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摇了摇头,说:“那人是赵宾的手下,叫鲁连佩。先不急着除掉,让他盯一段时间,看是不是真有发现再说吧。”
马玉珍说:“你看着办吧。”
路承周想了想,突然说道:“最近我党我军都很活跃,而日本的封锁又日益加重。我想,除了下瓦房宝和里这样的联络站外,是不是还要给组织上,准备一些临时联络站?同时,根据地除了药品、医疗器械外,对纸张、油墨、文具、印刷器材,也应该很缺乏。”
我党历来重视宣传,纸张、油墨、文具、印刷器材,也是我们的武器。
有些时候,这些宣传用品,比真正的武器还厉害。
马玉珍缓缓地说:“现在经费倒是有了,但让谁去经营呢?”
蚂蚁情报小组只有她和路承周两人,与组织的联络,主要还是通过死信箱。
路承周处理尉迟迈伦,拿到了一笔巨款。
原本有些捉襟见肘的经费,一下子得到了改观。
路承周笑了笑:“只要我们把店铺搞起来,还怕组织不派人来管理?”
他相信,组织上不缺人。
从目前的形势来说,抗战开始进入战略反攻阶段,海沽周边的各级党委,纷纷派遣党员干部进入海沽发展党员和组织。
马玉珍眼睛一亮,笑着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目前,估衣街上的中西大药房,已经算半个组织的联络站。
一个月后,在河北大胡同内,新成立了一家益顺达文具工厂,专门提供纸张、油墨、文具和印刷器材。
同时,将大红桥码头,发展为向冀中,冀南、渤海根据地运送物资的秘密水上启运点。
同时,在市内成立了振兴席庄和天利贸易行。
这两家店铺,蚂蚁情报小组全部交给组织运行,成为根据地来海沽采购员的秘密联络站。
为了便于组织联络,路承周特别规划了两条秘密交通员:从独流下圈、经水高庄、杨柳青镇进海沽的安全秘密交通线;以及从疙瘩村、到侯台子、至万德庄进入海沽的另一条秘密交通线。
路承周的公开身份,很容易为组织找到这样的秘密交通线。
他都不用派人去,只需要把路径告诉组织,再由组织派人核实就行了。
事实证明,路承周挑选出来的这两条秘密交通线,基本上没有检查站,也很难遇到巡查人员,一直到抗战结束,这两条秘密交通线都没出过问题。
华北工作团那边,路承周每天下午会抽时间过去转一下。
因为王林夫的突然离开,加上海沽这边有新民会、警探网等组织,对华北工作团,并不是特别重视。
特别是华北工作团,如果没有取得工作成绩的话,想要拿到上面的经费都很困难。
幸好,路承周时不时的照顾一下他们,从兴二区警察局的物资,拨出一部分,至少能保证这边人员的基本生活。
随着当局对粮食的统制,对海沽的人来说,吃饱肚子已成当务之急。
奖励一袋面粉,比奖励一百元,还令他们高兴。
根据庸报等报纸做的调查,前年一百元的购买力,相当于去年的三百元,而到今年,则相当于六百元了。
也就是说,今年的六百元,只相当于前年的一百元。
而且,海沽米谷统制委员会成立后,规定所有海沽以及附近地区生产的稻米,全部用作军用。
中国粮商和个人,一律禁止收买,私藏、贩运者一律没收罚款,严重者处死。
路承周还兼着水上检查所的所长,几乎每隔几天,都能查到走私的粮食。
海沽因为粮源不足,而停业的粮店越过了两百家,转业人员将近两千人。
而全市的粮价也一路狂涨,官价小米285元一石,玉米185元一石,高粱234元一石,青豆183元一石。
而且这些所谓的官价,实际上有行无市,黑市价格动辄就要翻倍。
而当局对市民配给用麸皮、豆饼、玉米皮、再加上扫描粮库的粮渣和土,以及多种植物籽制成的“混合面”,每斤都要售1.2元,可以想象,海沽的粮食已经紧张到什么地步了。
至于煤球、火柴、棉布等生活物资,也全部实行配给。
因此,奖励手下一袋面粉,或者一筒饼干,比奖励他们钱,更令人高兴。
路承周对鲁连佩,就是每个月奖励他一袋面粉。
这样的奖励,让鲁连佩非常感激,工作起来也非常卖力。
只要他的任务有进展,路承周一到办公室,马上会来报告。
今天也不例外,路承周到华北工作团的办公室不久,鲁连佩就进来报告了。
鲁连佩个子不高,脸有些尖,眉毛较细,眼睛小,嘴唇薄。
虽然看上去令人生厌,但特务机关很多像这样的人。
鲁连佩看到路承周后,一脸谦卑地说:“团座,我发现费裴和确实很可疑,他没有工作,却四处与人联络。特别是晚上,经常很晚才回来。”
路承周淡淡地说:“这不足以说明费裴和就是共产党,而且,就算他是地下党,你也得顺藤摸瓜,找到他的整个组织。”
鲁连佩低声说:“我一定会找出他们的组织,只是……赵队长似乎对我调查费裴和有些不高兴。”
路承周随口说:“你不用管赵宾。”
鲁连佩突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团座,我觉得赵宾有问题。”
路承周一愣,问:“他能有什么问题?”
