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了后,他已经陷入昏迷,药也打不进去,医生只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清醒了几分钟。”马玉珍叹息着说。
营救任务虽然完成,但吴之成最终还是牺牲,实在太遗憾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路承周问。
“吴先生很欣慰,他最后没有落在日本人手里。”马玉珍轻声说。
“我们无能,想好好安葬吴先生都不行。”路承周沮丧地说。
为了不让日本人怀疑,吴之成死后,依然只能埋到城外的乱坟岗。
营救吴之成的计划,路承周只向重庆汇报了。
至于中共那边,他给马玉珍留了信,营救失败。
程瑞恩肯定会知道个中详情,路承周如果说起营救之事,反而会让马玉珍发现他的身份。
“这次蚂蚁似乎没有动作?”马玉珍见到程瑞恩后,有些疑惑地说。
此次吴之成反而是路承周营救出来的,与蚂蚁似乎没有关系。
“路承周的位置更方便营救,他也确实把人救出来了嘛。”程瑞恩安慰着说。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马玉珍告诉自己,她脱党时是什么心情了。
有的时候,欺骗确实是一番好意。
“军统救出来,与我们救出来,性质是不一样的。”马玉珍说。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吴先生虽然牺牲了,但他没死在宪兵分队,这就是我们的胜利。”程瑞恩笑着说。
吴之成的牺牲,让路承周心情沉重。
虽然这件事与他其实没什么关系,甚至重庆还嘉奖了他的行为,但路承周还是很自责。
不管心情如何糟糕,路承周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的去了宪兵分队。
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任何疏忽大意,都会引发灾难。
路承周刚到宪兵分队时,看到寺田清藏坐车上走下来。
令他诧异地是,跟随寺田清藏下车的,竟然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人穿着灰大褂,身材单瘦,比寺田清藏要高出半个头。
看打扮,很像中国人。
然而,寺田清藏怎么会与中国人接触呢?
“路主任,这段时间,可能要借你的人使用。”寺田清藏见到路承周后,停住了脚步。
“配合特高班行动,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嘛。”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
他的目光,却在那位男子脸上瞥了一眼。
路承周断定,这个人一定是中国人。
他很奇怪,寺田清藏怎么会与中国人在一起呢,而且还是自己不认识的中国人。
“这位是朱先生,他需要在英租界和法租界活动,我希望情报一室能提供支持和保护。”寺田清藏将身边的陌生男子介绍给了路承周。
“没有问题。”路承周说。
“走吧,去川崎队长的办公室,这次我们要忙一阵了。”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在川崎弘的办公室,路承周终于知道这位王先生的身份,他是中共海沽城委的人,大名朱普民。
听到朱普民这个名字,路承周大吃一惊。
他虽然不认识朱普民,却知道这个名字,这是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章宣平的化名。
是同名?还是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被捕叛变了?
而且,川崎弘为何会介绍,他是海沽城委的人呢?
“朱先生愿意配合我们,交中共海沽城委的地下党找出来。这段时间,由你负责他的安全,全力寻找地下党。”川崎弘咬了咬牙,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拿到一手好牌了。
“没有问题,我亲自配合。”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现在不知道朱普民到底是真叛变,还是假投降。
如果他是真叛变,那川崎弘就是故意隐瞒。
“中共的案子交给你,我去查军统。”寺田清藏说。
“没有特高班的指导,我们未必能破获海沽城委。”路承周一听,马上说道。
寺田清藏刚上任,面对宪兵分队这个烂摊子,应该急于想立功才对。
然而,他却愿意放弃朱普民这个叛逃人员,一心要查军统的案子。
是他得到了线索?还是有一个比朱普民更重要的内应?
