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委那边,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早就缩小了调查范围。再加上昨天的情报,今天上午就发现了何贺。”李向学微笑着说。
此次能这么快发现何贺,与路承周提供的情报,以及给军统提供假情报,让军统不战而乱,有很大的关系。
“这小子还是很厉害的,差一点就让他混进了我们的队伍。”路承周叹息着说。
“如何处置何贺,组织上想听听你的意见。”李向学突然说。
何贺的情报,是路承周及时汇报的,也是他通过刺激军统,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挖出何贺。
路承周与何贺是杭州特警班的同学,如何处理何贺,组织上也想听听路承周的想法。
“对这种军统特务,还有什么客气的呢?”路承周愣了一下,马上说道。
“不是让你迎合组织,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李向学正色的说。
路承周的意见,表面上听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往深一想,却是应付式回答。
路承周一直待在军统组织,暗中还要接受日本特务机关指挥,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自保。
不管什么情况,都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当然,这不能怪路承周虚伪,而是他在长期地下工作中,下意识的自保罢了。
“从情感上来说,我希望能消灭他。但是,如果从长远考虑,可以放他回去。甚至,可以让他入党。”路承周缓缓的说。
“明知道他是军统特务,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还让他加入我党,蚂蚁同志,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吧?”李向学严肃的说。
虽然他是引导路承周走向革命的引路人,可听到路承周的想法,还是无法理解。
放何贺回去,李向学勉强可以理解。
但明知道何贺的身份后,还让他加入共产党,这个举动实在太疯狂了。
不要说海沽学委不敢作这样的决定,哪怕是海沽市委,怕也不敢吧。
“处决何贺,能震慑军统特务,给曾经牺牲在军统的同志们报仇,让同志们解气。放何贺回去,让何贺对我党有好感。而让何贺加入我党,目前似乎是让军统的阴谋得逞,但以后军统得知,我们早就知道了何贺的身份,还让何贺入党,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头痛的就是军统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杀掉何贺,确实很解气。
但解气之后,对党的工作,没有丝毫帮助。
将何贺驱逐,表明了共产党的胸怀,不管何贺会不会感激,这个人情,以后都得还。
而让何贺加入我党,首先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他做一次思想教育。
当然,何贺很顽固,在特警班时,他们就专门学习过其他政党的理论。
就算无法让何贺转变信仰,但可以给他埋下一枚定时炸弹。
如果何贺的档案上,写着:现为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以后军统发现这份档案时,会是什么表情?
当然,允许何贺入党,需要很大的勇气和魄力。
同时,也要冒很大的风险。
毕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何贺的真正身份。
而何贺是很专业的特工,让他留在党内,很容易让他窃取机密。
“你的想法很大胆,我要向组织汇报,才能最终确定。”李向学缓缓的说。
路承周的想法,不是一般的大胆,而且操作起来也很复杂。
特别是让何贺入党,简直就是一把双刃剑,稍不注意,就会误伤自己。
李向学晚上向田南晨汇报了路承周的想法,田南晨也很是惊愕,路承周的思维,与一般人还真是不一样。
路承周的建议,让田南晨也很为难。
当初组织上让路承周提意见,也是觉得,路承周与何贺是同学,对何贺应该比较了解,应该有一个比较合适的处理办法。
没想到,路承周提供了三个意见,其实也就是对何贺处理的“上、中、下”三策。
“蚂蚁同志很不简单哦。”田南晨沉吟着说。
“他整天在刀尖上跳舞,思维非常迅捷,胆子也是越来越大。”李向学笑了笑。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时,只是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爱国的青年。
