见沈竹光,留在办公室谈了大半个小时。
贾明为何还在巡捕房呢?难道他也有事?还是特意在等着自己?
“邓泽华毕竟是巡座的人,如果他有问题,我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向巡座报告。”贾明忙不迭地说。
“你多留意一下吧,看他参加的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最重要的是,来往的是不是抗日分子?”路承周压低声音,轻声说。
邓泽华之前被韩福山注意过,现在又被贾明发现了。
就算他真与地下党有接触,路承周也觉得,应该停止了。
此事,等会他将向田南晨汇报。
邓泽华与地下党的接触,如果会给他带来危险,必须暂时中断。
“是。”贾明应道。
贾明走后,路承周习惯性的准备去推自行车。
然而,到地方后,他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正当他四处寻找时,突然看到自己的那辆新的福特汽车,车牌:3805。
路承周猛然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
从今天开始,路承周就告别了自行车。
以后,3805这个车牌,将是他公开的车牌。
同时,路承周还准备了一个8806的假车牌,以及9991的备用车牌。
车牌,车照,必须多准备几份,有助于秘密行动。
车内的温度虽然不高,是至少吹不着风,淋不着雨。
这样的天气,骑自行车出门,需要极大的勇气。
路承周突然想到了贾明,会不会是因为天气寒冷,故意拖着不出门呢?
汽车的出现,大大便利于人们的出行。
特别是这种寒冷的天气,坐在车内,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开着车子出去,路承周可以随意停在辖区,他也可以随时找人到车里谈话。
车子的私秘性与安全性,比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要强得多。
第一次开车巡视,路承周几乎见到巡捕,就会停下来,既是因为方便,同时也是要告诉他们,自己有车了。
“巡座,您的新车?那得好好庆贺一下才行。”韩福山看到路承周的新车后,一脸羡慕地说。
在街上巡视,是怕的就是这种天气,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不管穿多少衣服,都觉得冷。
最想的事,就是坐在火炉边,喝点小酒,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晚上把兄弟们都叫上,去西湖饭店整几桌。不收礼,纯粹请大家喝酒。”路承周特意强调。
以前阮健公当巡官时,有点什么事情,就要下面的人送礼。
这是当官的敛财的一种手段,路承周当时很不屑,轮到他自己办事时,自然不会有样学样。
“真的?”韩福山高兴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另外,邓泽华是不是参加了什么组织?”路承周随口问。
“好像是个什么华北青年协会,据说是反日的。”韩福山说。
“华北青年协会?”路承周喃喃地说,他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组织。
当然,路承周没听过,不代表就不存在。
无论是军统还是中共,都有不少外围组织。
这些组织的领导人,才是真正的抗日者。
这个华北青年协会,很有可能也是某个党派的外围组织。
借用这样的组织开展工作,更加隐蔽,也有利于接触各方面的人。
“巡座,我看邓泽华不太正常。”韩福山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说不定人家跟咱们是一伙的呢。”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身为一名潜伏者,任何人的身份,都未必是真实的。
像路承周的身份,只有田南晨、李向学等人,才知道他是共产党。
其余人,哪怕就是戴立,也只知道他是军统的干将。
到二十五号路的时候,路承周将邓泽华叫到了车上。
“二十五号路有没有什么情况?”路承周掏出烟,随口问。
“没什么问题。”邓泽华忙不迭地说,看到路承周掏出烟,马上拿出火给路承周点上。
“那华北青年协会是怎么回事?”路承周突然说。
连贾明和韩福山都知道的事情,路承周自然不会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