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君下班后喜欢干些什么?”路承周一边发动车子,随口问。
“我没什么爱好,就去酒馆喝喝酒,欣赏一下日本的歌舞。”加藤五郎笑了笑。
“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喝酒。”路承周马上说。
“没问题。”加藤五郎点了点头。
出城之前,路承周买了包花生米和两斤猪头肉,另外还带了一盒饼干和两瓶烧酒。
他与徐铁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也就是说,他跟加藤五郎,得在二步山的后山,等大半个晚上。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路承周才与加藤五郎出了城。
出城后不久,路承周就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他们走到二步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绕到二步山的后面时,只能代表手电筒照明,否则有漆黑的山里,随时都会摔倒。
“路先生,还有多远?”加藤五郎感觉周围一片漆黑,进入树林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半山腰,加藤君,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说日语了。最好是不要说话,就算你说中国话,只要一开口,马上会被人听出来。”路承周叮嘱着说。
城内确实是日本人的天下,但出了城,最不安全的就是他们。
成群结队的日军,确实没人敢动。
可如果落了单的日军士兵,那就寸步难行了。
愤怒的老百姓,能活活撕碎他们。
加藤五郎自然也知道,中国人有多恨日军士兵。
落单的士兵,哪怕落到普通老百姓手里,也是死路一条。
半山腰的晚上,气温非常低,人的热量散发得特别快,不但容易累,更容易饿。
幸好,路承周带了吃的,还有酒。
两瓶酒,每人一瓶,就着花生米和猪头肉。
虽然是烧酒,但此时加藤五郎喝得很畅快。
对这位杀害程瑞恩的凶手,路承周心里恨之入骨,但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
加藤五郎今天出现在估衣街,肯定是寺田清藏的授意。
甚至,有可能是川崎弘的安排。
“加藤君,多喝点,还早着呢。”路承周劝道。
“中国酒不行,太烈了。”加藤五郎喝不惯中国的烧酒,之所以还喝,主要是御寒。
“像加藤君这样的能干,应该喝这样的烈酒。”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吗?”加藤五郎听到路承周的奉承,有些飘飘然地说。
他此次是接受寺田清藏的指示,暗中跟踪路承周,看他与徐铁是否确实有约。
寺田清藏倒不是怀疑路承周是抗日分子,只是觉得,路承周竟然能留了一手,实在有些奇怪。
然而,喝了点酒,又听着路承周的恭维,再加上路承周确实把他带到了二步山的后山,早就没有之前的警惕了。
“我认为,加藤君是真正的帝国武士。要不然,在法租界不会这么当机立断地枪杀程瑞恩。”路承周很是敬佩地说。
“程瑞恩是你的朋友,我杀了他,你不怨我?”加藤五郎轻声说。
他最多说几句简单中国话,要跟路承周交流,还是得说日语。
“他是地下党,本就该杀,如果落在我手里,也一样会开枪。我倒是羡慕加藤君,可以亲手击毙这么重要的地下党。”路承周一脸崇敬地说。
“可惜,寺田班长不这么想。”加藤五郎叹息着说。
路承周的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如果寺田清藏也能这样想,那该多好啊。
可惜,寺田清藏给了自己几巴掌,简直就是个王八蛋。
“放心,以后寺田班长会明白的,他一定会为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真正的武士,可以忍受别人的误解。”路承周劝导着说。
“不错,真正的武士,哪怕被误解,依然不会丧失斗志。”加藤五郎深以为然地说。
“嘘!”
