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手 第464节

  下班后,路承周换上西服,开着车子去了西湖饭店。

  自从有了汽车后,路承周觉得,英租界很小,一脚油门下去,就能从这头开到那头。

  甚至,整个海沽都不算大,从南边开到北边,也不过半个小时罢了。

  路承周是掐着时间来了,六点二十五时,就到了西湖饭店。

  让他没想到的是,温佩石亲自在外面等候,陪同的是野崎。

  相比温佩石,路承周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

  温佩石在1919年,就随中国代表团,赴巴黎参加委员会,回来后,担任过吴佩孕的外事处处长,上海海关监督,交涉员等职。

  1931海沽便衣队之乱,温佩石就参与组织与实施。

  之后,他一直与日本方面的保持着紧密联系。

  “实在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路承周看到野崎,又看到身着皮大衣的老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手杖,他知道这就是闻名已久的老牌汉奸温佩石。

  温佩石是北洋水师学堂毕业,又去英国深造,英文讲得非常好。

  回国后,一次在军舰见习操作时,从旗杆上摔了下来,脚摔断了。

  治好后,虽然可以行走,但却成了瘸子。

  “约好是六点半,现在还没有到时间嘛,是我们来早了。”温佩石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后,哈哈大笑着。

  “外面冷,赶紧进去吧。”野崎看了路承周一眼,他想不通,自己都到了,温佩石为何还要坚持等着路承周呢。

  要知道,外面这么冷,温佩石都六十岁的人了,要必须这么重视一个小小的巡官么?

  “是。”路承周连忙说。

  “温先生来英租界,原本雨官巽机关长,准备亲自作陪的。只是他们不方便来租界,只能由我代劳了。”野崎走到里面的包厢后,又再次重申了一次。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路承周听的。

  温佩石很受重要,让他不要摆架子。

  路承周自然知道,让野崎在等着自己,他心里确实有气。

  “话不能这么说,我来英租界,以后还要请路先生多多关照。以后,老朽这条命,就交给路先生啦。”温佩石摆了摆手,微笑着说。

  他是老官僚,对官场上这些事情,比野崎要老道得多。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在别人面前都可以摆架子,唯独在路承周面前不行。

  为何?宪兵分队已经告诉他,以后住到二十四号路。

  而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地盘,他的人身安全,由路承周控制,怎么能在路承周面前摆架子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的生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在路承周手里。

  潘家才对他欲除之而后快,有路承周的保护,潘家才很难再达到目的。

  可如果得罪了路承周,或者对路承周没有足够的尊重,谁知道他会不会捣乱?

  “温先生言重了,我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只要温先生在我的辖区,一定竭尽全力以护安全。”路承周诚恳地说。

  花花轿子人人抬,既然温佩石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他自然要说几句漂亮的话。

  路承周在谢维汉的电报中,还真学到了不少人生经验。

  温佩石和路承周,都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这顿饭自然吃得其乐融融。

  反倒是野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佩石和路承周第一次见面,又是第一次喝酒,竟然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推杯把盏,称兄论弟,亲热得不行。

  “温先生,如果信得过老弟的话,就住在我对面如何?那里有栋房子,不大,但住三五人足够了,而且交通便利,家里来几个客人也方便。”路承周与温佩石酒过三巡后,正式说起这个问题。

  “温先生打算住旅馆。”野崎突然说。

  “住旅馆确实更加方便,但人多眼杂,混入生人不易察觉。”路承周提醒着说。

  “此事路老弟有经验,我听你的。”温佩石笑了笑,说。

  “我派人打扫一下,明天就可以搬进去。”路承周说。

  “那好,今天晚上我先在利顺利酒店住一晚。”温佩石点了点头。

  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要搬到租界了,那个贾少明随时可能会动手,他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呢。

  “好的,明天下午,温先生随时可以搬进去。”路承周没想到,温佩石如此急不可耐。

  “路老弟,如果老兄入驻市公署,老弟一个公署参议是跑不掉的。”温佩石散席的时候,拉着路承周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

  给路承周这个职务,并不是让他参加市公署的事情,而是给他一个捞钱的机会。

  市公署参议,一个月至少也得两百以上的俸禄吧?