“路主任,我需要单独外出一趟。”朱普民与路承周离开川崎弘的办公室后,突然说道。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此时内心非常焦急,朱普民竟然为宪兵分队做事,他必须迅速通知方南生。
此时通知方南生,比告诉程瑞恩更重要。
“我跟川崎队长已经说好了,可以单独行动,路主任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全就可以了。”朱普民说道。
“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行动。”路承周笑了笑。
他倒是很想让朱普民单独行动,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
川崎弘虽然将任务交给了情报一室,但情报一室还有个石田秋夫呢。
为了让川崎弘更放心,路承周特意将石田秋夫带了出来,与他一起执行任务。
“昨天晚上,我已经去了海沽城委原来的联络站,所有人都转移了。显然,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有人出事了。”朱普民缓缓地说。
他到平海唐点线工委后,与顾三石是分了工的,他负责北平与唐山,顾三石负责铁路与海沽。
上个月,北平几名“民先”队员,在前往平西根据地途中,被敌人扣留,下落不明。
另外一件事,是北平特科人员王定南被敌人逮捕。
此事影响了北平城委书记邹彬的安全。
为防止意外,邹彬撤回晋察冀根据地。
接连几件事,让章宣平觉得,唐山城委的书记黄济真也不安全,准备调他回平西根据地。
章宣平已经与黄济真约好,两人在海沽见面,并且让黄济真挑选接替唐山城委书记的人选。
然而,黄济真在唐山车站被逮捕,供出了章宣平和两个通信地址,章宣平随即被捕。
第七百八十章 传信
章宣平的要求,路承周与石田秋夫商议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朱普民还是愿意配合我们的,让他去调查吧。中共的人,只要叛变,就没有回头之路了。”石田秋夫不以为然地说。
“好吧,我是担心,这么重要的人物,不要在我们手里出事。”路承周有些“无奈”地说。
“他算不上重要人物,只是海沽城委的普通干事,平常负责交通,与其他地下党没有直接接触。”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怪不得交给我们。”路承周“恍然大悟”,显然,章宣平对日本人,还是有所隐瞒的。
只是,他答应与日本人合作,光这一条,已经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
“寺田清藏在日租界发现了军统的线索,自然对这个中共地下党没什么兴趣了。”石田秋夫说道。
“日租界?”路承周惊诧地说。
他对军统的情况最为了解,海沽站在日租界没有活动啊。
对海沽站而言,日租界是一个很好的安全区。
比如说,上次在安仁里李朝圣家的行动,除方南生外,其他行动人员,全部转移到了日租界。
难道,是行动组的人出了问题?
路承周很疑惑,行动组的人,在日租界,绝对是良民一个。
路承周对手下从来不克扣,上面拨下来的活动经费,按时保量的发了下去。
除此之外,中西大药房和傅祺的贸易行,每个月的盈余,也都拿出一部分发奖金。
这次海沽粮价大涨,傅祺囤了不少粮食,海沽站因此大赚了一笔。
上个月,路承周给海沽站的每个人,发了一百元的额外奖励。
他的一百元,并非联银券,而是按照重庆的货币,以法币计算,再折算到联银券。
目前联银券不断贬值,刚开始发行时,与发货是一比一兑换,现在法币对联银券,已经是一比二,甚至一比三了。
除了日本人控制的区域外,普通老百姓还是只认法币。
也就是说,海沽站的人,手里是不缺钱的,他们在日租界,完全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
“中国有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狡猾的军统,将他们的人派到了日租界。他们不想想,在我们的地盘,能有好果子吃?”石田秋夫冷笑着说。
石田秋夫的话,让路承周心里一凉。
寺田清藏本是日租界警察署的警察,他在日租界的行动,无需情报一室的配合。
路承周不知道行动组的人,哪里出了差错,但目前,整个行动组都是很危险的。
一般情况下,路承周都要在晚上,才与马玉珍或者方南生见面。
但今天情况紧急,他已经等不及了。
紧急情况下,在英租界最便捷的情报传递方式,应该是电话。
红墙道11号装有电话,只是平常很少使用。
而今天,正是那部电话发挥作用的时候。
以路承周的身份,要单独找部公用电话,还是很容易的。
给红墙道11号打电话之前,路承周先给情报一室打了个掩护电话。
就算有人看到他在使用电话,也能有个说辞。
挂了电话后,路承周迅速拨通了红墙道11号的电话。
“你好,老赵在家吗?”路承周沉声问。
他用“路承周”身份时,说话的声音是正常的。
而用“火焰”的身份时,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鼻音,听起来很有特点。
他现在使用的声音,就是“火焰”的声音。
从正常的声音,变成有特点的声音,路承周转换起来得心应手。
“不在。”安孟博也马上听出了路承周的声音,但按照程序,两人还是要完全正常的暗号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