鲁连佩笃定地说:“我觉得,他对共产党的态度有问题,就算他不是共产党,也是同情共产党的。”
路承周淡淡地说:“知道吗,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要有证据才行。”
第九百一十九章 难熬
赵宾是鲁连佩的上司,如果没有证据,他自然不敢说这样的话。
鲁连佩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赵宾近段时间的异常情况。
比如说,赵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九道胡同的一家茶楼。
最为奇怪的是,每次赵宾在茶楼只待十分钟就出来了。
茶楼喝茶,不是为了休闲,就是为了解闷,十分钟出来,只是为了办事。
赵宾在茶楼能办什么事呢?
鲁连佩大胆推断,他在茶楼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从赵宾的表现来看,最有可能,是与地下党在接头。
路承周默默听着鲁连佩的分析,甚至还丢了根烟给他。
鲁连佩讲完后,路承周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问:“这件事,还你跟谁说过吗?”
鲁连佩忙不迭地说:“没有,这种事情,怎么敢跟别人说呢。”
路承周点了点头,说:“很好,从现在开始,多给你一个任务,暗中监视赵宾。当然,在这里无需盯他。”
鲁连佩兴奋地说:“是。”
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笔,给鲁连佩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他说:“你去领几尺布,给老婆孩子做身衣服。”
随着物资的极度匮乏,一袋米,一卷布,一盒饼干,都能变成最好的奖励。
鲁连佩接过纸条,非常高兴。
就算他有钱,也很难买到布了,路承周直接奖励他一卷布,比发钱给他要好得多。
路承周微笑着说:“拿了布赶紧回去吧,明天再开始执行任务。”
路承周站在窗口看着鲁连佩走后,才把赵宾叫到自己办公室。
赵宾是路承周今天挑选的,如果路承周不信任他,又怎么会让他来当行动队长呢。
路承周将鲁连佩的怀疑,以及鲁连佩这段时间发现的情况,都告诉了赵宾。
赵宾刚开始听到路承周的话时,内心确实很震惊。
他差点以为,路承周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赵宾确实加入了共产党,还在情报一室当一小队的队长时,他就已经是地下党员。
之前永利工厂的事情,他也插了手,否则史小川怎么可能安然脱身呢。
至于费裴和的事情,赵宾一直不知道。
听到路承周的介绍后,他暗暗后悔,为何没有早点发现。
甚至,自己去茶楼接头,也被鲁连佩发现了。
赵宾想了想后,诚恳地说:“主任,鲁连佩只是凭空臆造罢了,我怎么可能是共产党呢?我反倒觉得,他有可能是共产党。”
路承周缓缓地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鲁连佩所说的,也不能置若罔闻,他给他下了命令,暗中监视你。还有那个费裴和,你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如果不能判断,就抓起来审审。”
赵宾马上说:“这件事交给我,我办事,主任放心就是。”
路承周现在早就不是情报一室主任了,但赵宾还是要强调,也是想暗示路承周,他依然是路承周的老部下。
路承周点了点头:“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以后你也要注意,鲁连佩是你的手下,总让他向我汇报就不好了。”
赵宾忙不迭地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没过几天,路承周就接到赵宾的报告,鲁连佩竟然是地下党,在与他的同党接头时,为了掩护同党拼命抵抗,最终被当场击毙。
路承周听了赵宾的汇报后,没再说什么。
赵宾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暗暗庆幸,路承周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并没有怀疑。
为配合晋察冀抗日边区根据地反扫荡,冀中军区十军分区的部队,从霸县出发,长途奔袭海沽西边的重镇杨柳青镇。
8月13日晚,部队化装进入镇内,袭击了警察署和警备队,俘军警200余人,缴获了警备队的一批武器,并在镇内公开进行宣传,散发传单。
同时,还佯称要进攻海沽。
当消息传到海沽后,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和日本防卫军司令部,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
一个星期后,海沽当局宣布,在全市实行“防共”演习,晚上施行灯火管制。
路承周的住所,虽然通了电,但回到家后,也只能在十点以后开灯。
现在的日军,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锐气,他们只能消极防守,拼尽全力守卫着最后的交通线和大的城市。
就在海沽的日军全力防共时,冀中区党委九地委的手枪队,跨过津浦铁路,以团泊为基础,在芦北口、王稳庄、老君堂、砖垛、小站等村庄公开进行抗日宣传,还拨掉了李庄北警察所。
路承周领导的海沽抗日大队,也不甘寂寞,在9月初时,突然下山,拨掉了二步山下两个炮楼,缴获了一批武器和粮食。
而地下党在9月下旬,将河东郑庄子、小孙庄一带的日本华北物资总库烧了。
日军面对中共和军统的频频行动,只能被动防守。
在十月时,日伪当局中竟然发出一个“强化对敌经济封锁”的布告,规定除经特别许可外,不准男女老幼携带任何物品到敌占区,违者处以死刑及高额罚金。
同时,在封锁线炮楼里设立检查所,进行严格检查。
这真是一个很滑稽的决定,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到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中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