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沽可是华北最大的城市,日军没有进行经济封锁前,八路军很多紧俏物资,都可以从海沽购买。
现在,就算有路承周的关系,想要大批量购买也很难了。
1942年的元旦,路承周与马玉珍在法租界的巴黎餐厅共进晚餐。
他们在外面吃饭,既方便谈工作,也是为了潜伏。
“今天,黄济真来了警察局,在特高课任职。”路承周等菜上完后,一边摆放着餐巾,轻声说。
“黄济真?原来唐山的那个?”马玉珍低声惊呼,以前章宣平之所以被捕,正是因为黄济真的叛变。
章宣平被送回了根据地,他虽然表面上与宪兵队合作,但实际上,还是党的同志。
可黄济真就不一样了,这是个真正的叛徒。
“就是他,你得转告顾先生,以后一定要注意。同时,要向家里特别说明,黄的到来,可能会危及到顾先生的安全。”路承周缓缓地说。
黄济真以前是唐山城委书记,虽然与顾三石没打多少交道,但两人一定是认识的。
毕竟,他们都属于平海唐点线工委,两人也都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委员。
“好。”马玉珍点了点头,这个情报,今天晚上就得送出去。
“还有件事,听说第三集团军,准备对燕山口进行扫荡。”路承周突然压低声音说。
“他们敢出来扫荡?”马玉珍觉得有些好笑。
第三集团军到冀东后,一直都龟缩在驻地,几乎从来没有出动过。
最多,也就是在周边地区,进行有限的行动。
“这可是送上门的肉,如果不吃,都对不起自己。”路承周叉起一块牛肉,轻轻放进嘴里,缓缓地说。
他现在是极管区的警察局长,经常会参加市警察局、极管区公署,甚至是市公署的会议。
“我知道,你肯定又有鬼主意了。”马玉珍看到路承周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知道他肯定还有计划。
“看来还是你知我。”路承周放下刀叉,微笑着说。
此次第三集团军扫荡燕山口,不管是派哪个团,或者两个团一起行动,他都会给第三集团军制造点麻烦。
“快点说吧。”马玉珍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焦急地问。
“极管区二十六号路,也该用起来了。”路承周轻笑了一声。
“赶紧说,要不然我生气啦。”马玉珍娇嗔地说。
“上次不是汇报,第三集团军可能还有‘地下党’么?这次,‘地下党’就要浮出水面啦。”路承周低声说。
上次他在迁安县查所谓的地下党,虽然击毙了四个人,但那些人只是几个败类罢了。
当时,路承周已经留了尾巴,提醒川崎弘,第三集团军可能还有地下党,而且这个地下党很有可能隐藏在上层。
这次,只要第三集团军出动,不管谁带队,那个带队之人,必须是地下党。
“你这也太坏了吧?”马玉珍说。
“对敌人仁慈,无异于自杀。”路承周冷冷地说。
快吃完的时候,马玉珍拿出笔,写了一份情报。
她不像路承周,要用左手才能改变笔迹。
马玉珍直接用右手写,就能写出好几种笔迹。
吃过饭后,路承周用着车子,送马玉珍到死信箱附近,马玉珍只用了两分钟,就将情报放了进去。
顾三石第二天才收到情报,黄济真的到来,确实令他有些紧张。
但他看到第三集团军近期将于去燕山口扫荡时,却开始急了。
他的个人安然并不算什么,参加革命不就是牺牲么?这一点,从他当初宣读入党誓词时,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顾三石很想马上将情报送回家里,但想着李向学之前的叮嘱,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第三集团军的军事调动,肯定会使用电台联络。
而第三集团军的通讯密码本,早就被蚂蚁搞到手,并且送到了家里。
而蚂蚁,还提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这份计划,需要家里配合才行。
三天后,谢向春才到海沽,与顾三石取得了联系。
自从日军强占英法租界后,顾三石原本以为,谢向春来租界会比较困难。
但是,蚂蚁却给了他几张最新的通行证,反而让谢向春更加方便了。
顾三石有时对蚂蚁的身份也很好奇,日军占领英租界后,他怎么这么快就搞到了通行证呢?