路承周突然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声说道。
路周拿出手电筒,将手掌放在镜头前,发出一长两短的讯号。
很快,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布谷、布谷。”路承周发出再声布谷鸟的叫声。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加快了脚步。
同时,嘴里也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
“徐铁?”路承周将枪拔了出来,顺手打开保险。
就算对方极有可能是徐铁,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主任!”徐铁听到路承周的声音,喜出望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亲自来接头了。
“山鹰呢?”路承周问。
“邹秀岩被杀了。”徐铁叹息着说,语气中透着无穷的恐惧。
代号为“山鹰”的邹秀岩,隐蔽得极好,也被军统查出来了。
他真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他是怎么暴露的?”路承周问。
“听说是军统发现了他的电台。”徐铁叹了口气,说。
“太不小心了,军统有没有发现你?”路承周问。
“如果我被发现,还能跟主任见面么?”徐铁说。
“这是加藤太君,你赶紧汇报一下山上的情况。”路承周说道。
“我也不知道军统是怎么发现邹秀岩的,只知道马淑一下山后,突然又返回了山上。当天晚上,邹秀岩被抓了个现行。”徐铁一脸的后怕。
原本以为,电台是很安全的通讯工具。
可见到邹秀岩的下场后,他听到电台这两个字,就胆战心惊。
第八百四十章 汇报
加藤五郎见到徐铁后,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在后山腰时,他对路承周就放松了警惕,现在,就更相信路承周了。
“加藤君,今天真是辛苦了。”路承周看到自己的车子时,朝加藤五郎躬了躬身,诚恳地说。
“路先生客气了。”加藤五郎忙不迭地说。
“马上回城了,要不再喝一杯,让我也见识一下加藤君的海量。”路承周发动车子后,微笑着说。
“这个……可以。”加藤五郎觉得这个时候回去,也没办法向寺田清藏汇报。
与其回去睡觉,不如再去喝一杯。
在二步山时,中国的烧酒辣得他喉咙痛,他真想喝点清酒。
路承周直接把车子开到了日租界,找了家日本酒馆,要了最好的清酒和最贵的艺妓。
加藤五郎陪着路承周在二步山后山腰喝酒时,虽然也喝了不少,但他对路承周,还是保持着一丝警惕的。
然而,到日本酒馆后,加藤五郎就放开了。
听着日本的纯正音乐,看着平常难得一见的高级艺妓,喝着家乡的清酒,加藤五郎很快进入了兴奋状态。
路承周找的这家酒馆,是日租界比较高档的,价格非常昂贵,就算加藤五郎身为宪兵,军饷不低,但还是很难来这样的地方消费。
加藤五郎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自己很高兴,跟路承周说了很多知心话。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个女人,显然,昨天晚上他兴奋得过头了。
身为宪兵分队的人,加藤五郎自然不敢留宿酒馆,他爬起来后,马上回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寺田清藏看到满身酒气的加藤五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昨天晚上我在二步山,陪着路承周与徐铁接头。”加藤五郎忙不迭地说。
他的任务是监视路承周,是否与徐铁接头。
而昨天晚上,他亲自见证了路承周与徐铁的谈话。
可以说,他圆满地完成了寺田清藏交待的任务。
对一名完成任务的士兵来说,就算他今天迟到了,也是不应该被责怪的。
“你再说说看。”寺田清藏淡淡地说。
今天一早,路承周已经向川崎弘汇报了与徐铁见面之事。
徐铁暂时还没有暴露,令川崎弘很高兴。
不管如何,海沽抗日大队还有自己的眼线,这就足够了。
昨天,盘山传来好消息,日军出动了数架飞机,对盘山抗日地区,进行了狂轰滥炸。
轰炸机得到的情况,是赵宾从盘山侦察回来的情报。
经过这次轰炸,驻扎盘山的十三团,肯定遭到了重创。
“我跟路承周,是步行去的……”加藤五郎开始详细汇报着自己的行动。
寺田清藏听到加藤五郎的第一句,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他没有打断加藤五郎,也没看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仔细听着加藤五郎的汇报。
“昨天晚上,为了接近路承周,我喝得有点多,如果因此而耽搁了事情,实在是该死。”加藤五郎汇报到日租界的酒馆时,猛然发现不对劲了。
“你为了接受路承周,陪他喝点酒当然没问题。可为什么,你喝醉了,而路承周早上却按时来了呢?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被路承周发觉了?”寺田清藏冷笑着说。
加藤五郎很狡猾,只汇报对他有利的事情。
被路承周发现的事,一句都没有提。
而回到日租界后的事,也是一笔带过。
事实上,寺田清藏最关心的,正是这些事情。
“在估衣街时,突然与路承周相遇。可路承周并不知道我的任务,反而邀请我去二步山。”加藤五郎得意的说。
“他不请别人去二步山,为何偏偏要选择你?在二步山后山腰,你为何要喝酒?喝了酒之后,是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事。回来后,为何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到日租界后,你喝了酒不说,竟然还喝醉。加藤五郎,你难道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立了功?”寺田清藏冷笑着说。
加藤五郎支吾其词,可辩解得无力而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