秘密加入党组织后,路承周的思想觉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路承周到杭州特警班训练回来后,更是将军统的那一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是啊,他整天处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之间,如果没有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肯定是不行的。”田南晨感慨的说。
路承周在杭州受训回来后,他的特工技能,已经超过了李向学。
“田先生,到底应该如何处理何贺呢?”李向学问。
“此事我也不能作主,需要向上级汇报。”田南晨缓缓的说。
何贺的身份很特殊,又是在关键时刻,是杀还是放,甚至是留,得上级决定才行。
如何处理何贺,路承周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组织上,最终如何决定,路承周不再去想。
何贺回不来了,说明组织上采用了“杀”,若是何贺狼狈不堪的回来了,说明组织上用的是“放”。
要是何贺的任务很“顺利”,并且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说明组织上采用的是“用”。
不管组织上,用的是什么方式,路承周都坚决支持。
但从内心上,他希望能“用”何贺。
让何贺加入共产党,不但可以通过何贺,给军统传递假情报,同时,也给何贺做了一个死穴。
然而,几天后,路承周在英租界看到了何贺。
看到何贺的那一刻,路承周马上知道,组织上用的是“放”。
“走,找个地方喝一杯。”何贺扬了扬眉目,轻声说。
“好。”路承周没有拒绝。
何贺公开来找自己,说明他已经无需再顾忌铁路一中老师的身份了。
“这次要多谢你了。”何贺找了个饭馆,要了个包间,坐下后,诚恳的说。
第一百零八章 纠结而沮丧
听到何贺的话,路承周一愣,随即他就明白了。
只是,路承周还是有些汗颜。
当然,路承周心里再不好意思,表面上也得装出一副茫然费解的样子。
“何兄,此话从何说起?”路承周刚刚坐下,身子定在空中,一脸诧异的问。
“怪我之前没有听你之言,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如此不堪。”何贺一脸的懊恼。
路承周得到情报,中共正在追查一名日本特务,当时他如果及时撤出来,就算任务失败,也不会被中共当场揭穿身份。
如果当时能果断收网,至少可以抓捕一批中共分子。
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怎么啦?”路承周张大着嘴,“不解”的问。
虽然他知道,何贺是被放回来的,但其中的过程,却不堪清楚。
“事情已经过去,不说也罢。”何贺摆了摆手,叹息着说。
他在铁路一中执行任务的事,于公于私,都不好告诉路承周。
况且,这么丢脸的事,哪怕对上司,他也不能如实汇报。
肖殿荣以见上级为由,将他带到河北大经路一处旅馆。
在楼上一间僻静的房间,里面有一位中年男子,给他上了一堂精彩的马列课。
当时何贺听得很认真,他决定加入共产党,也做了很多准备。
因此,他与中共的干部,交流得很好。
直到对方突然喊出他的真名:何贺。
被人当场揭穿身份,何贺差点就要夺窗而逃。
但随后肖殿荣走了进来,诚恳的邀请他参加中国共产党,以何贺的名义。
何贺自然不会背叛党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
让他没想到的是,肖殿荣主动让出了道路。
何贺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两名彪形大汉,他暗自惭愧,如果真的动武,他早就躺下了。
当时何贺没考虑这么多,只顾着夺路而逃。
何贺向陈世光汇报,他是靠着“机智”、“勇敢”,发现情况不对,主动撤回来的。
实际上,何贺很清楚,是中共有意放他走的。
共产党很高明,放他走之前,还给他上了一堂课,想在最后关头拉拢他。
被中共放回来,与自己主动撤回来,这是两个性质的问题。
如果是主动撤回来,何贺虽然行动失败,但不会沮丧。
现在的何贺,觉得被中共深深地羞辱了一次,而他还要感激中共高抬贵手。
何贺找路承周,名义上感谢,实际上是想找个人喝酒。
这种事,最好的办法,是找人倾诉。
可是,他和路承周的身份,都决定了,不可能向对方交心。
“是不是你的任务……结束了?”路承周“恍然大悟”的问。
之前刘有军说起过,何贺要求自己配合,让他更好的接近中共。
因此,他这样问,并不会引起何贺的怀疑。
路承周的身份,让他能知道各方的情报。
因此,他必须更加谨言慎行。
在何贺面前,他不能透露中共和日本的信息,在日本人面前,又不能谈及军统和中共的情况。
否则,一旦穿帮,他的身份就会被人怀疑。
一旦被人怀疑,距离身份暴露也就不远了。
因此,路承周的工作,决定了他必须零失误。
有的时候,一句话说错了,他的任务就失败了。
“算是吧。”何贺叹了口气。