  要知道,路承周目前还有一个身份,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翻译,温佩石趁机拉拢他,也可以让路承周帮他疏通关系。

  用公家的钱,给私人做人情,这种事情实在太平常了。

  “多谢温先生。”路承周感激着说。

  虽然温佩石一口一句“温老弟”,但路承周并不能喊他“温兄”,两人的年龄地位相差悬殊呢。

  回去之后,路承周又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温佩石搬来英租界,他已经向总部汇报,晚上是来拿总部回复的。

  “总部怎么说?”曾紫莲等路承周看过电报稿后,问。

  在她眼里,这只是一堆电码,而路承周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出了原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保护

  总部认为,所有的汉奸都必须铲除。

  温佩石作为海沽接下来最大的汉奸,自然也在铲除之列。

  只是,想要除掉温佩石,并没有那么容易。

  至少,他在路承周的保护之下时,不好动手。

  而且,温佩石已经受了惊,对自身安全特别在意。

  “总部的意思,暂时不动手。”路承周拿出火柴,将电报烧掉。

  抗战之前军统的所有电报,都是要存档备案的。

  但身在沦陷区的海沽站,除非特别重要的文件,否则尽量不留档。

  “也好。”曾紫莲点了点头。

  温佩石现在还不是市长,如果担任了市长,再除掉,影响才大。

  “温佩石答应,一旦上任,给我一个公署参议。我准备让孙志书,也赶紧跟他搞好关系。温佩石当市长,肯定要比潘家才更卖国。可是,如果他能留任孙志书,对我们反而更有好处。”路承周缓缓地说。

  今天晚上,温佩石虽然没跟他多说,但他知道,温佩石与日本人的关系,确实很好。

  而且,温佩石认识的,都是上层人士,比如外务省的人,日本特务机关总头目土肥,满铁总裁,以及冀察政务委员会的要员。

  温佩石的人脉,要比潘家才不知道强多少。

  他担任海沽市长,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如果能从现在,接触温佩石,并且建立某种关系,比强行除掉他要好得多。

  “郑问友最近总在打听你的事。”曾紫莲突然说。

  郑问友身为海沽副站长,主要负责内务。

  最近海沽站借日本人之手,除掉了陶阶,又得到了总部的表扬。

  而郑问友在七路军,虽然是少将军衔,可一点成绩也没有,甚至七路军都被打散,编制都快保不住了。

  相比之后,郑问友自然很郁闷。

  而且,路承周让他负责内勤,这等于是将他晾起来。

  原本郑问友打算回海沽站当站长,总部也有这个意向,哪想到,他去丰润县收拢部队时,实在没干出成绩。

  甚至,还让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文丛松,潜伏到了身边。

  差一点,酿成大祸。

  现在回想起来,郑问友都是一身冷汗。

  “他想干什么?”路承周掏出烟,看了曾紫莲一眼,又将烟收了回去。

  在曾紫莲和马玉珍面前,路承周总是尽量不抽烟。

  “当然是干点事了。”曾紫莲说。

  “他要干点事倒没问题,但得重新设计形象。”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也跟他说过了,他也准备了一套东西。”曾紫莲说。

  她的化装术,在军统都是很有名的。

  郑问友和路承周的职务,虽然比她高,但在化装这方面,她才是真正的高手。

  “郑问友是老军统了,明天我跟他见一面,你告诉他中午我会过去。”路承周说。

  第二天一早,路承周告诉马婶,去对面的二十四号路18号,将院子打扫一下。

  “承周,对面要住的是什么人啊?”马婶好奇地问。

  “一位老先生。”路承周不想多说。

  其实,二十四号路18号这个地方,路承周是不想使用的。

  当初这是他与李向学接头的地方,李向学调走后,组织上安排姜致远住了进去。

  然而,为了保护组织的安全,姜致远被宫本清杀害。

  原本,对面这个地方,要给马玉珍使用的。

  可是,最终还是再使用。

  组织上将房子退了后,这里一直没有再租出去。

  接到野崎的命令后,路承周找人问了一下,以情报一室的名义,将这里租了下来。

  路承周之所以用情报一室的名义,也是想将18号以前的历史,全部覆盖。

  以后,就算有人提到二十四号路18号,得知曾经被情报一室使用过,也就不会再追查什么。

  二十四号路的巡长是韩福山,路承周早上特意将韩福山叫过来,跟他说起了此事。

  “18号会住进一位重要人物,白天你要随时注意这里。周围如果有可疑人员,随时可以逮捕。晚上,也要安排巡捕,以保护我家的名义,暗中保护对面。”路承周叮嘱着说。

  他给韩福山下令,除了是以巡官的名义外,还是以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

  “请长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那里。”韩福山郑重其事地说。

  “另外,你让电话局赶紧拉一条电话线。”路承周突然想到。

  如果温佩石住了进去,肯定要与外界随时保持沟通。

  在现在,没有什么比打电话更方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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