而且这些通行证的级别还挺高,哪怕就是遇到日本兵检查,只要看一眼,也会放行。
“老谢,你今天又不能休息了,得赶紧回去一趟才行。”顾三石见到谢向春后,将一个信封交给对方。
“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赶我走啊。”谢向春将信封接过来,顺手塞到袜子里,轻笑着说。
“情况紧急,这是三天前的情报了,今天晚上你能赶回家吗?”顾三石问。
“可以。”谢向春突然正色地说。
他可以跟顾三石开玩笑,但工作上的事,绝对不能马虎。
“辛苦了。”顾三石拍了拍谢向春肩膀。
“跟我还客气啥?”谢向春喝了口茶,转身离开了。
他是组织派来的政治交通员,交接完情报后,就得马上回去。
1941年1月12日,第三集团军第四团对燕山口进行扫荡,提前获知消息的包三木十三团,连夜急行军,在果河沿北岸、燕各庄、蔡老庄方圆十几里设伏。
这次包三木的决心很大,要一举消灭这个第四团。
第八百八十四章 十八
1941年1月13日清晨,第四团如期进入十三团之包围圈,包三木率领七个连,迎头痛击第四团,除四团团长李汝勤等数人外,第四团全部被歼。
李汝勤还受了伤,他骑的马受了惊,把他摔下来,腿摔断了。
下午,第三集团军军部和第五团赶来增援,提前获知情报的包三木,再次率领部下,击溃第三集团军两千余人。
第三集团军的战斗力之低,就算是包三木都没想到。
第三集团军,不像是来扫荡的,反倒像是来送装备的。
当然,此次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胜,主要是因为,提前获知了第三集团军的准确情报。
此次战斗,第十三团缴获山炮、迫击炮6门、轻重机枪26挺、长短枪700余支、弹药10万发、电台一部,可谓战果空前。
果河沿战斗后,组织上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回了海沽。
路承周得知这个情报后,马上作了安排。
在第二天,很久没有动静的二十六号路上的暗号,突然出现了。
在宪兵分队时,路承周一直安排赵宾在这里监视。
然而,情报一室接收了警务处后,赵宾已经是保安大队的大队长。
这样的监视任务,自然不能再让赵宾执行。
警察局现在有了特高课,此事就由张广林负责。
路承周之前交待过,让他派个人去盯一下。
因此,路承周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海沽地下党,又有了新的动静。
路承周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文齐道57号。
虽然宪兵分队已经接收了警务处,但川崎弘一直在文齐道57号办公。
虽然路承周将原来克莱森琪的那间办公室留给了他,可川崎弘几乎很少过去。
“老师,二十六号路有动静了。”路承周兴奋地说。
“又没抓到人吧?”川崎弘有些不满地说。
“是的。”路承周惭愧地低下了头。
关于这一点,他正在想办法。
让川崎弘看到死信箱的情报,是路承周乐意见到的。
但是,死信箱的情报,必须有人送,电线杆上的暗号,也得有人画。
如果不是电线杆对面监视的人,是路承周派过来的话,确实有可能被发现。
路承周其实也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玩火自焚。
“情报总没丢吧?”川崎弘淡淡地问。
“情报抄下来了,老师,第三集团军果然还有地下党。”路承周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抄写的情报。
情报内容其实很简单:果河沿大捷,十八顺利返回,近日将抵海治疗。
“十八”是个代号,也有可能是个简称,或许一般的日本人,很难联想到什么,但川崎弘这些年精研汉语,只要一看就明白。
就算他不明白,还有后面一句呢。
迁安县的医疗条件,不可能治好李汝勤的伤,他必须来海沽治疗才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三集团军第四团的团长是李汝勤吧?”川崎弘放下情报后,脸上挂着一层霜。
“是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李!”川崎弘拿出笔,在桌上写了一个“李”字。
“老师觉得,这个‘十八’,指的是李汝勤?”路承周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诧地说。
“你看,‘李’字拆开,正好是一个十、八、子,你们中国经常把‘李’称为十八子,地下党用这样的代号,实在太低劣了。”川崎弘冷笑着说。
他已经接到消息,李汝勤脚摔断了。
作为一名军事主官,如果他没有一开始就受伤,第四团怎么会被共军全歼呢?
“会不会是地下党故意误导我们呢?”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就算误导,李汝勤也该死!”川崎弘冷冷地说。
哪怕李汝勤不是共产党,他将第四团断送,也足够死三回的了。
川崎弘起了杀李汝勤之心,就算他不是共产党,也可以判死刑了。
当天下午,李汝勤刚刚赶到海沽,还没进医院,马上抓到了宪兵队。
李汝勤没想到,自己刚刚从战场上逃回来,就掉进了日本人的魔窟。
对这个败军之将,日本人自然不会客气,抓到宪兵队后,很快就用了刑。
李汝勤本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何受得了日本人的酷刑呢,还没一个小时,就什么都招了。
他承认,自己就是隐藏在第三集团军的共产党,第四团扫荡燕山口,他提前将情报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